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班的路有点堵，一整条亮着的红灯整齐排布在马路上，后面已经有耐心耗尽的人用力按响喇叭，惹得好几个人跟着一块催促，这不耐的声音都是一阵一阵的，知道费劲徒劳后，又歇下一会。
“还要多久能到家？”
“保守估计半个小时。”
程且皱眉：“不是就只有两公里了吗？”
孟宇看着前面的车就头疼：“市中心太堵了。”
“我走路算了。”
“啊？”孟宇诧异扭头，“这还是有点距离的。”
“没事，我要买东西。”
“买什么？我去吧。”
“鲜奶泡芙，你不知道是哪家店。”孟宇这会也靠不了边，大家都堵在路中间，程且拉开车门，“你把车开回去吧，明天早上来接我。”
“好的程总。”
孟宇看着他家老板穿着一身贵得要命的西装穿梭在车流当中，然后走过一段路进了人行道，去买他说的那个什么酸奶泡芙。
给阮小姐买的。
程且拎着一份鲜奶泡芙到家，阮眠竟又在书房里，这让程且莫名紧张。
“怎么了？”
他的声音紧张突兀，弄得阮眠也被吓到，赶紧摘了耳机抬头看他：“怎么了？”
“你这是——”
几本不算崭新的专业书放在桌子上，一旁的笔记本上已经记满了内容，密密麻麻的。
“今天我们大学辅导员联系我了，林章被革职了，我那时候举报的事情也被查实了，他问我愿不愿意回去把大四那年的课修完。”
但是阮眠很清楚，就算是修完了所有的课程，她也没办法拿到自己的文凭了。
程且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挺好的，什么时候去上课？到时候我送你吧。”
阮眠点头。
阮眠做什么都认真，学习的劲头和高中那会一样炽热，忽然想起什么，程且沉声问她：
“哦对了，你要去参加校庆吗？”
四十年校庆举办的还是挺热烈的，门口停满了前来参加活动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这壮观程度比起开学那会还要更加夸张，高高的红色横幅上写着“热烈庆祝市一中建校四十周年！”，电子屏跟着不停滚动，门口还站了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斜挂着欢迎的绶带。
也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学校了，校长亲自来接他们的时候，阮眠还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啊？”
“我捐了点钱。”
“啊？”阮眠吃惊，她看了眼不远处成堆的熟面孔，略有些抗拒，“那我不要跟你走在一起，我自己进去。”
车门被她拉开，不等程且挽留，阮眠已经拎着包迅速从一旁窜进了学校里，避开了那堆前来迎接程且的领导们。
听说程且要参加校庆，并且作为投资方上台给高中生颁发奖状，季景庭是必要来凑凑热闹的。
他上次回学校还是跟程且他们几个约着一起回来打球，细细算下来也有四五年了，这么长时间不见，母校已经换了模样，教学楼和操场全都翻新，还新建了一栋办公大楼。
程且刚从校长办公室寒暄出来，远远见着季景庭正在和一个高中女生搭话，程且喊了他一声。
“季景庭，干嘛呢？”
季景庭冲她笑了笑，然后指向程且，这才走过来。
“我还能干嘛啊，你这什么表情啊？”
“你老实点，人家才多大？”
“你想什么呢？”季景庭震惊，“我是那种人吗？”
程且冷哼一声，兀自下楼：“别人可能不是，但你一定是。”
“你少来。”
像高中少年时无数次前后脚下楼那样，季景庭快步跟上，用力搭住程且的肩膀，带着他往下猛冲了几步，没几分钟两个人便到了一楼。
一些高中的情绪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那些场景似乎已经深深印在了脑海里，再次浮现在眼前时，又带来强烈的熟悉感。
“你走这么急干什么？该不会是想去见你那个老同学吧？”
程且疑惑：“什么老同学啊？”
“之前跟着你那个小胖子啊。”
程且用手肘猛得撞了一下季景庭的胸膛。
“瞎说什么？”
“我又没说错。”季景庭吃痛把人给松开，又为了八卦而厚着脸皮凑上去，“真被我说对了？我可是听你们班的人说，她从来没参加过什么同学聚会啊，毕业之后没人见过她，你肯定也没见过。”
程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对我们班的事情怎么就这么清楚？”
“我听说的啊，最近群里话题都是关于她呢，你倒是关注一下校友群啊。”
“关于林眠眠？”
“对啊，当年的高考状元，他们议论纷纷的，想知道她现在混成什么样了。”
“吃饱了撑的。”程且冷冷点评道。
“你别说，她这么不打眼的小跟班一个，跟在你身后，谁能想到她居然是高考状元。”
说完，季景庭又贱嗖嗖地补充了一句：“哦说错了，她应该是很打眼才对。”
