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订的机票在一个晴朗的上午，程且亲自开车送她到机场，推着行李把人给送了进去。
后来他们没有再进行过关于出国的对话，直到辅导员催阮眠决定的当晚，她把申请表落在茶几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上面已经填好了自己的个人信息，只差一个签字。
他还是同意了。
“下车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一个人在那边别舍不得花钱，不准拒绝我的转账，跟Mike联系上之后立马跟我报备，一定要注意安全。”
“程且，你好啰嗦。”
脸颊被程且双手捧着，他微微用力，柔软的脸颊肉便嘟起，把她整张脸都挤得皱了起来。
“现在就嫌我啰嗦，等你落了地，岂不是搭都懒得搭理我了。”
阮眠勾唇笑着，不说话。
繁忙的机场总是不缺拎着行李神色匆匆的人，顷刻间从身边擦肩而归的人无数，但此刻拥有彼此一个深深的拥抱的只有他们两个。
“程且，我要逃离这个糟糕的地方了。”
程且听到她低声道。
手臂的力收得更紧，程且怀间全是她的馨香。
“我等你回来。”
阮眠用力点头。
Mike是程且之前在国内读书的时候认识的交换生朋友，已经工作很久了，定居在加州的一个小镇里，这次阮眠过去交流学习，住的房子是他帮忙选的，离学校不算很近，阮眠决定先花点时间去考一个驾照。
阮眠不算是正常入学的学生，参加各类课程讨论和考试都是托辅导员在留学的时候结识的导师，是个睿智的白胡子教授，圣诞节的时候还邀请阮眠和几个学生一起去家里聚聚。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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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眠今天非常应景地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外头是一件驼色大衣，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毛躁，鼻尖红红的，弯成月牙的眼睛亮晶晶的，身后是铺满了一整个街道的大雪，以及在雪夜里亮着暖黄灯火的面包铺。
手指在照片上长按，保存下来。
?你在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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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凌乱的办公桌。
?圣诞节还加班
?一个人有什么好过节的，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今天是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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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坐在办公桌前的孟宇埋头干活的背影。
阮眠笑得不行，朝冻僵的手指吹了两口热气之后，捧着手机开始打字。
下一秒，程且就弹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怎么不打视频呀？”
阮眠的声音传来，心情颇好的她连尾音都是扬起来的，听着跟撒娇似的。
“很丑。”程且用力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
“你还会在意这些的啊。”
要知道高中那会的程且一听到季景庭提他因为脸被格外优待就不爽，总得憋出点话口来怼他才舒畅，但他最近加班日子太多，早上还被镜子里自己重重的黑眼圈吓到，他不想给阮眠看。
毕竟他的小女孩现在自信又开朗，他总不能用这样一副模样出现。
“但是我想看你。”
阮眠的声音裹挟在风里，声音轻又慢，拖着长长的尾音，似是要把程且磨得答应才行。
程且显然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好说话，他轻笑了一声，说：“那开视频吧。”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此刻头发有些乱蓬蓬的，五官依旧是优越立体的，只是多了几分疲惫，锋利的下颚线上有一层淡淡的乌青，看样子是有几天没有收拾过胡茬了。
因为有些难为情，他眼尾是藏不住的笑意，手撑在太阳穴处，慵懒地坐在椅子里。
“哪有很丑。”
“你到教授家里了吗？”
“刚到，今天的人真的很多。”阮眠举起手里的红酒，“要自带酒水。”
“玩开心点。”
“你看着好累，昨天什么时候下的班啊？”
程且揉了揉眉心，说：“没下班，在公司睡了。”
“程且，你不能这样。”
