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和蓝眼睛军官

    仔细通读一遍后,云人和试着在头脑中构建自己的人物设定:

    现在是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她叫芙蓉,是一个中国人。

    芙蓉的父辈是一伙偷渡西洋、背井离乡的可怜人。她未曾踏上故土一步,中文应该是和家人学习的,没有正经读过书。

    她的家族盘踞于巴黎一角,大家齐心协力维持小本生意,逐渐在异乡站稳脚跟。芙蓉因为身手不错,目前在为一个私家侦探打工。此外,她收藏了一些有关“1828年沉船事件”的报纸,说明她对此事颇为关注,和一个名叫“陈玉奴”的人之间来往信件也在讨论这件事。

    目前芙蓉正在执行侦探派发的任务:调查“丘比特”。她是星期一那天被带进来的。今天是星期六,也是和侦探传递消息的日子。昨晚她已写好了书信,准备今天去邮局寄出。

    以上大概就是这个房间所能提供的线索了,云人和如是想到,或许再待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了。

    穿衣镜中,少女的头顶适时更新出“芙蓉”这个名字,一块带有显示屏的手表也突兀出现在她的腕间——这是进入游戏菜单的窗口,除了语言、文字、时间、音乐、画面等选项外,能派上用场的还有“随身背包” “已知信息” “背景回顾” “联系人” “地图”等功能。该手表只有与之绑定的玩家可见。方才收集的线索已经完整保存在“已知信息”一栏了,【工作日志·丘比特】则作为物品收入了背包。

    系统为何单独将这一篇放进背包?云人和思考了下,觉得那句“就把这一篇寄给摩根吧”最是可疑——这应该是个提示?毕竟如果是“芙蓉”的话,她会在今天去邮局给侦探寄东西,所以这份工作日志才成了“物品”而非“信息”。这样看来,邮局应该就是下一个要去的地点了。

    决定好下一步的行动,云人和不甚留恋地离开了那座红砖围墙的建筑。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恰巧起得早,看见路过的云人和还兴致勃勃地与她打了个招呼。

    此时天色尚早,整条街却称得上热闹,安静而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许多人一天生活的开始似乎比日出还要提前。

    不对,那些不是“人”。云人和再一次反应过来:这里只有她一个真人,其他都是游戏中的NPC而已。意识到这一点,她开始尝试着和路人搭话,追问他们随口提到的各种东西,试图挖掘更多有效信息。

    一小时后,云人和在街边随意坐下,开始查看她补全的“纽顿镇”地图——这张地图先前充斥着迷雾和标注为不明的问号,仅有“红墙馆”一个地名在西北方向闪烁微光;现在,小镇上有名有姓的建筑物被她挨个问过,迷雾驱散后,它终于呈现出了一张地图该有的样子:

    圆形结构的纽顿镇被一条南北走向的公路贯穿中央,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半环城外。工厂区和贫民住宅区分别位于河流的南北两侧,远离城镇中心;公共马车站离工厂区不远,靠近公路。小镇东面还有大片农田和一个庄园。

    以交易广场为中心,公路为界线,小镇大致被划分为了两部分。公路以西,自北向南存在着红墙馆、行政区(邮局)、纽丁曼街(高级住宅区)、拍卖行、教堂等建筑;公路以东,自南向北则有酒店、图书馆、咖啡馆、剧团、出租公寓等建筑。

    看着这张画风古朴的地图,云人和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随便和人聊聊天便能带来如此巨大的收获!尤其是全息体验加倍放大了这种任务达成的成就感,使她直到走进邮局都保持着愉悦的心情。

    在云人和没看到的地方,一个咧嘴大笑的Q版表情出现在其头顶。(官方解释:在游戏中,这代表玩家的面部表情极好解读,游戏系统为增加趣味性而自动发送表情包。)

    以少女的速度,走到镇上唯一的邮局大概需要十多分钟。这座建筑的修建风格好似传统教堂,有着厚实的墙体和体现威严的大墩柱。进入其中,可以看到极富古典气息的圆顶、圆形花窗和大吊灯。宽阔的大厅两侧是业务办理柜台,尽头的墙壁挂着一幅暖色调的人物肖像;大厅中间是环形的写字桌,人们安静地忙着手头的事。入口处的告示板上写着营业时间:早九点到晚五点,礼拜日休息。

    到柜台将写好的信寄出后,云人和还收到了一封陈玉奴的来信。拆信阅读,内容经总结大致如下:

    首先,陈玉奴和马里耶特(“罗斯夫人”号的船长)私交甚密,针对近年发生在他身上的异常状况,陈玉奴真诚地向芙蓉请教(或者说求助)。陈坦言,马里耶特自海难后便从不摘下黑手套,他变得冷漠,不断疏远和身边人的关系,白天精神萎顿,夜晚却经常离开宅邸不知去向;他时常幻听,偶尔举止怪异,口中念念有词,他的双眼不复明亮,仿佛能看见未知的鬼魂。凡此种种,都对陈玉奴产生了巨大打击,她在信中如此写道:“他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我无从得知,好似有一层看不见的迷雾弥漫在他周围,将我和他相隔。我想帮他,但我不知该如何深究。他准备去巴黎观赏终于建成的凯旋门……你说我该帮助他吗,或者就此远离?说实话,看到他如今的样子,我会感到心痛。”

