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崴

    季渊朝后望去,林间婆娑的影子映照在叶如蕙温玉般的肌肤上,鬓前的发丝被春风吹的微乱。

    她半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眼皮微动,长长的睫毛也跟着颤动,彷如蝴蝶扑扇的翅膀。

    她步伐稍稍落后一些,季渊缓缓放慢了步子,与她并肩而行。

    想得出神的叶如蕙没注意到自己已与季渊步伐相同,并肩前行,更没注意到脚下有一块乱石,等踩上去时已经为时已晚。

    她的脚一崴,顿时,重心不稳,身形猛的向前踉跄。

    她心下惶恐,前面是一排排向下的青石板阶,延伸直至山脚下,这要摔下去,那可还得了。

    慌乱之下,好在季渊眼疾手快得拉住了她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拽,她顺着季渊的力撞上了他的胸膛。

    叶如蕙整个人埋在了季渊的怀里,他身上雪后松木的香味裹住了她,耳边尽是他苍劲有力的心跳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叶如蕙呆愣的抬起头,恰好季渊正在低头看着她,彼此视线交汇,季渊漆黑幽暗的眼眸如深渊一般要将她陷进去。

    须臾,叶如蕙蓦然反应过来,她立即向后退去,离开了他的怀抱。

    季渊抓住她的手未松,轻声说“小心身后台阶。”

    叶如蕙停止向后退,转头朝身后看了看,心有余悸。

    她感到脸上有些热,不用想,自己的脸颊肯定染上一层薄红,原因无他,本来与季渊走在一起就有些不自在,现在发生这一出,就更不自在了。

    她立即将手臂从季渊手里抽离,整理好自己紧张的情绪,柔声说“谢谢季公子拉住了我。”

    季渊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而后将手负过身去,询问道“你的脚?”

    叶如蕙感受到脚上传来轻微的疼痛,但她摇头说“无碍。”

    季渊没再问下去,点了点头说“那走吧。”

    “好。”

    这站着还好,走起路来脚变得更痛了,她只能慢悠悠的走着,仔细看,就能发现她此刻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没走一会儿,她与季渊就拉开有一段距离了。

    似是发现了叶如蕙的异样,季渊停下来,转身说“脚受伤了?”

    虽是询问,但语气已是确定。

    叶如蕙看着他,停顿了片刻后,如实说道“应该是肿了。”

    “还能走吗?”季渊走到她面前作势要蹲下。

    看他这架势,叶如蕙怎可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她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能走。”

    背人这等亲密的事,实在是不合礼数,更何况对方还是季渊。

    季渊没说什么,而是来到她的身旁将自己的手臂伸到她的面前,温声说“有个支撑走起路来会好受些。”

    叶如蕙刚想要拒绝。

    他又说“离山脚还要有一段路,你自己走的话,伤势会加重不说,万一,一个没走稳,摔倒滚下石阶了那该如何是好。”

    叶如蕙听到他的话,很是惜命的没再拒绝,她伸手扶上他坚实的手臂,抬头望向他礼貌一笑道“那谢谢季公子了。”

    秋水一般波光潋滟的眼眸此时微微弯曲着,似有点点星光散落进去,少女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携着春风袭来,片刻后,季渊移开目光,声音很淡的说“举手之劳。”

    一开始,叶如蕙搀着季渊的手臂还感到有些别扭,但季渊却没什么表情,就这么静静的跟随她的步伐走着,走得久了,叶如蕙倒也没怎么感觉不适了。

    就这样,二人搀扶着不慌不忙的下了山,一路无言。

    山脚处,翠云站在马车外向山上眺望等候着。

    只见不远处,有一对男女走在一起,那女子的手不知是挽着还是牵着那名男子的手,总之远远看着,二人就像是依偎在一起,很是亲密。

    翠云心想,这应该是去云影寺求子的一对恩爱夫妻吧,不过,这光天化日之下,能不能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啊!