阮眠的表情严肃起来，她想出来多看看，多学学，但如果程且的生活习惯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变得这样敷衍，那她会感到十分有负担。
“这上次不是说项目已经完成了吗？怎么又开始加班了”
“谈了新的合作，多赚点老婆本。”
“你看着好困，再去睡会吧。”
催促间，身后传来了一声美腔的呼喊，是个个子挺高大的男生，阮眠扭头应了一声，说马上就来。
“谁啊？”
“教授的小儿子，现在在我们学校当助教。”
程且点了点头，用力揉了揉眉心，说：“少喝点酒。”
“知道了，你吃完饭去休息会。”
“好。”
挥着手露出笑脸的阮眠被定格在挂断电话的一秒，程且眼睛酸涩发痛，他紧紧闭上了眼，朝后一靠，双手往两侧垂下。
实在太困，真得休息会了。
漂亮的东方面孔融入学校交际圈的速度还是很快的，阮眠也比大家想象中更加聪明，虽说口音算不得是十分标准，但是每次的课题汇报都异常出彩，总能找到一些被忽略但是又有解决需求的问题。
她性格开朗，酒量也不错，在热爱开party的西方人圈子里很是自如。
教授的屋子也有些年头了，藏在雪夜里，挂着蕾丝窗布的窗口透出暖黄色的光，用红酒换到一杯醇香鸡尾酒，阮眠晃着杯子，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杯里的液体轻轻晃动着，荡漾出漂亮的光斑。
“嘿，有看到我妈妈吗？”
Ja轻拍了拍阮眠的肩膀，出声打断她的沉思。
骨骼纤细的女人有白皙修长的脖颈，扭过头时那张巴掌脸上是精致的五官，眼神有些困惑。
“怎么了？”
“我爸爸喝醉了，说圣诞节已经来了，要找我妈妈给他做芒果松饼。”Ja耸了耸肩，“你们的Dave教授就是这么幼稚。”
阮眠勾唇笑，眼睛弯弯的，她一头乌黑的发是新长出来的，没被造型师折腾过，格外有光泽，朗朗月光攀上她的发尾，让此刻带着醉意的她慵懒又漂亮。
Ja坐到她对面，轻轻用杯子撞了一下阮眠的杯子。
“有没有觉得这些蕾丝很突兀。”
确实不太合整个屋子的装修风格，而且看起来有些粗制滥造，冒了不少线头在外面。
“Dave教授织的，他把酱打翻在她做了好久的窗布上，我妈妈大发雷霆。”
阮眠挑了挑眉，自然是没人不爱听教授的八卦故事。
“但他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反驳，那天晚上熬夜，勉强弄出这点，我妈妈又生气又好笑，最后只用上了这一小块，其他的都是她自己做的。”
阮眠靠在窗，视线落在半透明的窗布上，轻笑道：“他们可真恩爱。”
“Dave的每个学生都这么说。”
“那你应该很幸福。”
“有个爱唠叨的妈妈和一个时刻嘲讽你测试成绩差的爸爸，也算是幸福吧。”
阮眠轻笑。
“跟我说说你的爸妈吧。”
她愣住，摇头道：“他们已经去世很久了。”
“噢……抱歉。”
“没事的。 ”阮眠跟他捧杯，昂头抿下一口酒。
“你妈妈应该也很漂亮。”
那道亮晶晶的浅瞳带着笑意盯着阮眠的侧脸，冷不丁冒出的这句话让阮眠垂眸看他，Ja是很标准的美式帅哥，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生了副多情模样，每道眼神都像是含满了情意似的。
“因为你真的很漂亮。”
“谢谢。”
“我可以约你出去玩吗？他们都说你很难追，可是我觉得你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不近人情。”
Ja比阮眠小，深受毫不畏惧的美利坚精神的影响，他在看到阮眠轻轻摇了摇头之后，再次询问。
“也可以一起看看书，你喜欢干什么？”
“抱歉，我有男朋友的。”
Ja愣了一下：“在中国吗？”
“是。”
他露出遗憾的表情：“真可惜，不过你有男朋友也不奇怪，他应该追了你很久吧？”
阮眠摇头：“不是噢，是我先喜欢他的。”
屋里的人已经喝嗨了，有克制着爱意躲在角落里耳语的情侣，有大胆性感相拥接吻的情人，还有已经如愿吃到芒果松饼的Dave教授。
阮眠轻轻掐开手机，上面是新的一天来临的提醒。
程且没有再发消息过来，解锁开屏幕之后，阮眠点进程且的聊天界面里，给他发了个小猫表情包。
程且没有回消息，看来是真补觉去了。
加州的冬天还是冷，踏着一身寒意从教授家离开，阮眠喝得头有点沉，走路的步子都是飘的，她花了平时的两倍的时间才到家里，所有感官似乎都因为这场微醺而放慢，阮眠打开家门，客厅亮着灯，是住在一楼的Mike，他正坐在精心布置了一个礼拜的圣诞树下，旁边堆满了礼物盒子。
“眠！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你有礼物。”
阮眠惊讶地接过Mike递来盒子。
“我还有礼物啊。”
“当然有啦，还有这个，我给你准备的。”
“谢谢。”
“早点去休息吧。”
“你也是，明天见。”
只匆匆扫了一眼快递上的地址，阮眠立马就猜到这是程且准备的礼物了，这家伙，还说一个人过什么节，结果暗地里早就把礼物给准备好了。
躺在盒子里的是一枚素圈，没什么花样，只在内壁刻了几个字母。
CQ'S。
约阮眠的人可远远不止Jaike撞见后，他似笑非笑地说要去找程且告状。
看来还真告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