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屹道：“难不成王妃在午宴上说的话，也是赌气吗？”
乔韵澄舔了舔下唇，是有两分赌气的意思。
她当时想着，她和盛屹之间怎么说都是内部矛盾，他盛渊掺和进来就是外部矛盾了。
她是不乐意嫁给盛屹，可也不乐意嫁给盛渊啊！
但现在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
她瞄了盛屹一眼。
这男人回家就给她送钱，也是试探吧。
她收了，证明她真没赌气，都是皇后误会，盛渊自作多情。
眼下的情势，她最好还是和盛屹统一战线。
皇后和盛渊也是八百个心眼子，真和原主一样站在盛渊一派，也未必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能再冒昧的问一下，你到底有多少钱吗？”
赵章识相的从木匣子里拿出账本来，“王妃，都在这里记着了。”
乔韵澄接过来翻了一翻。
好家伙，盛屹的母家是开商号钱庄的，大宸全国近一半的流水都从许氏钱庄流转。
这么有钱的大腿，不抱好了还等什么！
再过十年，盛屹一噶，这些钱不都是她的了！
“盛屹，我想给卧房装个修。”
乔韵澄穿来之前是建筑设计师，刚拿了新人奖，主修方向就是中式古建筑，对苏氏、徽派建筑十分熟悉。
大宸虽然是个架空的时代，但建筑风格和明代相似。装修对她来说，实在不算难事。
肃王府现在的生活条件太差了，乔韵澄怕自己没等继承他的遗产，他先继承自己的嫁妆了。
盛屹没跟上她的脑回路，“什么？”
乔韵澄素手从厚实披风里伸了出来，点在自己的胸口，“我这个人，娇气矫□□儿多。你这王府冷清，我住不惯，想按我自己的意愿重新收拾。”
“好！”盛屹语气雀跃，满心满意的开心。
乔韵澄看不懂他，花他的钱，他怎么还乐个跟个小狗似的。
她摆了摆手，让赵章把箱子先抬回库房。
盛屹前头还有事儿，乔韵澄自己回了后院。
“素霞，让人把炭盆支上，烧热乎点。”
“小姐，这不合适啊。”素娥满面愁云的。
乔韵澄在宫里受的那点气，被盛屹的大手笔冲的一点不剩，“有什么不合适的。”
素娥苦口婆心，“小姐，这才十月份，哪有人家现在就烧炭盆，这要叫人知道，要骂咱们王府奢靡了。”
乔韵澄撇嘴，“奢靡就奢靡，也比冻死了强。再说了，咱家王爷那么有钱，烧点炭怎么了。”
“小姐……”素娥劝不动，只觉得自家小姐因这不如意的婚事变了个人似的。
素霞原本在她屋里就是管账的，算数快的很，“小姐，现在就烧炭，今年要多花上千两银子呢。”
乔韵澄大手一挥，“那算什么，我还要给王府重新装修呢，有的是花钱的地方。”
素娥眼睛瞪的老大，“小姐，您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能这么作啊，往后可怎么过日子。”
“你放心，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乔韵澄信誓旦旦的。
“你们四个，今日便改口叫王妃吧，让王爷听见，还以为我多不情愿嫁他呢。”
素娥和素霞对视一眼，伺候了她净手，便退了出去。
“我觉得，小姐不太对。”素娥忧心忡忡。
“小姐说了，以后要叫王妃。”素霞是个单纯不装事的。
素娥见这几个丫头都指望着自己，当即拿了主意，“青菊，你回相府给夫人传个信。三日回门，让夫人好好劝劝小姐。”
青菊应声，“青菊晓得了，这就去。但是素娥姐姐，小姐说了，得叫王妃。”
素娥抿着下唇，决心要为小姐撑着。
小姐嫁了肃王得管家没错，但和肃王如此牵扯不清可不行。
她本就在婚前要死要活，肃王也知道小姐不愿意嫁，婚后若还是这般作下去，日子怎么过？
