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晚

    自昤安千秋过后,未央宫中迎来了短暂且诡异的平静,自然,这只是未央宫之内的平静,未央宫以外,齐鲁的大梁守军和姜应带领的起义军成犄角之势且日渐衰弱。

    另一边,冀州多地今春蝗灾肆虐,粮食收成不足往年的四成,自保尚且困难更遑论上交税赋,如今早已经是饿殍遍地千里无鸡鸣,百姓的暴动更加汹涌。据闻,清河郡的郡守已经多次上书朝廷奏请朝廷拨款拨粮赈灾,但王珩建造大兴寺一事已调用了国库里不少的银两,又兼着西南与齐鲁的战事连绵,除此以外还要保证皇室的日常开支,一时之间竟十分棘手窘迫起来。大梁这些年本就败絮其中,如此一来几乎已经有了高楼倾塌之状。

    如此一来,未央宫里独属于女人们的平静和木讷就显得极为难得了。

    “娘娘,该您落子了。”魏寒漪清清柔柔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摇醒了昤安的沉默。

    昤安骤然间回过神来,忙扫一眼棋盘,却发现魏寒漪已经不动声色地吃了自己一子,她微怔之间不由得无奈轻笑道:“不必再下了,看这情形,我是输定了。”

    魏寒漪微微低着头,露出额间那银亮亮的月白色的银粉花钿,她不慌不忙地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嘴里淡笑道:“娘娘今日的心思似乎并不在这棋局之上,可是有什么旁的烦心事么?”

    昤安慢慢看寒漪一眼,缓缓抬手摸起旁边的茶盅,道:“能有什么?左不过就是宫里头那些婆婆妈妈的事儿罢了,”她低头看一眼茶盅里发皱的茶叶,又浅浅地抿了一口,只觉得舌尖发涩,茶香寡淡,不觉皱眉道:“这峨眉的竹叶青原本是最清香扑鼻的,怎么今年的到如此色口沉孺了起来?”

    一边的毓书把茶盅接过来,回道:“今年西南那边战事连绵,多少对农耕桑蚕有了影响,这茶叶的质量较往年也次了不少,奴婢已经尽力挑了好的回来了。娘娘若觉得不能入口,奴婢就为娘娘制些娘娘喝惯了的红枣桂圆茶来罢。”

    昤安听毓书提及西南战事,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唏嘘叹惋,只淡淡点了下头,便回身和寒漪一起收拾起了棋盘上的残棋。寒漪见昤安神色怏怏的,便道:“那茶若喝着不香,娘娘赏给下人也就罢了,今年少府收着的好茶叶本就不多,前些日子送到臣妾宫里的竟是些陈年的旧茶叶了,下人们吃的就更不必说了,娘娘若赏了他们,他们也必定欢喜。”

    昤安抬头疑道:“陈年的茶叶?本宫知道今年收上来的东西有限,可再不济也总能供应得了各宫用度,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寒漪的笑容宁和而平静,看着让人莫名地舒心:“或许是时节艰难,少府也有少府的难处,臣妾位份低又不得陛下宠爱,原是将就惯了的,也不在意这些。或许过了这个冬天就会好起来呢?”

    寒漪和祈鸳很像,总是安静而从容的,像是开在墙角的一株花,总是淡然而孤傲地娉婷绽放,任凭园中万紫千红,也总能够守住自己的一份平淡和安宁。只是相较于祈鸳的坦白和清明,寒漪身上却总是隐隐笼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烟气,留三分露七分,即使已与她相处多时也难以窥清其全貌。譬如此刻,她安静而淡定地把面前的棋子一颗颗地收回到玛瑙的棋盒子里,不多言也不多语,沉默喑哑地像是缓缓在宣纸上盛开的墨迹,昤安独爱这样的一份安静,便也随着这份沉默理所当然地沉默起来,直到刘苌急促的声音响在殿中。

    昤安不知道刘苌是什么时候来的,按照常理,除开王珩之外,任何人见昤安都会由人通禀,再由昤安来决定见与不见,可今日的刘苌似乎颇为急促,在枯败阴冷的晚秋里也能跑出一脑门子的油光光的汗来,他小跑着进了寝殿,也顾不上魏寒漪,“扑通”一声跪下便叩首哭道:“娘娘!肃亲王薨了!”

    昤安如遭雷击,陡然站立起来,急促的力道掀翻了手边的玛瑙棋盒,惨白惨白的棋子凿凿切切地滚了一地。她扶着桌案,似是不相信一般逼问道:“谁?你刚才说谁薨了?”

    刘苌早已经是泣不成声,把一张脸深深地扣在地上,呜咽道:“肃亲王,是肃亲王……薨逝了!”

