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鹿临洲这样一脸错愕，贺知白猖狂大笑。他心满意足挂掉视频，徒留好友对着陷入黑暗的手机屏幕沉默。

    忽然，鹿临洲被顶端时间吸引。

    雁屿回办公室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取什么东西要这么久？

    ……

    物院一楼，监控室。

    保安紧盯屏幕，半晌，肯定道：“摄像头没拍到。”

    雁屿提着个黑色帆布包站在一边，眸光从视频里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扫过。

    保安压低声音问：“雁老师，你确定有人进了你们办公室吗？是不是哪位老师丢了东西？”

    她还没答，监控室大门一闪，有个熟悉男声忽地响起：“什么丢东西？”

    雁屿：“……你怎么来了？”

    来人居高临下睨她一眼：“好问题。那你怎么不回去？出什么事了？”

    “没事。可能我精神敏感。”雁屿睫毛微颤，攥着帆布包带子的手指攥得发白，“回去工作吧。”

    她率先出了门，鹿临洲望着她的背影，眸底闪过一丝暗芒。他微微后仰，偏头问坐在监控前的保安：“雁老师过来查什么？”

    保安余光一扫：“雁老师说有人进他们办公室了，但这段时间的监控里没有任何人进去过。我问是不是丢东西了，她说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鹿临洲的注意力从屏幕移回保安头顶，慢吞吞说：“行。谢谢。”

    他起身追出去。

    ……

    鹿临洲找到雁屿时，她正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发呆。

    他定定站在门口，凝神端详了一会她的脸色，半晌，敛下眸，把门推到大开。走廊上的风顺势一起进门，雁屿被冷意一激，倏然清醒，抬头和在桌边停住的鹿临洲对上眼神。

    “帆布包里装了什么？有人进来过的证据？”他轻声问。

    雁屿移开视线：“没有。你怎么不关门？”

    鹿临洲：“觉得你现在，可能不太愿意跟男人单独呆在一个封闭空间。”

    雁屿僵住，肩膀一阵起伏。

    鹿临洲轻轻叹了口气。他站在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外，执着又耐心地问：“帆布包里的东西是什么，介意让我看看吗？”

    雁屿咬紧嘴唇，像是终于放弃了。她拉开拉链，摸出一个被塑料袋裹紧的保温杯，垂着脑袋递过去。

    这一整套动作完美复刻了疯狂动物城里那只闪电，放在寻常时候，鹿临洲觉得自己八成会被逗笑。但他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保温杯的出现像某种极度危险的信号，让他浑身的警报都拉响了。

    他接过杯子，拧开杯盖，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传进鼻腔。

    雁屿说：“杯子是我早上出门从我爸妈家里带过来的。除了上午忘在办公室，我早上出门，开车到小区门口买纸的时候，它也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当时我觉得时间比较短，下车就没锁车。”

    “行车记录仪没拍到？”

    “我车上记录仪是单镜头的，车里只能录到声音，但那个人没说话。车外面的视频也没有拍到人，他避开镜头了。如果我当时买的是双镜头就好了，可能，我的认知水平确实不太够吧……”

    鹿临洲提高声音：“——雁屿。”

    这一嗓子掷地有声，将沉入自责的人迅速叫醒。

    鹿临洲深呼吸几次，说：“不是你的问题。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个人肯定跟踪你很久了，连你的行动轨迹、车里记录仪的死角都能知道，这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雁屿慢慢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委委屈屈猫猫头。

    “报警吧，”鹿临洲说，“你不知道这个人接下来还会干什么。至少先固定下证据，如果你不想警察到学校来，我可以陪你直接去派出所。”

    雁屿握紧手机，犹豫了很久都没动。

    鹿临洲没催，也没再看她，只和她站在一起，默默把杯子塞进塑料袋，又打开手机，语气平静地给季教授发语音，说自己昨天夜里老毛病犯了，一会想去医院复查，请了雁屿陪他，拜托季教授给他们两个准假。

    他请完假，抬头，对面递来一支小小的酒精免洗手液。

    雁屿正仰着脸看他：“杯子不干净，你擦下手。你是昨晚头不舒服吗？”

    鹿临洲眼神微凝，按喷头的动作不由暂停。

    无数句或直白或迂回的试探在他大脑里翻涌，可对上一张眼角还泛着红，却能瞬间露出关切的面孔，那些话莫名就停在了舌尖。

    她确实在装鸵鸟。

    可她装得也真的好烂。

    最终，他状似轻松地一笑，说：“找理由请假这种事，雁老师就算上班以来没遇到过，自己当学生的时候总见过吧？”

    雁屿张了张嘴，下意识秃噜出一句真心话：“见是没见过，干倒是干过好多次。”

    鹿临洲讶异挑眉。

    看来岑凝凝说得一点都对，雁屿本质上并不是内向沉闷的人。搞不好，她对自己自来熟的介绍还真的很合理。

    “你还真是……”

    他深深凝视雁屿，倏然笑起来。随即他摇摇头，把未竟之意悄悄藏进忍俊不禁的唇角。

    手机在这时亮了。他扫了一眼，说：“假请到了，就一下午，想好去哪了吗？”

    雁屿视死如归般深吸一口气，最后挺起肩膀，说：“去派出所。”

    ……

    工作日正午，各家餐厅人声鼎沸。

    一家本地菜馆里，服务员阿姨们忙得脚打后脑勺。她们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不忘八卦刚进来的一对客人。

    “哎呀妈呀，长得可俊了……哪个俊？俩都俊！”

    “是一对儿不？”

    “我瞅着是，你瞅瞅那小伙子对那闺女，啧啧啧……”

    离吧台最近的餐桌上，雁屿撑起手臂挡住脸颊，奋力阻隔吧台传来的灼热视线。她咬紧了后槽牙，用气音说：“我不是说去派出所吗，你把车开到这里来干嘛？”

    鹿临洲老神在在烫餐具，烫完先推给雁屿，还倒了一杯红枣茶放她手边，然后回答：“你早上吃那点猫食，不赶紧补充点能量，不怕一会低血糖？”

    雁屿：“……”

    他实在有些过于妥帖了。这看似礼仪满分，但“对待刚认识几天的女生就非常照顾”这种暖心类型，怎么想都和鹿临洲完全不搭边，雁屿不由自主，僵成个木头人。

    鹿临洲：“再说人家警察叔叔中午也要吃饭，等他们下午上班再过去就行。”

    可雁屿觉得不太行。

    于是她伸出另一只手，朝他摊平手掌：“车钥匙先给我吧，怎么好让客人给我开车呢。”

    语气又回到了几天前的客套。鹿临洲动作一顿，抬起眸自下而上一扫，静静直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