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事境迁

    “榻上无人卧?”

    这会儿的姜月时压根没心思和他扯淡,她快走几步,一把抓住沈子归的手腕拉着人就往大理寺外走。

    “钓鱼呢。”

    她只是抓着没一会儿就放开了,头也没回的跟旁边的人继续说。

    “我还差最后一点就基本能知道凶手是谁了,得赶在那人到家之前,确认点东西。”

    不知道沈子归和她想的是不是一样,总之没拒绝。

    两人的武功修为都不错,轻松翻过韩大人的宅子高墙。

    他们躲开下人的视线,找到此人的寝屋。

    姜月时目的明确的翻找起摆放的鞋子,没发现哪双上有红泥。

    咦?

    她心想难道判断出错了?

    韩大人此时正往家里的方向来,这种紧张刺激的感觉让姜月时焦躁的出了点汗。

    “看这。”背对着她的沈子归说。

    姜月时晃了晃脑袋,走过去蹲在他的旁边。

    面前有一个专门装衣服的箱子,她看向沈子归扒拉着的长袍衣摆,那里有有一点极易让人忽略的红泥,还是沾过后留下来的红印。

    沈子归见对面的人鼻头翕动,认真的在闻什么味道,颇有点像猫的样子。

    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象吓一跳,面上平静,内心一阵波动,像是掩饰什么似的,他掩嘴咳嗽一声,清声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这红泥留下的印子味道和侍郎千金房间窗户上的红泥一样,”姜月时蹲着身体,又歪头思索了一番道,“但是你怎么发现的?”

    两人虽然初见印象不怎么样,但是在某些事上却出奇的有默契。

    “韩大人身为狼妖,想要像普通人一样考取功名很难,不是说他论题做得不好,相反,他是当年的科考状元,但是因为种族的关系,他的状元头衔被削除,就连做官的资格也没有。”

    沈子归站起身,目光带着点讳莫如深:“然而他在接下来的科考中都会进京赶考,且都夺得了状元,这样的人才,让皇上不得不放下偏见,授予他官职。”

    他转头看向窗外,似是惋惜:“太明显了。”

    同朝为官好几年,是谁嗟叹是非?

    姜月时将衣服放进箱子,看着他放回原位。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声说了句“走吧”。

    二人朝大理寺衙门而去,站在这座庄严肃穆的宅邸前,姜月时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律法严苛下的正义冲击。

    沈子归对韩大人是敬佩的,但是尽管知道韩大人不知何故丧失心性才伤人,他也没想过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光是靠目前的证据还不足以抓捕他,姜月时就和沈子归说了自己的计划。

    然而等她说完,对方却是一脸不解。

    “怎么?

    沈子归看向她:“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力所能及之处帮死人道句安息也不错。”

    沈子归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笑了一声。

    姜月时以为眼前这人不把自己说话当回事,语气渐渐不耐烦了:“有啥好争论的,有事办事。”

    刚才的笑好似是错觉,沈子归重新换上一副面孔,满脸假正经的道:“你说得都对。”

    这略微欠揍的口气终于让姜月时憋屈了好几天的怒气爆发了,十分暴躁的说:“我不明白,我是真不明白你们读书人。”

    不等沈子归说什么,姜月时又接着说:“罢了,反正办完事儿我也是要……”

    后面的话越来越小声,沈子归便听不到了。

    世人常说他残忍暴虐,旁人道他正义凌然,家人觉得他冷酷无情,朋友侃他两幅面孔。

    这其中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呢。

    是夜,子时三刻,平伯侯府。

    灰色瓦片上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它伸着爪子,正在试图抓到空中的飞蛾。

    适才皎洁的月亮骤然被乌云遮住,白猫见飞蛾扑走,舔了舔毛发,打算跳下屋顶。

    转头的一瞬间,面前是一双泛着红光的大眼睛。

    “喵——”

    它来不及逃跑,顷刻就被身后之物撕扯进黑暗。

    树木上栖息的鸟群惊飞,黑影轻松越过几米高的围墙进入了一个院子。

    姜月时穿戴整齐躺在被子下,尽量让自己放轻松,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空气中的气息逃不过她的鼻子。

    她暗喜:果真上钩了。

    就是这一瞬,她感觉到毛茸茸的东西攀上她的脖子。

    “哐——”

    沈子归破窗而入,与此同时,姜月时抓住脖子上的手一个翻转,大力一挥甩出去。

    “靠——什么鬼东西!”