跟着话后的那串笑声被程且一道淬冰的眼神瞪得戛然而止，季景庭愣了一下，说：“干嘛呀，我开个玩笑。”
“不好笑。”程且说，“你要是这么爱开玩笑，等下去她面前开。”
“你也知道她要来啊，你可比我想象中还要关注她一些。”
正说着话，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体育馆，里面嘈杂的声音大多来自还躁动不安的高中生们，有一块区域是专属于毕业生的，老老少少都有，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季景庭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阮眠，她单独一个人坐着，穿了一件非常简单的蓝色衬衣，墨色的发落在肩头，没化什么夸张的妆容，却因为单薄直挺的后背而显得精致到发尾。
“你怎么把阮姐也带来了啊？”季景庭震惊。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来参加校庆的？”
“她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吗？”
程且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拔腿朝阮眠走去，总觉得风雨欲来的季景庭赶忙跟上吃瓜，在周围都议论个不停之际，程且走到阮眠身边。
他这才注意到，阮眠一左一右都坐了人，右边是个男生，腿都是朝她这个方向放的，脸也是对着阮眠，在跟她搭话。
程且挑了挑眉，默不作声瞥了眼那男生，然后将视线落在阮眠身上。
“你没给我留位啊。”
“你不是要坐台上吗？”
“不去。”程且轻轻拍了拍那个男生的肩膀，语气没什么波澜，“你好，可以把这个座让给我吗？我想跟我女朋友坐一起。”
季景庭简直被震惊到头掉。
女朋友？
什么时候就成了女朋友了？
不是玩玩而已吗？
“可是，可是她刚刚说她单身啊。”
周遭气氛瞬间冷了不少，程且眉头微皱，不悦的神态尽显。
“单身？”
这句是问阮眠的。
“我没回答他。”阮眠无奈道。
男生尴尬地咽了咽喉咙，小声道：“那不就是默认吗……”
许是发现氛围被自己弄得太奇怪，男生赶忙站了起来，说道：“那你坐着里吧，我去找个别的位置。”
程且挨着阮眠坐下，她放在大腿上的手被程且轻轻拿起，捏在手里轻轻揉捏。
“净沾花惹草。”他低声道。
阮眠其实挺享受程且暴露出来的这点控制不住的醋劲，毕竟她没体验过程且各种暗戳戳的醋，还当他是什么能随时控制情绪的冷静大师，倒也有这样为了自己而起伏跌宕的时刻。
周围还是坐了不少同班同学，还有一些程且在学校里认识的朋友们。
“程且，这是你女朋友啊？不跟大家介绍一下吗？”
程且看了阮眠一眼，轻轻勾唇道：“林眠眠，高考第一，大家应该都认识，没什么好介绍的。”
此话一出，几乎一片沉寂。
季景庭率先坐不住了，他倾身凑到阮眠面前，惊讶道：“谁？”
程且把他推开：“别发神经。”
关于林眠眠怎么瘦这么多，变得这么漂亮，以及程且居然和林眠眠在一起了的事情让反应过来的同学们好一顿讨论，叽叽喳喳的，很快就把季景庭生气的怒吼声给掩盖住了。
“大家好久不见。”
“真的是林眠眠啊，你变化也太大了。”
“我的天，居然是你。”
“好久不见啊。”
“哇，变成大美女了啊。”
“这也太厉害了，你是怎么瘦下来的啊？”
这儿俊男靓女多，在学生堆里也格外打眼，台上的领导们已经准备就绪，要一个跟着一个发言，但台下的骚乱还没有停歇，主持人只得再次维持了一下纪律。
面对这么多试探和八卦的问题，阮眠轻轻勾了勾唇，指着台上，说：“要开始了，先不聊了。”
而季景庭显然没有要放过他们俩的意思，他隔着程且，倾身探出脑袋，跟阮眠搭话。
“你真是林眠眠？搞什么啊，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季景庭震怒：“这种事情还需要我问吗？”
“我以为你不记得林眠眠是谁，就没有刻意提起了。”
“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好歹我们还一起喝了好几次酒，都是生死之交了。”
“谁说他不记得你的。”程且垂眸瞥了一眼季景庭，冷声道，“他刚刚还问我知不知道高中跟着我的那个小胖子林眠眠会来参加校庆。”
季景庭咬牙嚷道：“程且！你闭嘴吧！”
主持人被他这声动静吓到，学生堆里更是爆发出了毫不留情的笑声，教导主任立马出声维持秩序。
“都给我安静！”
毕业都将近十年的人回了这熟悉的高中体育馆，还得低着头，像高中那样压低声音说话。
“阮姐，你别听他瞎说，我没讲过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