肃王是个从战场下来的硬汉子，今天喜欢小姐，哄着纵着，日后若是不喜欢了，那今日做下出格的事儿只会成以后吵架的话柄。
乔韵澄不知道素娥心里的打算，让小厨房的厨娘给她削了两根炭笔，伏在桌案前写写画画。
肃王府还是当年盛屹开府时皇上赐下的，过去是个前朝罪臣的家宅。为全王府规制，在原有的土地上又扩建了两圈。
那时候谁都没想到盛屹能得皇上青眼，事发突然，为赶工这宅子建的糙了些。
到如今，也有四年的光景了。
盛屹在外打仗时候居多，宅子不常住人，只有下人看着，不少地方都需修葺。
她盘算着，今年已经冷下来了，先把卧房拾掇出来，好有个暖和地方。
等来年天暖，再好好里外翻修下。
盛屹晚上回来，一进她院子，就看见烛火明亮。
厚门帘已经装上了，青菊见他来，起身就要去禀报。
盛屹摆了摆手，只让她打了帘子。
青梅掌灯，劝道：“王妃，仔细眼睛。”
乔韵澄低低应了一声，心思全在眼前几张纸上。
盛屹远远看她，心里一下子被什么填满了似的。
旧日在行宫，他被教养姑姑骂做狼崽子。
按说他这样没爹没妈的孩子，该被欺负的自卑到土里，可他偏不是那样的人。
但凡他见到喜欢的，总想尽办法弄到手里，丝毫没半点自己配不上的觉悟。
于乔韵澄，他也如此。
午夜梦回，他早想过千百次此刻场面。
他乘夜色归家，她也不必素手羹汤的准备饮食，只要她在家，或看书，或算账，亦或逗弄孩子。
青菊拢好烛火，抬头见他，忙行礼道：“王爷安好。”
乔韵澄这才注意到他，“你回来了。”
“嗯。”盛屹嘴角带笑。
乔韵澄放下炭笔，动了动脖子，“快上饭，饿死我了。”
“哎，你不知道，我早就饿了想吃东西，他们不让，非说要等你回来才能用晚饭。”
盛屹等她从桌案后走过来，牵过她的手，“以后饿了就吃，不必等我。”
乔韵澄横了门口张罗的素娥一眼，“听见了吧。”
屋里热气熏人，桌上热汤下肚，盛屹除了外裳还觉得热，瞥见床下燃了两只炭盆。
乔韵澄倒是不如昨日那样畏寒了，晚饭用了不少，也不喊胃疼了。
他猛地捉住她的手。
屋里伺候的丫头们赶紧往外面退。
乔韵澄惊讶看他，“你干嘛？”
“是不冷了。”盛屹认真道。
“点了炭盆嘛。”乔韵澄笑着抽回手。
所谓饱暖思那啥，她琢磨着得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我下午画了点图，过来瞧瞧。”她引着盛屹到桌案前。
炭笔的笔触很细，乔韵澄还找了木头做了尺子，纸面上线条勾勒的清晰治愈。
盛屹初看并不能看明白，仔细瞧过了，又对着卧房比量，才看得懂。
“很奇特，又很清晰。”
他指着图上，“这里，是什么？”
乔韵澄给他解释，“是耳房，被我改成了盥洗间。耳房里放上两只大浴斛，斛可沐浴。上方做蓄水池，池下做这么一个莲蓬头。”
“沐浴时，让人将兑好的热水注入池中，我们站在下面就可以冲洗啦！”
为了做这个淋浴设备，她可是苦思冥想了一下午。
装修第一步是水电。
古代没有电，就只能先设计水路。
乔韵澄对没流水洗漱这件事儿，很不习惯。
马桶还能将就着用，但没法洗澡，尤其是淋浴，实在太难受了。
她真是用尽了脑子才想出来这么个办法。
“若是能引活水进来，那就更好了。等回门之后，我再找找城中的能工巧匠，看看能不能引活水来。”
盛屹看着她的眼神愈发炙热。
他放下图，二话不说牵着她就往外走。
乔韵澄冷不防他这么大动作，吓了一跳，“哎，干嘛？”
素娥等人还以为王爷王妃这就要就寝了，留下值夜的，刚要打发众人去休息，就看见王妃扯着王妃跑出来了。
“素娥姐姐，这……”青梅不免往坏的地方想，“该不会王爷和王妃生气了吧？”
“跟过去看看，万不能让两个人闹起来。”素娥道，“青梅，你去给小姐拿衣裳。”
盛屹带着乔韵澄一路绕过花园，到了西跨院。
院里栽了几棵桂花树，埋怨飘香。
乔韵澄头发都乱了，待停下来，顺了顺发尾，“盛屹！”
