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上头

    瞧,恶毒的人除非触及自己的利益,否则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简十初和简十遇自然都低下了头,没有回话。王氏看向了自己的亲女儿简十锦,简十锦边回忆边说道:“大姐姐大惊小怪了吧!”简十锦还想开脱,但不得不将话告知母亲。“周妈妈先说了二姐姐不是贩夫走卒家的女儿…又说了二姐姐是狗…”

    “啪”王氏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

    “周妈妈平日里就爱指桑骂槐,这女儿们也不该多想,但嫉妒和怨恨之心倒是真真的了。”简十初顶着雷霆之怒补充道。

    “即便是母亲,也不能张口便骂我为小蹄子,周妈妈是把自己当做比主人家还厉害的人物。”简十遇才不要吃亏。

    周妈妈早在王氏摔茶盏的时候就已经跪下了,此刻,她匍匐着来到王氏跟前,抱着王氏的腿哀求道:“主母,奴才…奴才…”她一时慌张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这本是小事,王氏转念一想,应对的法子就出来了。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周妈妈,周妈妈看王氏这种态度,自然明白了主子还是向着她的,因此哀嚎声小了下来。王氏的目光一一略过简十初和简十遇两人的小脸,这两人今日怎么这么融洽,你一言我一语的想要处罚她身边的人?难道简十遇还是向着简十初?不不不,不可能,王氏看向简十遇那可爱的脸蛋。当初,她一直没能有身孕,简十遇出生后,她就将简十遇养在了自己身旁,她也曾真心将简十遇当做自己的女儿,自然明白简十遇不是那种首鼠两端之人,况且,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哪里有这么多心机,看来是周妈妈太过分惹恼了十遇,而简十初就是想火上浇油,让自己处理了自己的心腹。

    看着母亲满怀疼爱的眼神注视着二姐姐,简十锦无声的撕扯着手帕。她不止一次的听过,就连母亲也曾毫不顾忌的说过她们姐妹三人中,两个姐姐像凤凰一般好看,而她却像是山鸡一般长得潦草。她自惭形秽过,也恨为什么老天爷只让她生的像爹爹。

    在一番思量之后,王氏也做出了决定。“周妈妈,纵使你秉着教导小姐们的心思,也不能不顾忌着小姐们的颜面。你啊!上不得台面,总是说些猪啊狗啊的肮脏话。这次,大小姐和二小姐都联合起来说了此事,那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不能不管小姐们是不是小题大做,以德报怨,也要处罚你了。就罚你半年的月钱吧!如此重罚,也是为了让府中奴才们都知道要敬爱着小姐们。”

    “是,奴才知错,奴才知错!”周妈妈得了便宜还卖乖。

    瞧这不痛不痒的处罚,再听这皮里阳秋的话,简十遇真真是感受到了这王氏的厉害之处。她自嘲的笑了笑,这笑是对自己,笑她竟如此天真。可她这幅笑在其他人心中却又是另一番猜测,大家都了然的点了点头,是了,这二小姐一贯是个没头脑的,这样的处罚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一场风波无疾而终,三位女娃娃也从主母屋里离开,各回各院。

    回到屋中,乳母赶紧拿来药膏给简十遇擦拭伤处。“妈妈没用,护不了二小姐。家主也是日日担心着二小姐,当初小姐为了大公子甘愿进简府为妾侍,就是为了救大公子…”眼见乳母说起了往昔之事,简十遇突然坐起了身子。

    外祖父一家有难!

    “二小姐,是妈妈下手重了…”

    “不,我外祖父和舅舅是不是就在城西四方巷住着?”