    昤安只觉得凉意彻骨,对跪倒在地上的刘苌道:“肃亲王一向硬朗康健,怎么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苌抬起头,沉痛道:“河西那边的人已然查明了肃亲王的死因,说是秦青帐下的一名百夫长受了秦青的指示,怕肃亲王在河西的日子久了动摇了河西的根基,也深恨肃亲王代替自己的位置,于是便派心腹在肃亲王的饭菜里下了慢性的毒药,慢慢药死了肃亲王。”

    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魏寒漪此刻也是面色惨白,死死咬着手里的绢子,不敢多言一个字。

    昤安闻言,一时只觉得荒谬,秦青在西北也只是霍羲桀手下的一名干将而已,手中权力再大也不至于到了敢谋害当朝亲王的地步,况且昤安与秦青有过两面之缘,深觉秦青此人光明磊落坦荡正直,绝不是阴险毒辣之辈。此番事端分明就是有人买通了河西的人,来借王槐之死铲除掉秦青,秦青一死,霍羲桀也如失臂膀,如此一来,即使霍羲桀赢了西南的仗也会元气大伤,而王槐一死,于王珩而言既是惨失亲属,也失去了在西北的依仗。如此一石二鸟思虑周全的计谋,得益的也只有司徒启一个人。

    如此一来,幕后黑手是谁早已不言而喻,这样的道理她明白,王珩也不可能不明白。她内心震荡,一时脑中又念及王珩,不免急急问道:“陛下呢?陛下他怎么说?还有,那和在河西给肃亲王下毒的人呢?可有押送回来?”

    刘苌边抹眼泪边道:“那下毒之人在事情败露之后熬不住酷刑,招供之后就失血过多死了,秦青现下已经被安德乌控制起来,应该已经下了狱。陛下乍闻噩耗,急得浑身瘫软,又咳了一口血出来,娘娘您也知道陛下的身子,奴才眼看着这事谁去安慰也没有用,这才忙过来找娘娘。陛下自小没了娘亲在身边,对生死一事极为敏感,肃亲王又对陛下疼爱非常,想是陛下此刻定然是伤心到极点了!”

    昤安听了,忙随了刘苌急急赶去了授章殿,一时间连身边的魏寒漪也忘了。魏寒漪也似吓住了一般,右手直直捂着自己的心口,脸色唇色煞白,直直看着昤安急急跑出的身影,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昤安独自进入授章殿的时候,门扉的开合带动了阴寒的光影,水一样地流进了暗淡的授章殿寝殿,原本是白天,里头却阴阴暗暗的,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没有半分的生气。

    昤安摸索着往前面走过去,掀开重重的帷幔,小心翼翼地躲闪着破碎的粉彩瓷片,最后才在长榻边上找到了王珩。他靠在一半浑浊一半阑珊的光影里,只留给来人一个苍白的侧影,被光线照成棕黄色的睫毛隐隐扑朔在光里,睫毛之间是寒潭一样的眼睛,看不出悲欢与喜怒,活像一个迷了路的归乡人。昤安远远看着,只觉得眼底和心底都阵阵发酸,眼眶忍不住就热了起来,她慢慢走上前去,跪在瑟缩的王珩面前,嘴里柔柔唤道:“阿珩。”

    王珩像是被唤醒的梦中人一般,用带着水汽的双眸懵懵懂懂地看了昤安一眼,随即疲惫地往身后的墙上靠过去,口里喃喃道:“阿昤,从前,朕的母妃刚刚去世的时候,朕被父皇厌弃囚在宫室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朕记得,是皇叔从窗口递了朕最爱吃的点心,给朕中秋的海棠和寒冬的炭火,还派人画了母妃的画像给朕,他告诉朕,即使全天下的人都厌弃朕的母妃,但是朕不能忘记她,即使所有人都不用正眼看朕,但是朕身上流着皇室高贵的血脉,除非自轻自贱,否则没有人有资格厌弃朕。在满宫人都对朕避如瘟神的时候,只有他愿意真心地上来搀扶着朕,提醒着朕,也只有他,肯真心唤朕一声“殿下”。说来,皇叔那样刚正通透的人,生在帝王家,当真是老天不长眼。”

    他的声音越发颤抖,最后竟有了呜咽之意:“不止是皇叔,母妃也是一样,她像一个天真的小孩子一样,宫里的其他娘娘们都在争风吃醋的时候,她只会坐在窗边为父皇绣着香囊和鞋袜,别人在保养驻颜的时候,她在花园里陪我荡着秋千,她的眼神永远都像春天一样明亮。我到死也忘不了母妃的眼睛,那么亮,那么柔软,那么不染纤尘。我真的不敢相信,那么天真的一个人,那样忠心耿耿戎马天下的家族,竟然还会有人……还会有人出来诬告他们谋反,而父皇……父皇竟然就相信了,灭了慕容全族,逼迫母妃自裁,杀得真是片甲不留……为什么?为什么这座皇宫就容不下一个干净的人呢?从母妃到皇叔,为什么关心朕、爱朕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呢?是这座皇宫不祥,还是朕不祥?”

