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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车颠坡,莫栗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朝旁边看去,闻逸的手肘搭在车窗边,手撑着脸,望着窗外,脸色有些苍白。
夕阳时不时穿过树林,蔓上他的嘴唇、鼻梁......眼睛,黑色的瞳孔猝不及防地锁定她,莫栗一怔。
“你平时出门也这么容易在车上睡了?”闻逸调整了一下坐姿,有些蔫巴地靠着座椅上。
莫栗摇摇头:“很少,不过我坐车的时候总是很困。”
“看出来了,你这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呢。”闻逸的语气有点幽怨,她睡得这么香,他都不好意思叫醒,留他一人满腹疑问地在这煎熬。
莫栗沉默,她什么时候睡着的?以前自己出门都很少在车上睡着,果然,纪云铃说的没错,身边有个人一起的话,她会安心不少。
“还有两个小时到,下半程你睡吧,我给你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闻逸摇摇头:“我睡不着的,你继续睡吧。”
莫栗皱眉,侧过身子瞧他的脸色,“你是不是有点难受?”
闻逸合上眼,白着一张脸:“没事,有点晕而已。”
这个小少爷的身体是真的很差啊,这才几小时的路程,脸就白成这样了。
闻逸正抑制着自己的恶心,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清凉刺激的味道。
他睁开眼,眼眶有些湿润,视线雾蒙蒙的,垂眼看去,粉色的指尖捏着两小棵薄荷,放在他的鼻尖下。
夕阳的光渐渐黯淡,光影交错间,莫栗的眼睛被染上一层浅金,定定地望着他,闻逸伸手抓住莫栗的手......
别、别怼了,再怼就把这两棵草□□鼻孔里了!
“好点了吧。”莫栗收回手,把两小棵薄荷递给他。
闻逸稀奇地把薄荷抓到眼前,“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个?”
莫栗:“防止无聊的时候睡过去。”
平时上山的时候,经常要等日出日落或者是等一个陨石的划过,没有信号,又没有人聊天,也就习惯了出门前带上几颗薄荷放在衣兜里,防止自己睡着。
话说,她曾经还真有一次为了拍日落,早早地登了峰,等日落,却在那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哪还有什么日落,只有无尽的黑夜和漫天的星辰。
想起这事,莫栗不自觉地弯唇,却不是喜悦。
闻逸吸了两口薄荷,终于问出了憋了一路的问题:“话说,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怎么带那么大一个包?”
“摄影师,风光摄影师。”
闻逸挑眉:“这么厉害?那这次去天亚山也是为了拍照吧?”
“嗯。”莫栗点头,转而意有所指地说道:“还为了带某位少爷出门锻炼。”
闻逸被这一句“少爷”哽住,明明听保镖这么称呼都没觉得有什么,怎么被这人说出来就这么阴阳怪气呢。
他咳了一声,“我其实也没我妈说的那么......”
还没说完,大巴猛地一个刹车,闻逸差点往前栽倒,幸好莫栗反应过快,稳稳地抓住了他。
“嘶......怎么回事?”
车里议论四起:
“车子坏了?”
“我去,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们是不是已经进山了?”
闻逸打开车窗,往外望去:“奇怪,我们走了这么久,为什么都没看到路标呢?”
按理说,大巴走的都是旅行社安排好的既定的路线,路上也不会这么颠坡。
莫栗抿唇,轻声道:“只怕是没走正道上。”
闻逸皱眉:“什么意思?”
她朝闻逸侧头,解释道:“天亚山有很多条路上去,正道走的路绕远,都是避开那些村落走的。”
“看来这个司机是为了抄近路走人家的山里路了。”
闻逸:“走山里路会怎么样?”
莫栗起身将大背包从置物架上拿下来,声音不大不小地回了一句:“看这样子是遇上山匪了,轻则交点保护费,这趟就算白走了,重则......我们这一车人都得破财。”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争吵声,车里人听到莫栗的话,都有些躁动。
莫栗环视一圈,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很快,她目光一凝,注意到一个坐在走廊边上,带着帽子的男子颇有些不满地偷瞄她。
莫栗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打开背包翻东西。
闻逸拿起手机:“我现在就报警。”
“没用,你现在报警,人脚程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闻逸看向她:“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在这乖乖等着?”
