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蕙转头看向人群中间的叶灵韵，她身姿挺拔，左手持弓，右手拉弦，目光灼灼，眉宇间尽是自信与张扬，浑身透露着飒爽之气。
上弦明月半，激箭流星远。
“咻”的一声，那箭矢竟一下射落三条红绸。
“厉害呀，韵韵。”沈长凛拍手叫好，笑得开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射得呢。
众人皆惊叹，夸赞的话连绵不绝，被欣赏羡煞的目光簇拥着，叶灵韵微微昂头，笑的张扬，肆意。
也难怪书中写到萧奕会在射柳比赛中对叶灵韵倾心，如此曼妙的英姿不知得令多少人心神向往。
“嘁，不看了。”李云舒撇撇嘴，扭头拉着叶如蕙要离开。
看叶灵韵如此大出风头，李云舒心里头就不爽。
叶如蕙到没什么感觉，她不嫉妒，不羡慕，也不怨恨，叶灵韵于她而言，与陌路人无差别。
两人转身作势离开，却发现季渊不知何时站在她的后方，只有一步之距，她微微一怔愣，随后和李云舒一起向他躬身行礼，他亦回礼。
叶如蕙镇定的从他身边走过，没走两步，只听到后面有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传来，似山林间的潺潺流水，宁静致远。
“叶大小姐，你的耳坠掉了。”季渊道。
叶如蕙转身望去，看着他手里有一支青玉梨花耳坠，是她的耳坠，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左耳的确空了。
应该是刚刚离开时，有个人不小心挤撞了她一下，所以才掉的。
放下手时，季渊已经走进她身前，伸手将耳坠递在她眼前。
他的手长得很是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而她那小巧精致的耳坠正安静的躺在他宽厚有力的手掌中。
叶如蕙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将耳坠拿过来，生怕碰到他的手，但她的指尖还是轻触了他的手心。
有些痒。
季渊看不到她的神色，只看到她发髻上那朵洁白无瑕的玉兰和她轻颤的睫毛，以及感受到手心微弱的痒意。
“多谢季公子。”叶如蕙轻声说，如春日烟雨淅淅沥沥般，清冽温润。
道完谢便扬长而去，没看他一眼，只留下一阵淡淡清幽的玉兰花香，久久没有消散。
季渊驻足片刻，后拂袖而去。
这场宴会没有持续多久便结束了，叶灵韵经过这一次在郡主府大展身手，她的纨绔之名已然被人忘却，开始称她为女中豪杰，名重一时。
与李云舒等人告别，叶如蕙坐上马车，踏上了回叶府的路程。
…
距离郡主府赏春宴已经过去五天，这几天的日子依旧是平淡如水，偶尔叶如蕙也会和李云舒上街逛逛，对她来说这样的生活很是安逸舒适。
每月十五日，叶如蕙都会去云影寺礼佛，今日也不例外。
以前叶如蕙信佛，常常拜佛供奉香火，为家人祈福，为自己祈愿。
但现在她已知道自己身处的世界不过是一本书，这个世界是没有佛的，所以现在她再去云影寺，不过是为了不让人起疑，毕竟每月十五去礼佛已成了她的惯例。
马车开往城西郊外的云影山，之后停在了山脚下，叶如蕙没带上翠云一起，而是让她在马车里等着。
叶如蕙独自踏上石阶，缓步走着。石阶两旁是一片竹林，徐风阵阵吹拂着，竹叶萧萧作响，浮岚暖翠，清雅绝尘。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没走多久，她便看到重叠的庙宇禅房坐落在不远处的山间。
进入寺庙后，叶如蕙轻车熟路的入了殿堂去拜佛，供奉完香火后，她便准备离开。
出了殿堂，她看到右边拐角处一位高僧向她这方向走来。
那人身着黄褐色的海青，手持一串古朴的佛珠，面容老态，长眉长须皆泛白，眼睛却明亮睿智，步履稳健。
叶如蕙认识他，乃是云隐寺的尘空方丈。
她躬身双手合十，向他行礼。
再一看，尘空方丈身后还站着一位，是季渊。
前两世她礼佛的时候也曾遇到过几次季渊，国师大人与尘空方丈是多年好友，而季渊是国师大人的徒弟，所以遇到他并不奇怪。
只是她记得这次礼佛她并没有遇到过季渊，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叶如蕙暗忖。
不作多想，叶如蕙恭敬的躬身行礼道“季公子。”
“叶大小姐。”季渊拱手回礼。
“如蕙姑娘，今日老衲会在殿堂诵经，要来旁听吗？” 尘空方丈祥和的说道。
以前叶如蕙遇上尘空方丈诵经，都会去旁听，为修得佛性禅心，但现在的她却没这个心性了。
“多谢法师邀请，不过我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去了。”叶如蕙道。
尘空方丈轻轻点头，行作回应。
“那你呢？”尘空方丈这句话自然是对季渊说的。
“我也是。”季渊淡淡道。
“好，老衲还要去殿堂诵经，便不送二位了。”尘空方丈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殿堂外只剩下他们二人，一时间静默无言。
“走吧。”季渊率先打破沉默。
“好。”叶如蕙低声道。
季渊向前走着，叶如蕙亦步亦趋。
林声萧瑟，轻微淡远。
叶如蕙其实很喜欢下山途中，独身竹林间这种幽静的氛围，使人清心静气。
但此刻她的身旁却多了一人，还是季渊。
季渊此人，心机深沉，善于伪装，尤其他那双如墨的眼眸诡秘莫测，仿佛能洞察人心。
这样的人物令人生畏，不过也只有叶如蕙会畏惧他，因为世人并不知他的真面目，只会尊他，敬他。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踏步声和衣物摩擦声消散于林间，叶如蕙从没有觉得下山的路是如此的漫长。
“叶大小姐经常来云影寺吗？”季渊先开口说道。
“是的，如蕙每月中旬都会来到云影寺礼佛，为家人祈福。”叶如蕙声音温婉柔和，宛如春风细雨般沁人心脾。
“叶大小姐可真是孝顺啊。”季渊语气平平，听不出其中夸赞之意。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可能是真情实意，但季渊说这句，叶如蕙却只在其中听出一些讥讽之意，没等她细想，季渊清冷的声音再次落下。
“叶大小姐的孝心应该留给值得的人。”季渊沉声道。
值得的人？
叶如蕙一时没弄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叶如蕙不解，他是在说叶家人不值得吗，他为何会这么说呢？
季渊的声音却没再传来，而是沉默不语的向前行走。
叶如蕙见他不说，也没上前追问，而是在心中思考他说这话的含义。
叶如蕙不傻，她明白季渊的这句话是在敲打她，让她不要对叶家付出太多的真心。
但她其实并不这么想，虽说叶夫人一开始会领养她，是将她视为叶灵韵的替身，之后叶灵韵又经常找她麻烦，叶家也必定是知晓的，并还纵容叶灵韵的行为，但叶家给了她丰衣足食的生活，叶夫人也将她养在膝下培养。
叶如蕙是很感恩叶家的，只是她明白叶家人的心始终偏向叶灵韵的，所以她不会再将亲情看得那么重，未免自己受伤，但她还是会真心对待叶家的。
不过季渊为何会好意敲打她？又不可能是在关心她，难道是有什么目的吗？叶如蕙沉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