盛屹推开院子门，温热气息扑面而来。他带着乔韵澄路过桂花树，走进屋里，热腾腾涓涓水声传来。
乔韵澄眼睛都亮了，“温泉！”
“四年前建府时，挖到了一方泉眼。我便叫人把这儿给圈进来了，想着，你大概会喜欢。”盛屹娓娓道来。
“喜欢，太喜欢了！”乔韵澄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盛屹见她雀跃，心里也跟着高兴，“喜欢就好。”
“阿澄，那时你万般不愿。我也只想着如何强娶你进门，许多小事并未周全。”
“你说要重新装修，我以为你是一时意气，不想你竟用心亲手绘图。”
“王府地大，你若不喜欢那间院子，合府上下都给你挑。”
乔韵澄眼里满是惊喜，“我能挑？这间也行？”
盛屹点头，“我猜，你也是更喜欢这间，这才带你过来。”
乔韵澄的小脑袋转了起来，现在住的那间院子，要是想铺个地暖，就只能挖火道做地龙。
但王府的地基是早就打好的，想挖火道和推到重建的难度不相上下，而且用炭成本极高。
次一点的选择就是火墙，墙挖中空，也需烧炭将火墙烧的热热的。取暖效果一般，还干。
要是有温泉就不一样了。
她试着摸了一下泉眼，烫的她赶紧缩了回来，这怎么也有五十多度了。
若是将温泉水引至屋内，垒石筑道，经房屋下方至耳房，不仅能解决地暖问题，还能获得二十小时热水！
“太好了，盛屹，你怎么这么好！”乔韵澄开心的快跳起来了。
素娥追过来就看见自家小姐一跃而起，抱住了肃王，惊的她赶紧遮眼。
盛屹也惊了。
他眼看着乔韵澄扑进自己怀里，只觉得浑身战栗了一遍。
想过她开心，没想过她会这么开心。
回抱时他猛然发觉，她身上温度凉了下来，不如在屋里暖和了。
“阿澄。”他低下头，蹭在她而后，声音低沉道：“要沐浴吗？”
乔韵澄还沉浸在喜悦中，一双剪水双眸带着笑意，越过他肩头，正看见温泉池子。
穿过来两天了，第一晚上就吓了她一身冷汗。
今天又折腾了一天，身上不太舒服，她原本还想，今晚要怎么洗漱。
现在看着池子，不免心动。
“那你去叫素娥，给我带香皂衣裳外衫过来。”
盛屹眼神放的更软了些，喉结滚了滚，“嗯。”
应了声，他转身出去，给她带上了门。
乔韵澄素手拨水，三两下给自己剥了个干净，舒服躺下。
该说不说，古代这天然的温暖真舒服。
汤池一边有竹筒接驳来的冷活水，兑在烫人的温泉里，沐浴正好。
乔韵澄将钗环都卸了，扔在池边上，乌发在水面上散开。她整个人都扎进水中，头皮都跟着舒服。
不多时，房门开合声响起。
乔韵澄从水中出来，扬声道：“素娥快把木梳给我。”
然而，她入眼看见的那双鞋哪里是女子的绣鞋，分明是男子的长靴！
顺着腿脚看上去，盛屹已然蹲下。
金冠取下，换成了一只玉簪绾发。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透过氤氲水雾，低头看向乔韵澄。
目光相接的刹那，乔韵澄猛地向后划去，似受惊的鸳鸯。
“盛屹，你，你，怎么是你？”
问话都结巴了，盛屹笑音轻快，“为父不愿其他人看见你这样子。”
乔韵澄身在水中，却觉得口舌干燥，“素娥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自小就是她伺候的，她什么没看过。”
盛屹却答：“相府没温泉汤池，我记得，阿澄也从未去过温泉别院。”
乔韵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相府什么样，她从前的踪迹行程，他全都知道。
她怎么忘了，这个男人是个病娇。
惦记了多少年的女人终于娶到了手里，怎么会轻易放过。
他边说着，手边在水里划动。
看着他捧水又放开，水珠落在水面上，声音叮咚，乔韵澄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