    昤安本来低着头满心悲怆地听着念着,却在听到“诬告”一词的时候骤然抬头,随后满目都是惊恐,她分明地记得,在王珩遇刺的那一晚,刘苌曾经无比清晰地告诉过自己,慕容一族是被司徒启和赵伦祁联手诬告的,但王珩一直都不知此事,可如今听王珩这样的口气,他分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恐惧和惊诧在那一刻抹去了昤安所有的理智。

    惊恐还未散去,王珩已经牢牢在阴影里锁住了昤安的眼睛,他涩哑的声音击鼓穿透了昤安的心肺,让她忍不住阵阵发抖起来:“你们都以为我不知道,都以为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可是我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眼睛有耳朵有神识。即便司徒启下了封口令,这么多年了……我总能从细枝末节里看出来、悟出来……真是可笑!我居然是沾了仇人的光坐上了上个帝位,被自己的仇人压制着在这个冷冰冰的位置上苟且偷生,还由着自己的仇人杀了自己的孩子控制自己的后宫,真是可笑!阿昤,你记得么?你对朕说过,说你觉得所谓的皇后之位就是一个符号、一个笑话,其实皇帝之位何尝不是如此?你看到了,朕也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昤安的身上阵阵发寒,不觉泪湿了满眼,她试探地上前慢慢揽住王珩的肩背,希冀着这样能够给王珩一点力量和温度。

    王珩的身上冰凉冰凉的,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冰块,他猛然伸手拥住了昤安,把自己的头埋在昤安的怀里,唇间齿间俱在颤抖:“阿昤,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窝囊,特别无用,我的一切都是司徒启给的,他把我救出了牢笼,帮我重新赢得父皇的信任,把我推上皇帝的宝座,我本来以为这是信任和爱护,谁知道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和算计。我明明知道是谁害了母妃,却没办法替她报仇,还要受着仇人的桎梏而生不如死!你说,千百年以后,史官们说起我,会不会把我说成商纣夏桀一样的昏君?会不会?”

    昤安被巨大的忧伤和阴影笼罩着,和王珩的身影彼此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她只能用自己的双臂牢牢抱住王珩,在这似是而非的暗淡里把头摇了又摇:“阿珩,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已经做了可以做的一切。”

    王珩在昤安的怀里,眼底的泪意逐渐肆意汹涌起来,他把喉咙里丝丝缕缕的痛楚和腥气咽了又咽,道:“可是皇叔死了,他还是死了,你知道么?我这一生可以信任的就那么寥寥几人,可是他们……他们都接二连三地离我而去,剩我一个人不生不死地活着,为什么?我们也是血肉之人,为何?为何你我要这样不生不死地活着?我在这龙椅上坐了十四年,整整十四年,就像明妃说的那样,我没有一天不是在恐惧,不是在发疯。”

    昤安紧拥着王珩,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皆是痛的,她的眼泪在那一刻滚烫起来,终于簌簌地滚落下来,滴在王珩的鬓发之上,眼前的灰暗也慢慢模糊了起来:“众生皆苦,阿珩,或许因为你我是帝后,所以更苦。”

    王珩闭着眼睛来躲避这座灰扑扑的宫殿:“不,阿昤,你原不用这么苦,是我害了你。”

    她讷讷,百转千回之间,她缓缓摇头:“一切有为法,命该如此,怨不了谁。”

    昤安记不清王珩之前是否在自己面前哭过,应该是没有,往后的时光里,似乎也再没有过。这是唯一一次,王珩在自己面前丢盔弃甲地呜咽起来。像是承受着铺天盖地的力道似的,他弓着腰,几近颤抖地蜷缩在昤安的怀里,最终泣不成声。昤安抵着王珩,一边抚着他的脊背,一边沉沉闭上双眼来阻断自己眼中的泪水,到后来,她索性不闭眼了,任由泪水一颗颗地打下来,淹没了眼前灰白的世界。

    一切都是那样的静,没有人能对这样的绝望和疯狂感同身受,除了他们彼此,除了这对纠缠的、相拥而泣的影子。

    似乎是过了很久——或许也就是几个瞬间,门外响起了扣门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天空上盘旋着的乌鸦的嘶叫,接着,就是叶弈沉沉的声音:“陛下、娘娘,前线急报!”

