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从维多利亚回到罗德岛。

    这一趟维多利亚之行，和以往的相同中又带着些不一样的地方，我依旧和很多不同的人打过交道，有贵族，有其他组织的头目，还有…一些当局者。说实在的，我虽不再是“鸮”的顶尖杀手，虽与自己的过往说了诀别，却始终没有彻底意义上的与那片黑夜划界。

    我在罗德岛宿舍的住处已经由和人事部干员共同居住的那间换成了一间靠窗的房间。通过窗子可以看到日月星辰的东升西落，能感受到经过罗德岛的阵阵清风。

    窗外，灰蒙蒙的天，似乎快要落下了雨。我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

    过了一会儿，我竟睡着了。

    梦里自己回到了在维多利亚居住了多年的房子，化作了院子里那孤零零的秋千，伴随着时光的流逝，在不知从何而来飞往何方的风里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熟悉的风声渐渐平息。我睁开眼，起身披上黑色外套，走出房间。

    …

    博士让我担任了助理。

    “鸮”的杀手的业务不仅仅局限于刺杀，虽说让雇主满意的方式多种多样，但担任助理，我从前还从未尝试过。

    我视博士如同雇主。刚刚加入罗德岛时，比起博士对我有几分信任，我似乎更在意自己有几分利用价值，因为我认为这将决定我的去留和处境。但后来我发现罗德岛，与我曾经所在的那个组织“鸮”，不一样。

    作为助理，我所做的不过是在博士工作时，随时询问他的吩咐，并帮他完成工作，仅此而已。

    然而这次，当我询问博士有什么吩咐时，他并没有说明要我做的事情，而是问了我一个问题。

    “沨，你为什么加入罗德岛？”

    还真是一个好问题啊，博士。

    “不过是飘了太久，想找个栖身之地罢了。”我语气平淡地丢下了这个答案。

    博士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进行他的工作了。

    我突然注意到了博士桌子上的干员档案，不由地想起两天前博士和凯尔希医生的交谈。

    交谈的内容大概是有新干员加入了罗德岛，那位新干员与凯尔希医生认识。但鉴于他的过往经历，特别是他放下萨尔贡的一切加入罗德岛，这使得一些人事干员担忧他是否别有所图。

    然而在这次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博士却又一次提及了我。

    “凯尔希，你觉得那个沨，到底是什么人？”

    “她是维多利亚第一杀手，也是一名独立旅人，但从她的过往与行事风格来看，她真的如同那个代号一般。”凯尔希回答博士。

    是啊，我如风一般，飘摇无依，不时地凛冽恣意。

    不可否认，博士对我的过往抱着一种复杂的态度。

    “博士是否也和那些人事干员怀有同样的想法？”我注视着那份干员档案，问博士。

    博士犹疑了一下，问我：“你怎么看？”

    “不清楚。”我无比清晰地回应到。“但于我来说重点是您接下来的行动。”

    博士没说什么，我看不出他头盔下的表情。

    走进来的人事干员似乎提醒了博士。

    “博士，关于干员异客，那份干员档案里还有一些尚不明确的地方，有待进一步考证与核实。有一些问题…”

    博士转向那个人事干员，示意她按照需要去完善那份档案。

    人事干员点了点头。

    我转身想要离开此地，博士却叫住了我。

    “沨，你和人事部干员一起去吧。”

    “嗯。”我回应博士。

    真有趣。雇主的命令竟然不是要我去执行一些秘密任务，看来担任助理不过如此。博士要我和人事干员一同去向新干员确认一些信息，莫非还有其他用意…

    我与那位人事干员走出博士的办公室，在到达罗德岛的工程部之前，她向我交代了一些事情。

    这是我第一次光顾罗德岛的工程部，就像我第一次光顾“鸮”的总部一样。

    一位男干员正在摆弄着手中的机械零件，橘色的长发，精致的五官，额头带着一点黑色的源石结晶，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我的目光不由地在那里多停留了一秒。

    人事部干员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到：

    “异客先生，很抱歉打扰您工作，关于那份干员档案，人事部还有一些内容不太清楚，可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吗？”

    那位男干员放下手中的装置，点了点头。

    “你在萨尔贡那二十多年，仅仅是为了复仇吗？”我按照人事干员事先交代的，语气平静地询问到。

    “是。我在萨尔贡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因为复仇这一简单的目的。”

    “在萨尔贡发生的多起谋杀案，以及那场大火，是否都与你有牵连？”我接着说到。

    “啊，那场大火，您想要怪罪我吗？我当然不会辩驳。没有任何无辜者在那场火灾中受难，也没有任何牵连者最后幸存。”

    关于异客的过往，我从人事干员那里少有耳闻。他能如此坦然地面对过往，这一点令拥有一片藏入黑夜的过往的我自愧不如。

    那位人事干员在本子上写下一些内容，然后看向了我。

    “最后一点，你为什么要放弃萨尔贡的一切来到罗德岛？”

    “我痛恨萨尔贡的黄沙和那里的一切，一直都是。”

    不知为什么，他的话音落下那一刻，在我的心底，仿佛一阵清风掠过如镜的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那不是风，那是我的过往，过往乘着记忆的小船驶进我的脑海。我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恨不恨那无边的，不会悲悯生命无声消逝，阴谋得以藏身的夜，恨不恨那沾染鲜血的寒刃，还有那收留并利用了自己的“鸮”…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那自己，是不是做了正确的选择呢？

    我将自己的思绪从记忆深处拉回到了此地。但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是捕获到了我片刻的异样。

    “异客，我觉得在你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这一点上，我是羡慕你的。”我说出了这句话，只觉得此时的自己，意识无比地清晰。

    比起对待过往的态度，这一点让我更加自愧不如。他那二十余年在萨尔贡做的一切，皆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而我，面对那片黑夜，一直随风飘着，从未做过什么具有实质性意义的抉择。

    话音落下，我转身离开了罗德岛工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