    她站稳,内心惊魂未定,脖子上的触感让姜月时一时顾不上面子。

    沈子归在伸手看不见五指的黑夜,动作却一点不受限制,准确无误的和屋里的那个黑影缠斗起来。

    他倾身一个扫腿的同时,飞快朝对方靠近。

    黑影灵敏闪开,发出一声声低吼,可能知道今晚打不过,就想跳窗而跑。

    沈子归岂能让到手的猎物逃走,纵身一跃,伸手抓住对方的尾巴。

    这下彻底激怒了黑影,它“砰”地撞碎窗子,拖着沈子归去到了外面,然后不断的旋转,想要将抓它尾巴的人类给甩出去。

    姜月时右手朝房间一角轻轻一挥,尚未完全熄灭的蜡烛轰地燃烧起来,紧接着她拿上床边的白炽剑跟了上去。

    院儿里的仆人听着动静,纷纷掌灯,抄着家伙赶来,整个侯府顿时光亮无比。

    姜月时看着这状况,莫名的觉得刚才那招过于愚蠢。

    所谓的黑影无处遁形,竟是一只硕大的狼。

    沈子归早已放开狼妖尾巴,他看清楚这妖物的样子,收起了斩妖无数的赤羽剑,目光复杂。

    这是认出来了,姜月时心想。

    然而此时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的狼妖再度扑了上去,在空中腾飞的几秒,身形竟然迅速变大,嘴里的獠牙被火光映衬着,发出森然的惧意。

    一看,那人竟然在发愣。

    姜月时一个闪身来到沈子归旁边推开他,提剑迎了上去。

    十岁那年,她看见河水上凌波而走的抚须真人,尽管很惊奇这样的绝世武功,却只是惊讶一瞬,转过身想的是今晚吃什么。

    走了没几步,突然被人从后拎住衣领提起来,径直飞到了河面上。

    她回过神来直接吓哭了。

    没带过孩子的老头儿见状,颇有点无措的挠了挠脑袋,功夫是教不成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哄孩子。

    他照样提着姜月时的衣领给人送回地面,见人依然耷拉着手臂,仰天嚎哭。

    老头儿一边将自己的胡子主动递到小徒弟的手中,一边摸着脑袋想:嗯——该说点什么呢,嗯——

    突然他灵机一动,双眼顿时矍铄。

    “乖徒儿,要不为师教你一招‘障眼法’,保证你以后偷懒躲起来,我绝对找不到你。”

    跟着抚须真人,吃饭是个技术活儿,说不定哪天就饿死了,但是最让姜月时避之不及的就是练功。

    练功,练功,练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要问为什么她要跟着老头儿修习武功,因为她不练——

    她会死。

    不过最起码可以休息个一两日吧。

    天天练功的姜月时总是这样苦苦祈祷。

    现在竟然可以有偷懒不被发现的绝技。

    她以风卷残云之势擦干鼻涕,双眼发光的看着抚须真人,笑容灿烂的喊了一声:“师父!”

    “我学。”

    狼妖眼睛发红的看着来找死的人类,在它以为即将一口吃掉这个狂妄的人时,那个女子竟然无端在空中消失,不只是妖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就连沈子归也微微愣神。

    姜月时乘着夜色,在心里默念着老头儿教的术语,狼妖晃神的这一秒,就这一瞬间就足够了。

    她提着剑出现在狼妖的背后,利用剑气狠狠的一劈,对方当即撞向房梁,然而很快嘶吼着扭过身,尾巴朝着姜月时甩来的同时,还举着有成人高的巨大爪子扑来。

    这几乎是一息,快到姜月时只能勉强稳住身体后退落地。

    不知何时沈子归来到她的身后,轻轻扶了她一把,随后,垫脚飘然向狼妖而去。

    姜月时不由轻呼:“好轻功!”

    沈子归没用剑,是因为他不想杀眼前这狼妖,但是他的拳法也很不错,拳带来的拳气有它的好处,不足以致命,但是生擒足以。

    狼妖庞大的身躯在这样密集如细雨的拳风间,竟然隐隐落于下风,每一次靠近对方,都会被挡回来,使得它伤不了沈子归分毫。

    本就被吞噬心智的它越发暴躁,竟然开始自残,一次又一次的用锋利的爪牙撕扯自己的毛发。

    不好!

    姜月时看着这一幕,焦急的喊了声:“它要自爆了,得阻止它!”

    沈子归当然也发现了,他抽出腰间形似腰带的东西,朝着暴走的狼妖扔去,竟是一张泛着蓝光的巨网。

    巨网牢牢束缚住狼妖,阻止了它的动作,姜月时趁此机会,几个跳跃来到房梁,蹲在狼妖的耳朵边,掏出自从下山来第一次亮相的笛子吹起来。

    笛子通身青绿,晶莹透亮,是那上好的琉璃制作而成,是姜月时最为宝贵的玩意儿,比脖子上戴着的“钟表”还甚。

    曲子悠扬绵长,侯府里的众人似乎被拉入了一个幻境,他们看见百胜无一败的将军坐在城墙上,神情悲恸的吹着这支曲子。

    仗胜利了。

    城池守住了。

    所以为什么,要那么悲伤呢。

    旁人无法理解将军的心情,然而这一刻,他们的感受通过这首曲子连在了一起,是如此深刻的体会到将军那痛苦的情绪。

    如果可以,谁会爱战争?

    百胜无一败,又如何?

    我的士兵,我的战马,统统牺牲在沙场上!

    当我回首军营生活,胜利让人欣喜,可与人共享,但内心深处的孤寂,无人知晓。

    一首《和安花》落幕,狂躁的狼妖安静下来,竟然变成了人身,茫然无措的看着沈子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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