    王珩像是惊醒一样地从昤安怀里抽离开,慌忙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眼泪便急急地朝外殿奔去。来到外头打开殿门,只见叶弈木桩一样地立在当地,半垂着脑袋,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听见那声音是乱的:“禀陛下,西南前线传来急报,霍羲桀的兵马在山里受到了南越国的伏击,伤亡惨重,霍羲桀的右臂被箭矢刺穿受了重伤,不能用用兵器,暂时无法上战场,现在已经带着人退回了大本营之中,一时不敢起兵迎战。”

    王珩登时暴怒:“霍羲桀是战场上的奇才,百万雄兵都奈他不得,怎么会中了伏击?”

    叶弈递上来一本奏章,道:“听说是霍羲桀的军事部署图被南越那边的人盗走,这才让敌军有了可乘之机。”

    王珩脑子一昏,牢牢落在了身后昤安的怀里,他兀自强撑着站起来道:“镇守蜀地的其他将军擅守不擅攻,可用的大将只有霍羲桀一人,如今霍羲桀身负重伤,那军中便没有可镇住敌寇的先锋了,加上兵力被损耗过多,这仗可还怎么打?”他脑中飞转,几乎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与他同时开口的,还有卫昤安。

    “秦青!”

    秦青熟读兵法且久经沙场,又是霍羲桀手底下最最得力的将士,随霍羲桀行军打仗多年最是配合默契,本就是西北仅次于霍羲桀的不败战士,人送外号“河西小青龙”,如果非要调用将士,恐怕只有秦青是最最合适的人选。

    可偏生此时秦青已然因王槐之死下了狱,是戴罪之身无法调用。

    昤安思忖着道:“或许此刻将秦青放出来,让他戴罪立功也无不可。”

    王珩摇头:“皇叔的死摆明了是有人蓄意诬陷,皇叔不是一般人,他的死不可草率而了之,况且现在满朝上下都以为是秦青指使心腹杀害了皇叔,莫说旁人,司徒启一定是第一个不同意调用秦青之人。”

    昤安急切道:“莫不成就要搁置西南战事,让前面打下来的胜仗都功亏一篑吗么?”

    “自然不会!”王珩道,“西南的战士劳民伤财且打了如此之久,若不能击溃南越国,今后的局势只怕会更加艰难,若是惹得民心涣散,生灵涂炭,那只怕蜀地也要重蹈如今齐鲁的覆辙了。再有……若此仗不胜,只怕朕的蕴乐公主就真的要按他们所说的那样远嫁南越国和亲了,如此卑微受辱,朕如何舍得?”他说完之后,只觉得眼冒金星,眼前忽暗忽明,直直往后倒去,昤安一把上前搀住了王珩,对面前的叶弈道:“你快去请太医过来,记得,只说陛下头晕不适,切莫声张。”

    不料昤安话未说完,王珩已然开口喝止叶弈,道:“别去!这是老毛病,犯不着请太医,劳师动众地没意思,”他转过头对昤安道,“阿昤,你扶朕进去略坐坐就是了,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打紧的。”

    昤安心中惴惴,慢慢扶着王珩到里间坐了,心里却仍是不安的。王珩微喘着气,凝神看着头顶上一片纷繁的珐琅彩画,只觉得那一片黄的紫的绿的的光都晕晕幽幽地绕到了自己的脑子里,他竭力平息着自己的气息,道:“若是迟迟选不出去增援替补之人,恐怕朝野之间又是一番纠缠争斗,现下皇叔薨逝,河西定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司徒启定会乘虚而入安插自己的人手,这个老匹夫!外头不安定成了这个样子,还不知好好消停一下,把时局搅弄成了这个样子,当真可恶!”

    昤安立在一旁,思量着道:“给皇叔投毒的人已经死了,如此死无对证,谋害亲王的罪名秦青已经是不得不背了。他设下这一石二鸟之计,目的就是为了杀秦青和皇叔然后重揽西北军政,所以他断断不会让秦青有机会活着出牢狱。”她深感自责,叹道,“原本是想制衡霍羲桀,却不想被司徒启这样钻了空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番真的是咱们大意了。”

    王珩点头道:“秦青绝对不能死,他这个人是难得的将才,如今冀州齐鲁连连生事,以后有的是用武之地!朕本来打算等霍羲桀得胜归来就派秦青前去镇守齐鲁,却不想居然如此横生枝节,”王珩阖目半晌,骤然睁眼,沉沉道,“除非……秦青他自己从牢里跑了出来,自己去了战场,用不着过司徒启那一关,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昤安沉思半晌,道:“如此,倒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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