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夏至时节,宋家十几辆马车前往京城。

    沈宸一路护送到梁州边界才停下,作为驻边大将,他没有接到命令不能擅离梁州。

    分别时,沈宸宽慰云琦,“太子大婚我们就可见面,也就半年的时间,我给你写信。”

    他让云琦上马车先走,直到宋家车队望不见了才带队返回。

    云琦从车窗里看着梁州渐渐远去,只觉得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盼望赶紧到太子大婚时,沈宸上京献俘。

    沈宸走后宋家在护卫统领宋全的带领下继续赶路,途经荆州时正值日暮,宋全安排入住荆州驿站。

    洗漱后众人下楼吃晚餐,不曾想遇到陈文宇,他将将养好伤,和母亲方氏回京。

    陈文宇瞧着清减不少,一袭长袍穿在身上空荡荡。与他打招呼,他低着头匆匆应一声就离开。

    “他这是怎么了?被俘了不好意思见我们?”云杰猜测。

    “就你话多,你管人家怎么想的,难道你被俘了会高兴?”

    “娘,姐姐说我。”云杰觉得最近姐姐变了,脾气火爆爱训人。

    “说你活该,谁要你管旁人的闲事?”

    “这哪是闲事,是国事好不好?”

    云琦用筷子敲他的头,“国事你也敢管?我看你是胆子肥了!”

    “娘,你看姐姐欺负我!”

    周氏知道云琦和沈宸分开情绪低落,哄儿子,“姐姐对你好才说你呢!”

    云琦向云杰解释:“陈公子被抓,说到底是我们的斥候不行,北辽犯边此等大事都未能及早发现,导致兵临城下惊慌失措。这次要不是宸哥在北门挖了陷阱,加上有竹筒炸弹,梁州恐危矣!你不思虑如何避免此种情形,却掀人伤疤!”

    周氏笑着和身边的嬷嬷说:“我瞧着云琦最近稳重多了,你发现了吗?”

    “是的,我瞧也是,大小姐确是长大懂事了!”众人笑。

    夜半时分,有熏香从窗户外面伸进屋里,平娘、秀娘在外间迷迷糊糊晕过去,云琦也渐渐不省人事。

    云琦是被马车颠醒的,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皆被绑住,嘴也被堵住,马车里没有旁人。

    她试着活动手脚,挣不脱,从马车的帘子向外看去,外面天光微亮。

    车停后,一个蒙面汉子掀开车帘拎着云琦走进一幢废弃的土屋,土屋连顶都没有,只剩四面土墙也快坍塌。

    云琦认不出这人是谁。

    房子里有三个魁梧男人,两边碰面后,蒙面人向他们索要报酬,“人在这里,银子呢?”

    “这里。”

    一人趁蒙面人接银子时,挥刀刺向他。

    “你们说话不算数!”蒙面人倒地。

    “哼,我们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

    三人挖坑埋尸,动作干脆利落。

    云琦第一次见一个大活人在眼前眨眼消失,心生恐惧,不敢惹恼他们。

    三人不顾云琦挣扎,拎着云琦上了蒙面人的马车。

    其中一人恶狠狠对云琦说:“妖女,你害死我们那么多族人,现在带你回去祭天,以告慰我们族人在天之灵。”

    云琦料到对方是辽国人,“战争是男人的事情,你们三个大男人抓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就凭你做的竹筒炸弹害死我们那么多人,千刀万剐了你都不解恨!”

    “战争都是各为其主,再说是你们先进犯的。难道我们只能等着被你们屠戮抢掠不成?”

    “哼,现下说什么也晚了,等大王见过你,就杀了你告慰我们族人在天之灵。”

    云琦试图说服他们,“两国征战何苦为难我一个弱女子,你们动不动来乾国抢粮食抢女人,打了败仗就杀女人泄愤,这就是你们的道理吗?”

    边上一个络腮胡辽人气急,“乾国土地富饶,生活富裕,辽国土地贫瘠,难道我们就该饿死?被抢是你们没本事。”

    “那你们这次失败也是你们自己没本事!”

    “啪!”络腮胡一巴掌打在云琦脸上,云琦嘴角流出血迹。

    “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狗命!”

    云琦用舌头顶顶受伤的脸颊,“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你们大王是想要竹筒炸弹的配方吧?再对我动手我什么也不会和他说,你们大王不想要一个死人吧?”

    “我留你一口气就是。”络腮胡暴怒。

    “老五,别上她的当,还有几天的路,回去没她的好果子吃!”一直没开口的领头人阻止他。

    络腮胡愤然离开去外面赶车。

    他们一路向北,马车专挑荒郊野岭的小路走,路上杂草丛生,根本见不到人,眼看越走越远,云琦愈发焦急,盼望沈宸已经知道她出事,马上就能找到她。

    又行了半日,云琦手脚长时间被绑,僵硬难受,只得和他们套近乎。

    “听闻辽国土地不宜种植,但我觉得你们那里有些地方还是可以种粮的,我有办法帮助你们种粮食。”

    “满口胡言,你一个官家小姐,岂懂种地?”叫老四的辽人呵斥。

    “真的,不骗你。你也知道竹筒炸弹是我做的,我就爱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焉知我不懂种粮之法?”

    “说来听听,如果你真有办法,我们自会向大王禀报。”

    “能不能先解开我的手脚,我讲给你们听,你们听听我讲得是不是有道理。”

    “不行,少耍花招。”

    “我都被你们绑了一夜,你们三个武功高强的大男人还看不住我吗?我真的有种地的好方法,而且你们大王也没说要废掉我的手脚吧?你们也有母亲及姐妹,如果她们被人如此对待,你们可愿意?”

    少女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领头辽人不耐地冲云琦冷哼一声,但还是给云琦解开了绳子。

    “说说看。”

    云琦活动僵硬的手脚,“辽国西部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土地贫瘠,天干少雨,确实不适合种植。但辽东是盆地,水源充足,我觉得还是可以种地的。”

    “我们在那里种过,产量非常低,几乎不长。”

    “那是因为土壤盐碱度高,用水不断冲洗,洗掉土壤中的盐分,就可以种粮了。”

    “用水去洗土,傻子都干不出这种蠢事!” 老四讽刺道。

    “所以你们守着大片好地不去种,只会放牧!”云琦不客气回怼。

    然后继续对领头人解释,“不要怕麻烦,一旦土地适合种植,那可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情!”

    “你不是骗人的?”

    “我骗你们干嘛,我是怕你们没东西吃又来抢,什么时候是个头?”

    “光洗地就可以了吗?”

    “土壤洗过后先种一些抗盐碱的作物,比如大麦、谷类等,这类作物抗盐碱性强,还可以改善土壤。”

    “多长时间可以改善?十年?二十年?这也太慢了吧。”老四问道。

    “那也比你们什么都不种空在那里长草强!”

    “还有吗?”领头人问道。

    “还可以深耕和增施肥料,用碾碎或者腐熟的秸秆,深翻进土里,可以增加土壤的疏松透气性。”

    “我们没有秸秆,只有草。”

    “草也一样。最后注意轮流种麦、豆、糜子等,不要年年都种一样的东西。”

    云琦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

    “就这些?我还以为你会开坛作法,呼风唤雨!”老四嗤之以鼻。

    虽然他们不太满意,但终于不再用绳子绑着云琦。

    云琦又问他们:“你们没伤害我家人吧?”

    “没有,大王只要你一个。”

    云琦遂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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