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坐在这里听校长拖着他长长的声音宣布仪式开始还是在高中毕业典礼上。
那天人声鼎沸，报完所有优秀考生后，全班都齐刷刷扭头去找林眠眠，但是她从始至终就没有出现。
被请上台简单发言的程且听着校长报出来的一长串优秀毕业生的名字，他的视线稳稳落在阮眠身上。
很瞩目，也很从容自信。
其实以前的她也很好找，躲在角落里沉默着，在一堆交头接耳的人当中格外明显，程且总是一眼就能看见她。
听到主持人报幕，让自己上台发言时，程且理了理衣服。
他清楚知道自己比普通人更容易获得的这些好听的话，只是因为有个好的出生，摘到苹果所需要付出的努力比别人少很多，他接过话筒，台下估计也没想到校长屡次提起的优秀毕业生，拿出百万来资助学校建楼的程氏集团掌权人，竟然是个俊朗优越的大帅哥。
台下爆发了不小的惊呼声，见大家都有同感，下一阵的欢呼声更大。
程且轻轻勾了勾唇，扭头时跟台下目光揶揄的阮眠对上，他扶正话筒，开口道：“让我分享高中学习经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那就送一句话给大家吧。”
“祝福大家在每个时期都有所求，也都能如愿以偿，特别是在高中时期，这个年纪最适合拥有宏大的梦想了。”
简短的发言是坐了一上午的学生们最喜欢的，台下瞬间就爆发了热烈的掌声，更有胆子很大的女生出声问道：“那学长在高中时期所求的是什么啊？”
这话让台下爆发了不小的笑声，有人补了句还能所求什么啊，肯定是高考啊，引得现场气氛很是热烈。
程且今天穿得还算休闲，浅蓝色的衬衫外穿了一件黑色毛衣，头发柔顺地搭在额头，没什么攻击性，鼻梁高挺，眉眼深邃，个子很高，肩膀宽阔，比起企业家，更像是年少成名的电影明星。
“你俩这还穿情侣装呢。”季景庭凑到阮眠耳边，打趣道。
“随手拿的，碰巧。”阮眠说。
“我才不信。”
阮眠正低着头跟季景庭说话。程且隔着人群看她，她肩头上落了些发，整个人看起来温婉漂亮。
“不是高考。”程且否认道，“是我喜欢的女孩。”
这话让全场沸腾，坐在台上的领导都惊讶不已，纷纷侧目看向程且，担心他语出惊人，又说些什么奇怪的话来。
而气氛更是热火朝天的，是阮眠周围的那一群同届或者下两届的老同学们，毕竟那时候谁没有听过一耳朵程且和李诗韵的八卦啊。
感受到数道视线的聚焦，阮眠沉默地将视线抬起，跟台上的男人对视。
瞥见旁边人带着探究和八卦的视线，季景庭立马出声道：“都看什么看呢？”
除了看热闹，幸灾乐祸的人倒是更多，毕竟比起李诗韵，林眠眠的名头实在是太微薄，很多人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她忽然摇身一变成了风云人物程且的女朋友，自然是让人很难不在意的。
层出不穷的讨论声钻进阮眠耳朵里，基本上是些说她以前太胖，高中的时候查无此人，根本没料想到她能丑小鸭变白天鹅的内容。
台上演讲完的人带着数道视线走到阮眠身旁坐下，阮眠侧了侧身，给他让出一个更宽阔的位置。关于程且和李诗韵以及林眠眠的关系的讨论声在程且下来之后便戛然而止，阮眠全程挺直后背，缄默不语。
俊男靓女穿着同色系的简单衬衣，举止亲昵熟悉，一看就是情侣。
晚上的聚餐人来得很齐，大家也都许久没聚，凑在一块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整个包间里都是叽叽喳喳的聊天声。
阮眠的人缘倒是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差，前来聊天的还是有几个，不外乎是问问她的近况，顺便打听一下阮眠是怎么瘦下来的。
林眠眠不厌其烦地重复解释，自己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继续吃药，所以慢慢瘦了下来。
有人问她最近在干什么，阮眠只弯了弯唇，如实道：“无业游民一个。”
“啊？这样啊……”
这个答案让大家都不受控制地看向被喊去喝酒的程且。
阮眠身边围着的好几个女生聊完天之后集体去了趟厕所，迅速起来的话题就是围绕着林眠眠估计是攀附着程且，在家里不上班，让他养着的。
“这么努力高考，结果工作都没有，这也太唏嘘了。”
“这有什么的，要是我有这么有钱的男朋友，我也不乐意去工作。”
“这也太爽了吧。”
“我的天，她到底是有什么手段啊，让程且对她这么死心塌地的，你们是没看到程且看她那眼神，坐这么远还总要扭头看。”
厕所里正聊得热火朝天，而阮眠旁边空下来的位置上很快被人坐了。
