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朗，月光朦胧，微风轻拂着流水河畔。
“啊——”
一道尖锐的叫声划破了深沉的夜。
叶如蕙收回在季渊身上的目光，循着声源望去，便看到和她只隔着几个人的一位年轻的妇人，满脸惊悚的指着一个地方。
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叶如蕙看到了一个骇目惊心的画面。
在那位妇人不远处的河岸杂草边漂浮着一具女尸，皮肤膨胀皱褶，面容苍白可怖，颈部处有淡红色尸斑，散发出来的尸臭味，令人十分恶心反胃。
已经有几人开始吐了起来，还有些人虽然害怕但也好奇的伸头张望着，更有甚者，胆大的将尸体捞上了岸边，距离她们很近。
李云舒搓了搓手臂上竖起的寒毛，皱眉道“好可怕，我们走吧。”
“好。”路恒阳与叶如蕙同时应答。
叶如蕙用手掩着鼻子阻挡难闻的臭味，正路过尸体时，眼珠不敢往那瞟向一眼，那样惊心可怖的画面，刚才只看了一眼就够她受了。
可没走两步，人群开始骚乱，有两个男人正大声争吵着，他们应该是识别出了女尸的身份，好像还与这女尸颇有渊源。
只听二人口中说着“是你害死了她。”“你们这对狗男女。”“死了活该。”等话语。
语速又急又快，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将他们的话辨个分明，他们二人又开始打了起来，叶如蕙等人只得停了下来，又向后退了几步，远离了战场。
可她依然受到了波折。
只见，那二人打得不分上下左右，突然间，其中有一人奋力冲着另一人袭来，可那人却躲开了，而他脚下步子却未能及时刹住，由着惯性向前冲着。
好巧不巧，他的前方就是她，一个措手不及，她直接被撞得连连向后退，岸边泥土又湿润，脚下溜滑，她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掉入河中了。
扑通一声，脑中有片刻的空白，耳中尽是被水灌的声音，冰冷的河水包裹着她，她紧闭着双眼，眼前漆黑一片，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听到河中出现了另一个扑通声，声音比她的更大。
因事发太过突然，她的口鼻被猛灌一大口水，喉间有被火灼烧的痛感，窒息的感觉使她感到惊慌，但好在她识水性，强烈的求生欲使她快速冷静下来。
叶如蕙奋力向上游着，脑海却不受控制的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
那是个冬日，纯白的雪花如絮飘零，身披绒毛斗篷的她正在府中映荷池旁走着，准备回卧房，可突然背后出现力感，如今日一样，她也被推入水中了。
不一样的是，那时的她并不识水性。
因为是冬天，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她坠水时，身上不只冷，还很疼。
她在水中将斗篷解开脱掉，又挣扎着将头露出水面，后看到了推自己的人，是叶灵韵。
风雪中，叶灵韵身着水红色的毛绒斗篷，如寒雪中的一枝红梅，她正居高临下，嫣然而笑的看着叶如蕙。
衣衫华丽整洁的叶灵韵，与此刻正在水中扑腾狼狈不堪的她形成极致的对比。
那时的她是什么感受呢？
渗透经血的冷，刺骨钻心的疼。
怨恨与不甘。她几乎怨恨所有，不甘心死亡。
还有累。她真的好累。
渐渐的，她扑腾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小。
看到这时，叶灵韵才大声喊着“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沉水前的最后一眼，她看到叶灵韵的脸上竟露出了大发慈悲的神情。
之后，她将身体养好后，便去学了游水。
而现在，真的派上用场了，她浮上水面后，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可被水呛到的喉咙忍不住咳嗽，使她心神不稳。
忽然，一双宽厚的大手抚上她的腰，她一怔，手不自觉得扶上来人的肩膀，随后用力睁开有些发涩的眼睛，视线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季渊被月色照射着半明半暗，凌厉分明的侧脸。
怎么会...是他？
感受到自己的腰身正被他坚实的手臂紧紧圈在怀里，她浑身一僵。
似是感受到了怀中女孩身体的反应，季渊斜睨着她，温声道“如蕙姑娘，抓紧我。”
虽神情冷然淡漠，可语气中却带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叶如蕙紧紧抓着季渊的衣裳，任由着他环着自己向岸边游去。
上岸后，叶如蕙双腿有些发软，好在李云舒扶住了她，才没使得跪倒在地。
李云舒急切的关心问道“蕙蕙，你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叶如蕙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有些呛到了。”
李云舒立即伸手拍着叶如蕙的后背，刚想要说些什么，那个将叶如蕙撞入水的男子开口说话了。
他神情满是歉疚，赧然道“实在是对不起啊，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叶如蕙知道他也不是有意为难，既然他已道了歉，而她又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便摆手说道“没事。”
那男子愧疚的看了叶如蕙好几眼后，刚准备离去，季渊冰锋寒冽的声音响起，他的脚步顿时停住。
季渊睥睨着他，冷声道“我已经差人去报了官，你们之间的有什么架要打，尽管去官府去打，别在这伤及了无辜之人！”
那男子小心翼翼的瞧着眼前这位浑身散发着压迫感的贵公子，尤其那双看向自己的凤眼，眼里尽是冰天冻地的寒意，还有藏不住的愠怒。
他的身体忍不住感到一阵瑟缩，又怕又愧道“是是，公子教训的是，真是对不住二位了。”
说罢，又向季渊和叶如蕙鞠了几个躬，后逃似得离开了。
这还是叶如蕙第一次看到季渊生气的模样，面色冷峭，眸若寒潭，周身气场威压十足，令人生畏。
相比于畏惧，她更多的是不解，被撞入水中的人又不是他？他为何会如此生气？
一个荒诞的念头升起，是因为她吗...？
一阵风吹过，她被吹的冷意四起，思绪也跟着被吹散得荡然无存。
本来湿透了衣服紧贴在她的身上就冷，现在又被风一吹，就更冷了，她忍不住抱住了双臂。
李云舒看到叶如蕙的动作，后道“蕙蕙，你现在这模样也不好回府，我和路恒阳去帮你买件新衣服吧。”
“好。”
她又转头朝着季渊道“季公子，我们也帮你买件吧。对了，季公子你的马车停在何处？”
季渊道“多谢，就停在那边小桥下。”
李云舒贴心道“你们身着湿衣，站在外面等我们肯定会很冷，不如你们去马车上等我。”
停滞片刻，她佯装难为情的朝季渊道“主要是我们马车离得很远，所以，蕙蕙她可以先去你马车上暂待一下吗？”
“...？”
叶如蕙满脸疑惑的看着李云舒，她的马车明明就停在不远处！
“可以的。”季渊干脆利落的应下。
听到回答，李云舒面上一喜，拉着路恒阳就出发了。
临走前，叶如蕙看到李云舒脸上洋溢着得逞的笑容，还俏皮的偷偷朝着自己眨了一只眼。
“......”
李云舒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以为她喜欢季渊，李云舒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给她创造机会。
她现在除了无奈，就是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