莫栗掏出一个黑黢黢的棍子,抬眼看向他:“你在这乖乖等着。”
闻逸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你、你要干嘛?”
接着他就看见莫栗走到一个戴帽男旁边,俯身说了些什么,男子诧异地抬头看着她,莫栗点点头,递给他一个东西,就往外面走。
闻逸连忙站起身,没等他出去,戴帽男就在周围人的惊呼中跳窗出去。
闻逸只觉得头大: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他急忙走到前门,然后就看见此生难忘的一幕:
三个大汉围着大巴司机和两名乘客,其中一人还拿着刀,明晃晃地是在威胁。
莫栗两手举着,陪着笑脸,脚步轻快地走到他们旁边,领头的男人面色不善,眼里都是轻蔑和鄙夷,拿着刀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和莫栗交谈几句就侧过身打算上车。
一呼一吸之间,莫栗动了,一个扫堂腿,大汉在台阶上跌倒,头重重地磕在门把上,大汉反应过来,踢腿挣扎,拿着刀的手朝莫栗挥去。
闻逸只觉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顾不上别的,伸手想要制止,朝莫栗大喊:“小心!!!”
莫栗的手很快,一把把住劫匪的手臂,狠用劲,一手反剪,一手从裤腰带里抽出黑色小刀,抵在大汉的腰处。
“别动,老实点。”声音哪有刚才的娇俏,语气里尽是凶恶和不耐烦。
闻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姐,你一脸冷漠地说出这话,现在你更像来打劫的了啊。
再抬头看,另外两个大汉早就被那个刚刚跳窗出去的男人制服。
一个躺在地上,昏厥了,一个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原来戴帽男跳窗出去后,绕到大巴的另一面,乘着莫栗下手,另外两个人跑过去帮忙,他从他们背面袭击,用电棍击倒一个。
另一个人本要挥刀砍去,被他一声“别动!警察!”给吓傻了,见大势已去,立刻抱头求饶。
莫栗将劫匪的刀踢开,把他从台阶上拽下来,一手仍用刀抵着他,走到戴帽男身边,朝他伸手。
男人不明所以,以为是要他归还电棍,立马还给了她。然后就见莫栗用电棍把那两个劫匪都电晕厥了过去。
周边的人:......
戴帽男哑口,咳了一声,小心地说道:“你,你是在报复吗?”
莫栗奇怪地看向他:“我有这么闲吗?”
“你这样做,可能......”可能不大符合法律啊。
莫栗诚挚地看着他:“不这么做,你一个人看得了这三个人吗?”
戴帽男:......有道理。
莫栗把电棍给他,“给你,等你上山了记得还给我。”
戴帽男点头:“好。”他作为警察,有责任在这里看住这三个人,等人把他们带走。
随后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之前我以为......咳,总之是我的问题。”
莫栗摇摇头:“没事,是我故意的。”当时她也是想看看车里有没有能帮上忙的人,不料他们运气好,碰到警察同车。
“能给我个联系方式吗?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去一趟警局。”
莫栗拿出手机:“没问题。”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莫栗在一群人复杂的注视里走上车去。
闻逸跟在她身后,叹为观止:“你学过武?”
莫栗将包重新放回置物架,回道:“没有,只学过一点防身术。”
“那个棍子......?”
“出门在外,总要有点防身的工具傍身。”
闻逸:“其实......如果是能交点钱就过去的事,也不用这么......”
在他的观念里,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好说,没必要真动刀子,命就这么一条,谁知道自己会不会陷入危险?
莫栗平静地阐述事实:“这种穷凶极恶的山匪,有第一波就有第二波,而我,没带多少钱。”
“再说,我又带着这么大一个包,我说我没东西了,他们信么?”
闻逸皱眉:“那就给他们啊,这些东西总比小命重要吧?”
莫栗从包里抽出一瓶水,笑道:“不,这些东西比我小命重要。”
闻逸:?
他没再说什么,这一路上看着莫栗格外护着这一包东西,全程都是轻拿轻放的,可能里面真的有她很宝贝的东西吧。
不过......她的手是在发抖吧?
莫栗的手确实是在发抖,刚刚制服了一个劫匪的她此刻却是连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
闻逸的手轻轻盖住她微微发抖的手,拿过水瓶,拧开了递回给她。
他低头看着她低垂的睫毛,轻声道:“不论怎样,还是小命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