阮眠扭头望去，是高中班上的一个男生，对他印象不深。
“林眠眠，好久不见啊，你变化可真大。”
阮眠仔细回忆了一下，半晌才想起，这个是被程且按在工具间揍了一顿的那个男生，他为此获了一笔数额夸张的赔偿金，后来上学时穿的全都是名牌，只是每次看到程且都会绕路走。
阮眠弯唇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最近怎么样？”
略有些发福的男人靠在沙发上，手臂自然地搭在靠背上。
阮眠往旁边挪了挪身体，心里升起防备，但脸上表情还是客气着。
“还——”
“你在跟谁说话？”
程且的声音陡然响起，阮眠清楚地看到身旁的男人瞬间变了脸色，她抬头看向程且，却发现那人浑身戾气，盯着面前的男人。
这么久过去了，被狠狠揍了一顿之后拿钱羞辱的滋味似乎还历历在目，男人尴尬起身，看着程且。
“程哥，好久不见。”
程且视线不善，压迫感扑面而来，牢牢盯着面前的男人。
“说了要你离她远点，这才过去几年了就不记得了吗？”
男人快速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殷勤地递给程且：“没有，我就跟林眠眠打个招呼，都是老同学，好久不见了。”
他递烟的手被程且冷落在空中，不少人望了过来，带着戏谑和嘲弄的视线让他有点站不稳，只好收了烟，干笑了两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自然让那帮朋友们好一顿笑话，他低声骂了句脏话，嚷道：“装什么装，有几块钱了不起。”
“你还别说，眼光怎么这么毒辣啊？早早就瞧上了程且的女朋友？”
“那时候谁能想到程且居然会看上她啊？”
“你们在说什么啊？”男人皱紧了眉，冷哼了一声，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林眠眠身上，拖着声音道，“程且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林眠眠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打我，不就是把我当情敌了吗。”
“不是吧？你在讲什么啊？”
“本来就是啊，他不敢说，老子敢说，所以他气急败坏，才动手打我的。”
“你可真能脑补，林眠眠高中又不长现在这样，那时候你明明就是因为吵他睡觉了才挨揍的。”
“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见过程且身边出现过别的女生？”
程且那天下手是真狠，打完之后还在他耳边恶狠狠警告让他收起那点肮脏心思，离她远点。
程且没说名字，他后来细细品味，思来想去，程且说的“她”应该是指林眠眠。
起初他也不太信，这样的想法就驱使他总是不受控制地观察程且跟林眠眠之间的互动，他发现，只要程且在打球，林眠眠一定跟在旁边，但她看得不太认真，要么坐在树底下看卷子，要么听听力，但是只要程且一打完球，就一定要打断她正在做的事情，把人喊过来送水。
食堂、操场、教室，只要能看到程且的地方，就一定能看到林眠眠。
最后一次确定，是他上课偷瞄林眠眠被程且当场抓到，那道充满戾气和寒意的目光里，是赤裸裸的占有欲。
喜欢对于高中生来说总是飘渺的东西，但在那一瞬间好像具象起来。
“所以我肯定，程且从高中那会就已经喜欢林眠眠了。”
“哇，你有点东西啊，居然是程且的情敌。”
成为话题中心一整天的两个人已经脱敏，阮眠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喝酒，今天馋得厉害，热火朝天地跟季景庭干了几杯以后，胃里烧得难受，现在只敢小口小口喝着程且端来的果酒。
接受到几道异常明显的视线，阮眠叹了一口气：“怎么还在说啊，又没有什么新话题可以聊吗？”
“我以为你不会来。”
“接到电话的时候，班长说大家很久没见面了，这次校庆之后，估计更难聚在一起了，我就答应来了。”
程且揉了一把阮眠的头发，眼底是掩不去的温柔，好似庭院前逐渐消融的白雪，抖露出初春的和煦温柔。
“你就是容易心软，后悔了吧？”
“没后悔。”阮眠抬头跟他对视，被人议论了一整天，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缄默成为了最坚固的外盾，保护着柔软的内心，她笑着，眼睛像弯弯的月牙，闪烁着熠熠的光，“让大家都知道你现在是我的，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