    “是,二小姐为何突然如此问?是想念家主和大公子了吗?唉,若是想的紧了,不如妈妈找人托信给家主,让家主来见一见二小姐?”乳母想着说着,以为是简十遇想亲人了。

    “好,要快,最迟明日,我一定要见到外祖父。”简十遇想起了后日那场祸事,她本能的想要让杨氏父子逃离,毕竟他们不过是被连带的,在小说里也不过是寥寥一笔就给两人的性命画上了句号。现在的简十遇虽然还没有把杨氏两父子当做自己的亲外祖父和亲舅舅,但一想到性命攸关之事,还是忍不住的本能迸发,来不及思考便想救人。

    “好,好”乳母虽然露出了为难之色,但也还是满口答应着。不为二小姐,也想着为自己能见一见主人家,将在简府受过的苦难倾诉一番。她不是简府的奴仆,是被杨家买下的,她的心全在杨家。

    午后,乳母赵妈妈徘徊在主母王氏院外,她想好了两番说辞,正拿不定主意要用哪个。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用简十遇来作筏,毕竟昨日二小姐不慎掉入湖中,晚些时候周妈妈就找来了道士在湖边做法,二小姐思念外祖父,这应该能得到允准了。

    赵妈妈鼓足了勇气进入了主母王氏院中,可不到片刻,她便悻悻而归。主母王氏不仅不愿让二小姐与外祖父相见,更是将赵妈妈大骂了一通,差点发落了她。要不是她闹将了起来,主君又要来,说不定王氏真的就发落了她。

    简十遇躺在榻上,不经意看到书架上似乎藏着一方木盒,于是便想起身去看看。可刚一起身,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一个稚嫩孩童,看着那么高的书架,她就算是垫脚踩在椅子上也够不到。

    唉,我想回去的是现代的我自己的童年,可不是这个小说世界里的恶毒女四的童年,简十遇无奈暗叹道。

    正在长吁短叹时,乳母赵妈妈默默地走了进来。一瞧见赵妈妈这幅样子,简十遇便知道想通过王氏而见到外祖父是不可能的了。

    “没事,咱们再想别的办法。”简十遇赶紧安慰道。赵妈妈抬头看向人小鬼大的简十遇,眼泪“唰”的便留了下来。“什么高门显贵,简直还不如城西那杀猪的王家。”赵妈妈哭着说着。

    简十遇一听便乐了,赵妈妈也学会了皮里阳秋。

    看着简十遇乐不可支,赵妈妈也擦了眼泪。说实话,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在这里待了,但一想到死去的小姐和眼前的二小姐,再想到家主和大公子,赵妈妈也只得留在这里,替她们照顾着眼前的这个小人。

    在乳母赵妈妈的帮助下,简十遇拿到了那个四方盒子,打开便看到了一枚长生锁。赵妈妈摸着盒边,向往的说道:“原来这东西在这儿,我还以为被哪个手快的贼偷走了呢!”

    “这是外祖父和舅舅卖了老宅,找了工匠打的。”看到了这枚长生锁,简十遇突然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阻止杨氏父子无辜枉死。她虽不是她们以为的简十遇,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眼下的长生锁便系着浓浓的亲情。

    整个下午,简十遇都端坐在书桌前,拿着那本三字经眼盯不错的看着,但始终一页都没有翻过。她实在谋划,是在想着如何见到外祖父和舅舅,如果阻止那场祸事牵连杨家父子。

    一直到赵妈妈出声喊简十遇该用晚饭,简十遇这才想好了计划。赵妈妈笑简十遇看着用功,可书还是在第一页。简十遇却已想好了如何做,她今晚要偷偷出去,去四方巷见到外祖父和舅舅。看着眼前含笑的乳母赵妈妈,简十遇决定不要节外生枝,所以她只字未提,和赵妈妈和和乐乐地吃完了晚饭。

    夜幕降临,简十遇已经躺到了床上。看着简十遇已经安眠,赵妈妈便离开了房内。听到了脚步离开的声音,简十遇“蹭”的一下子坐起了身子。她又重新爬回了书桌,拿下了笔墨纸砚,就着一旁的月色画起了今晚的路线。听着外边的吵闹之声,她知道这时候不适合出去,她要等到无人时,夜深时再出去。

    苦苦等待了一个时辰,外边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她便穿好衣服,蹑手蹑脚从屋内走出。

