冷白的皮肤上是一道红痕，黎朝看了一眼便收回了手。
车内再次陷入寂静。
车停在了车库里，早就在前院等着的菲奥娜叼着手机兴奋得不行，尾巴都快晃出残影。
裴摘星弯腰接过手机，发现了上面两个未接电话。
都是来自商叶的。
裴摘星看了眼扑到黎朝身上的菲奥娜，压下眼底流露出来的羡慕，才把电话给商叶拨回去。
商叶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她的电话，在电话另一端嗓门极大道：“摘星星，我俩习题册好像拿反了。我拿了你的，你看看你那里有我的没有。”
“可以不用吼的，我听得见。”裴摘星把手机拿的远了点，“等下我找找。”
吸血鬼本来听觉就很敏锐，这一下简直像是在她旁边放了个炸弹。
商叶却哼哼笑道：“你听得见什么，小爷每天叫你无数次你都不带搭理的。这次放假你可要好好补觉，别回来又在课堂上睡了。”
裴摘星还想说些什么，就感觉肩膀上一松。
黎朝把裴摘星单肩背着的书包拎在了手里。
和以前每次接她放学一样的动作。
裴摘星却头一次不想把书包给他，纤细的手指堪堪拽了一下书包带子。
又在黎朝看过来的时候松了手。
裴摘星舔了舔犬牙，低声对手机那边说：“你也上课睡觉，就别管我了。”
商叶是裴摘星从小到大的所有同桌里最聒噪的一个，只要醒着的时候，都会说个不停。
商叶的声音突然放小了点，轻笑道：“我还以为你还把我当空气呢。原来是知道我在做什么的。”
裴摘星跟在黎朝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酸。
她轻轻道：“我当然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一直都在我旁边，瞎子才看不到。”
“摘星星，你是在嫌弃我这个同桌吗？”
裴摘星微微叹了口气：“不嫌弃，但是我叫裴摘星，不叫摘星星。”
“你不叫摘星星？那我叫你亮晶晶好不好。”商叶的语气洋溢着快乐。
裴摘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但还是否认：“亮晶晶也不好。”
“那我还是叫你摘星星吧。”
裴摘星有些无力，但是她也不想再跟商叶掰扯了，就说：“随便你吧。”
走到宅子的大门前，刚好和做饭的阿姨遇到。
“饭已经做好了，马上十五十六，我就不过来了。”阿姨搓搓手笑道，“你们兄妹好好一起过个中秋。”
裴摘星把手机微微拿开，和阿姨打招呼：“阿姨中秋快乐。”
阿姨摸了摸裴摘星的头：“高中生太辛苦了，好好休息休息。”
每逢农历十五十六月圆，家里都只会剩下裴摘星和黎朝两个人。
裴摘星目送阿姨离开，心里是隐秘的开心。
腿被蹭了蹭，裴摘星低头，看到了一脸傻笑的菲奥娜。
菲奥娜叫了两声，商叶的声音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传过来：“你家里还有狗？”
裴摘星蹲下来就被菲奥娜轻轻扑倒了，她和菲奥娜纯净的黑眼睛对视。
“对，叫菲奥娜。是一只萨摩耶。”裴摘星亲了一下菲奥娜湿润的鼻头，立马被它的舌头舔了几下。
裴摘星的眼里露出一点笑意，轻轻捂住了菲奥娜的嘴：“是个非常可爱的天使。”
商叶哇了一声：“能给我拍照片吗？你什么时候才能加我微信啊。”
裴摘星愣了一下：“我没有微信。”
裴摘星手机里软件少得可怜。
从小裴摘星因为要掩盖吸血鬼身份，交过的朋友也很少。
“你是古代人啊，申请一个不就好了。”
裴摘星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一片阴影覆盖。
一抬头就是黎朝的脸，裴摘星的心跳失序了一会儿，立马对手机那边说：“不说了，我去给你找习题册。”
不等商叶回答，裴摘星就直接挂了电话，十分乖巧地喊了声哥哥。
菲奥娜也汪汪了两声，好像在学裴摘星。
裴摘星扶着菲奥娜站了起来。
“新朋友？”黎朝看着裴摘星，神色淡淡。
“新同桌。”裴摘星有些谨慎，“我和他的习题册装错了，他让我找一下。”
以前黎朝从来不会问裴摘星的人际关系。
裴摘星语气有些轻快地介绍道：“他叫商叶，跟我一样喜欢睡觉。但是他成绩很好。”
“跟你一样。”黎朝重复了一遍，接着转身往里面走，“换身衣服吃饭。”
裴摘星想起自己在地上坐了一圈，确实要换个衣服。
菲奥娜跟着裴摘星寸步不离，裴摘星蹲下来又摸了摸它的脸：“你不是最喜欢哥哥，怎么要跟着我走。”
菲奥娜偏着头，脖子上的铃铛锃光瓦亮的。
是黎朝给菲奥娜的生日礼物，拨一下会叮叮当的响。
裴摘星不想让黎朝等太久，几乎是小跑着上楼，很快换了身衣服，又咚咚咚跑下了楼。