    其次,让利斯伯爵因为妻儿的死亡非常愤怒,他邀请了当今最负盛名的私人侦探维多克来调查这起案件。陈玉奴和维多克从前有过一次接触,他曾明确表示出对1828年沉船事件的好奇;他或许会提及此事,如果被问到了,芙蓉只管挑那些“方便回答的问题”便好。

    最后,陈玉奴再次嘱咐芙蓉“切记量力而行”——因为纽顿镇中一定存在某种未知的力量!这是她从让利斯伯爵的言行中推测出来的,他们一定在谋划某种恐怖事件,这使她联想到了多年前她的家人惨死时的样子。虽然这中间的联系她没有细说,但她认为死亡的背后绝对另有阴谋。总之,陈玉奴在信的结尾再次叮嘱:一定要小心谨慎,保证自己的安全。

    “维克多,不对,维多克……”云人和被这一堆强行塞入的信息搞得头大,更别提那些拗口又难记的外文名了。

    如果制作方愿意聆听测试人的反馈,云人和迫切希望他们能出一个给玩家和NPC写备注的功能,比如这个“陈玉奴”,她就可以给她改成“写信姐” “信息提供1号”甚至“李华”——这样多方便呀!

    又读了一遍那信,将线索收入系统,云人和终于在邮局门口遇到了另一位游戏测试者——双方在自我介绍后都看到了对方头顶的名字。这位一路自我介绍过来的玩家动作夸张地笔划道:“我对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人说‘嗨!你好’整整有一个小时!天呐!”

    少女的头顶这次闪过了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天呐!”

    那位玩家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名为“维斯·塞缪尔”的三十多岁青年军官,他有着古铜色皮肤、黑色卷发和锐利的目光,衣领半敞可以看到一截向左歪斜的肉粉色疤痕,皮质的□□套不加遮掩地挂在腰间。

    云人和用目光点了点他腰间的位置,问道:“你会用吗?”

    “这个我会,之前玩过,”维斯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见到你真是太好啦,我自己一个人逛了好半天……咱们来分享线索吧!”说着,他用自己的腕表碰了碰少女的,两块显示屏对接在一起,不过几秒,云人和便看到了对方共享出来的线索:

    【私人笔记·实习见闻】

    毫无尊严地死去比离奇死亡更加可怕。在医院实习的这段时间,我了解到很多产妇在分娩之后都感染上了“产褥热”这种致命疾病,患者会出现高烧、疼痛和产道流脓等症状,甚至引起严重的败血症,最后拖着□□腐烂的身躯,抛下新生的婴儿在病床上挣扎着死去。

    对于那些可怜的产妇和她们可怕的遭遇,有人认为是瘴气通过空气传播导致的病亡;有人认为这是上帝的选择,普通人无法干预;有人认为那些产妇死于自身的贫穷或未婚先育;有人认为是医院雇佣的大量男性医护人员致使产妇患病;还有人认为是“宇宙间不可名状的物质”所致……我求助了很多经验丰富的医生,但都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在我看来,一种病症的流行不该简单地归结于瘴气和上帝,一个高明的医生更应该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去探寻和发现世界的真谛。我们应该相信自己所学的知识,如果未来某一天它被证明是错的,也不要因此而丧失信心。总而言之,坚持生命可贵,坚持问心无愧。我们不能仅仅满足于掌握某些疾病治疗的手段,这不是身为医生的真正价值。

    【私人笔记·反目】

    我的发现几乎解决了“产褥热”,然而,从结果上看,我的想法大错特错。我的言论损害了其他同事的尊严,我的文章遭到了多数人的反对,其中包括我的导师——他明明知道所有的实验流程和结果,却坚决否认我的发现。

    我找出了真相,得到的却是讽刺、奚落和围攻。他们把我视作医学界的另类和叛徒,利用各种方法排斥我,而我也越来越无法忍受所面对的一切:那些医生白天解剖尸体,晚上就给产妇接生;他们穿着血淋淋的燕尾服围着病人打转,将解剖尸体和治病救人当作一回事;他们摸过尸体的手可以做任何事,为产妇检查、触摸伤口、接触新生儿,甚至可以马上做一场开刀手术。我一次又一次地解释、劝告,却好像一个聋哑人在演讲,除了警惕和诧异的眼神之外,再收获不了其他。

    大家一致认为我的行为让学校、医院和导师在医学界颜面尽失。学校将我退学,医院将我开除,导师也将我拒之门外。最后,我只能离开。

    【私人笔记·海员】

    我实在不敢将那些遭遇告知父母。我来自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在医学院的学习已经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全家人都希望我能出人头地,然而我没有做到……我甚至没有资格证,只能到偏远的乡村给人看看病,可这又能挣多少钱呢?

    综合上述原因,我最终找到一份海员的工作。我迫切地想要挣钱,在此基础上的其他都可以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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