    她这个作者对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东西都一清二楚,自然知道西墙边就有狗洞。简家的护院和家丁虽然人数颇多,但现下还算是太平年间,又不是大内皇宫,自然晚间松散,也都在外院守着。内院里,一片静悄悄的,妈妈和婢女们也都睡下了。虽然条件便利,但简十遇还只是个孩童,很多地方这小胳膊小腿爬起来还比较吃力,但总算是有惊无险来到了狗洞旁。可正在她要爬狗洞时,却看到一只狗正挣扎着要往院内钻。简十遇吓了一大跳,这才想起这是主母王氏养的狗福子。狗旺旺叫了起来,简十遇立马钻到了一旁的花丛中。果然,护院一听到狗叫声便都赶了过来。

    护院见左右静悄悄的,以为狗只不过胡乱叫着玩的,便没有想着敲门确认,只安抚了狗。可狗还在一个劲儿的叫嚷着,简十遇只好匆匆离开。果真,她离开后,狗便不叫了。

    简十遇没考虑到狗这个变数,不过这也不难,她想去小厨房拿根骨头贿赂这福子。可谁知,刚刚轻声轻脚来到小厨房,就正好跟同时偷偷出来找吃食的简十初撞了个背靠背。

    两人先是受尽,而后看到是对方后又尴尬了起来,简十初和简十遇都露出了僵硬的微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饿…饿了。”简十遇想着自己好歹也算是重活了一世,自然要先开口破局。

    可没想到简十初会错了意,赶紧将手中的鸡腿递给简十遇。“二妹妹也没吃饱啊?”

    简十遇只好接过了鸡腿,她自然是吃饱了,晚饭吃了一大碗肘子,吃到最后,还是赵妈妈夺过了碗筷呢!简十遇犹如母亲一般的望向简十初,这可是她自己创造的女主人公,她坚强,隐忍,从爹不疼娘不爱的局面中硬生生地闯出了一条血路。幼小的简十初自然不知道简十初心中这番触动,但她明白的是,二妹妹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简十遇将鸡腿递到了简十初的嘴边,颇为触动的说道:“你吃,多吃点,吃的强壮一点。”末了,还不忘补充道:“骨头留给我就行。”

    简十初感动万分,她含泪咬了一口,然后又将鸡腿推到了简十遇的嘴边,颇为心疼的说道:“妹妹也吃,我们两个分着吃,不吃骨头。”

    “啊?”简十遇这才反应过来,简十初又想错了自己的意思,她是想要骨头给狗吃,她才不吃骨头呢!但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简十遇只好跟简十初一人一口,将一只鸡腿给分吃了。听着外边的打更声音,简十初和简十遇依依惜别。

    翌日,简十遇偷偷藏起来了两根骨头,今晚祸事即将发生,这一次她一定要出去,一定要见到外祖父和舅舅。

    又是漏夜时分,简十遇再次按照计划行事。果然,狗又在打洞。她抛出狗头,最终完美钻出内院。在外院时,简十遇又是一个小小的人儿,突然遇到护院家丁时,稍稍一躲,便完美隐身。

    她穿了一扇又一扇的门,终于来到了最外边的院墙,又精准找到了另一个狗洞,又爬了出去。

    她自然知道自己小小的,丝毫没有战斗力,若是有人想要掳走她,简直是易如反掌,所以简十遇一直靠着墙边溜着走,躲避着人跑。她知道马上就要到宵禁了,她的时间不多了。

    简十遇一路狂奔,一路躲闪,终于在即将要宵禁之时到达了城西杨氏家门口。可此时巡逻的将士也看到这小小的孩童,想要上前询问时,简十遇“咚咚”敲响了杨家门,在将士即将要靠近简十遇时,杨景平及时地打开了门。门刚打开,简十遇就扑到了杨景平的怀里,惊魂未定的喊道:“舅舅,你把我忘在隔壁了。”

    自从姐姐嫁到简家成为妾侍后,杨景平一面也未曾再见到过,自然也没有见过简十遇这个的外甥女。正在杨景平愣神之间,院内传来了厚重的声音,道:“景平,孩子回来了?”

    杨景平明白父亲的意思,当即抱起了简十遇,装作训斥的说道:“以后再乱跑,就不要你了!”

    将士一听便骑马转身离去,市井上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哒哒的马蹄声。

    简十遇放下了心,同时也兴奋了起来,她做到了,她见到了外祖父和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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