    又看了一番,翠云突感不对。

    那…那名女子怎么这么像我家大小姐啊?衣服也很像唉?!

    翠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极力安抚自己,不可能不可能,我家大小姐最是端庄守礼,不可能有如此行径的。

    那二人又走近了些,翠云更加能看清了,看清之后,她心神震骇,那名女子就是我家大小姐啊!

    翠云慌张的跑到叶如蕙跟前,喊了声“大小姐,这…”她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神在叶如蕙与季渊之间打转。

    叶如蕙松开了扶着的季渊的手,朝着翠云说“翠云,来扶着我。”

    翠云连忙扶了上去,不解的说“大小姐,你怎么了?”

    “等下在与你说。”

    叶如蕙转头朝季渊说“今日真是多谢季公子了,日后若是有空,如蕙定当登门道谢。”

    前一句是真心实意的,后一句当然是假的,不过是为了礼数周全,说得一句客套话。

    季渊肯定不会当真的。

    “什么时候?”

    “啊?”叶如蕙一脸茫然,一时半会没弄明白他在说甚。

    “日后是什么时候?”季渊又说了一遍。

    叶如蕙听懂了,不是,他是把自己说得客套话当真了吗?

    她看着季渊似认真的眼神,生无可恋的想,她为什么要多说这一嘴啊。

    她只得说“等我伤好之后吧。”

    季渊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说“好。”

    言罢,他转身离开。

    翠云从他们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些事情原委,她搀扶着叶如蕙上了马车,看着叶如蕙面上有些闷闷不乐的,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小姐…”

    叶如蕙回过神来,似是想起什么,说“我与季公子是在云影寺里碰到的,顺道一起下山,只是途中我被一块乱石崴到了脚,幸而得季公子相助,才能平安下山。”

    翠云顾不得想其他,急声说“大小姐,我来看看你的脚,是哪只脚?”

    “右脚。”

    翠云脱下叶如蕙的鞋袜,羊脂玉般的肌肤此刻脚踝那处不合适宜的出现一抹红。

    翠云轻轻碰了碰,放下心来“还好,不是很严重,只是有些轻微的红肿。”

    “嗯,等下去百康堂买支消肿的药膏就行。”叶如蕙淡淡道。

    “好。”翠云话顿片刻,又问道“大小姐,今日还去常南巷吗?”

    叶如蕙看了眼自己的脚,摇头说“今日便不去了,免得丽娘担心,等过几天伤好了再去吧。”

    “好。”

    百康堂门口。

    翠云下马车去买药膏,叶如蕙坐在马车里听到百康堂里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虽能听见声,却听不真切。

    叶如蕙心下生出几分担忧,别是翠云与人起争执受了欺负。

    ”她又静静听了一番,无果,便准备下马车进百康堂查看情况。

    还未等她起身,翠云就回来了。

    看到翠云无恙,叶如蕙放下心来。

    想着百康堂里的声音,她问到“那里面发生什么了?怎么听着像是起了争执。”

    翠云边给叶如蕙涂抹药膏边说“不是争执,是祝家大小姐想要赊账给她娘亲买药,店家不给,祝家大小姐便在那求情,动静闹得大了些。”

    冰冰凉凉的药涂着,疼痛被缓解了不少,她将裙摆整理好,疑问道“祝家是茶商世家,祝家大小姐又是嫡女,怎会没钱买药?”

    翠云叹气道“大小姐你深居简出,有所不知,这祝老爷宠妻灭妾,祝夫人又常年卧病在塌,这祝家内宅事务就都由妾室管理,偏偏那妾室又是个嚣张刻薄的主,所以祝家大小姐过的日子很是凄苦啊。”

    叶如蕙心绪纷纷,默然不语,片刻后。

    她吩咐道 “翠云,你拿我的荷包去帮她付药钱吧。”

    “小姐真是善良,翠云这就去。”翠云拿着荷包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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