菲奥娜以为裴摘星在跟它玩游戏，跟着她跑上跑下乐此不疲。
裴摘星在黎朝对面落了座，拿起筷子的时候呼吸还有些不稳。
看向黎朝的时候，眼睛里的红色浓得化不开。
越临近成年，吸血鬼对血的渴望就越深，需求也更大。
尤其是在裴摘星还抱着一点她自己都不清不楚的心思下。
裴摘星盯着刚才被自己咬的手腕看了一会儿，又低下了头，慢慢吃着饭。
菲奥娜在裴摘星脚边晃悠着，好像要守着她一眼。
裴摘星的腿轻轻勾了一下它，偷偷示意它去黎朝那边。
菲奥娜没看懂裴摘星的意思，直接想站起来。
“菲奥娜。”正在吃东西的黎朝喊了一声。
狗狗的耳朵立马塌了一下，乖乖巧巧地跑到了黎朝身边卧好。
“乖狗狗。”裴摘星开口夸奖了一句。
菲奥娜果然又扬起了标准的天使笑容。
裴摘星晚上吃得比以往都多，一方面是因为黎朝回来了很开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刚才喝的血完全消化了，也刺激了她的食欲。
她需要更多的食物补充身体的能量。
吃过饭，裴摘星和黎朝一起收盘子，把餐具放进了洗碗机里。
天还没完全黑，黎朝带着菲奥娜去院子里玩。
裴摘星还不太想进房间，于是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研究申请微信的问题。
这点还是很容易，申请完了之后她第一时间看到了添加通讯录好友的选项。
于是她先加了黎朝，又加了商叶。
商叶的好友申请很快通过。
商叶：你不会从刚才打电话完申请到现在吧。
裴摘星觉得商叶是个傻子，她直接把桌子上的练习册拍给商叶：我们怎么换回来？
商叶：明天或者后天找你？
裴摘星：明天后天没时间。
商叶：那就大后天，这点作业用一天还是写得完的。
裴摘星想了想觉得可行。
反正——
裴摘星隔着窗户看了眼院子里正蹲着给菲奥娜梳毛的黎朝。
他也没有答应这个假期一直留着，后天家里只会是冷清清的。
裴摘星答应了商叶的邀约，跟他约早上八点在学校门口见面。
他和她家是两个方向，这样的安排最合理。
商叶看到她的消息先发出来一串点，又答应说好吧。
裴摘星没看懂点的含义，但也不打算多问。
切出对话框，黎朝还是没有同意自己的好友申请。
裴摘星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节目，注意力却是放在外面。
其实很久之前，裴摘星还看不懂眼色的时候，就常常会偷偷赖在黎朝身边。
虽然现在也不太看得懂，但她觉得，黎朝也许不喜欢她待在他身边。
外面的月亮已经几乎一个完美的圆，裴摘星的身体开始发热。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血管也变得清晰了一些。
牙齿已经控制不住又露了出来。
裴摘星有些坐不住，舌尖上血液的香甜还存在。
她关掉电视，慢慢往楼上走。
房间的阳台小桌上还摆着昨天晚上忘了收的茶具。
裴摘星红色的眸子看了一会儿茶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昨天的茶不该蒸发这么快。
明明她只喝了一口，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茶底。
裴摘星的房间一直没有锁，但是也是不允许别人进来的。
想了一会儿，裴摘星觉得可能是自己记错了。
或许她半夜起来的时候喝了，却忘了。
裴摘星把茶具收了收，坐在了花苞形状的吊椅里。
都说月亮圆的时候星星容易被忽视，但今晚的星星璀璨，像是被掰碎的太阳洒在天际。
所有生物都依赖于太阳，月亮的光辉也依赖于太阳。
裴摘星被晚风吹着，身体的灼热稍微降下去一点。
她闭上眼睛，双腿悬空，轻轻摇晃着吊椅。
没有刻意控制的牙齿压在了唇上，慢慢刺破了裴摘星的唇，血液从唇瓣渗进自己的唇缝。
裴摘星舔了舔，有些苦涩。
她的脑子里是黎朝的身影。
温热的气息靠近，裴摘星的唇被什么东西压了压。
她愕然睁开眼睛，又是黎朝一张冷淡的脸。
黎朝的手应该是刚洗过，上面还带着水珠。
揩掉裴摘星唇上的血之后，那些血迹就和水珠混在一起，淡了一些颜色。
黎朝把旁边的白色椅子拎了过来，坐在裴摘星旁边，又把手腕递给裴摘星。
“不用。”裴摘星的嘴上还有破口，血珠渗了出来，裴摘星自己舔了舔，“已经够了。”
裴摘星推开黎朝的手，强调：“我饿了会找你的。”
黎朝看着裴摘星的眼神比天边的月辉还要冷清，他们的明明不到半米又好像隔着一个银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