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尼飞彼多是第一个出生的护卫。

    接触到空气的第一秒，她就很明白自己的意义。

    彼多的想法并不怎么多，在她看来，只要一心辅佐王就好，不管王变成什么样，向他们吩咐什么，提出怎样的要求，王仍然是王，陪伴王是她的使命。

    她喜欢捕捉左摇右晃的东西，伸手去掏窗外的蜻蜓蝴蝶，在天气好的时候打盹，醒来后必须要伸一个大大的懒腰。

    彼多情绪很稳定，她认为有好处的就留下，没有的则抹杀。

    在彼多眼里，世界黑白分明，王所承认的就是白，王所不喜的就是黑。

    ——

    艳阳同时被王承认，又被王所不喜。

    彼多想，不愧是那位大人，可以容忍这些不喜欢的事物。

    自己还有很多要学习的。

    #

    01.

    人类脆弱如小小瓢虫。

    彼多将它在指尖捏碎，黄血溢出打湿她的皮肤。

    斑点甲壳破成几瓣，它的尸体像人类可撕拉指甲油摘掉时从边缘簌簌坠落的碎屑。

    瓢虫死时，发出扑哧一声。

    #

    02.

    彼多喜爱生命爆裂时的声音，例如捕捉一只小鸟，杀死一名食物，或者鱼儿在铁板上滋滋被煮熟，流出黄金色的油。

    今天天气很好。

    她望向窗外蓝天白云，艳阳的手轻落在头顶，抚摸的动作让她喉咙里泛起一阵呼噜。

    她喜欢这个人类的手法，还不错，可以留下。

    #

    03.

    艳阳对彼多来说，是一个普通的玩具。

    玩具好坏决定了其娱乐对象的心情，艳阳作为玩具很棒很称职，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把尼飞彼多当作真正乳猫宠爱的人。

    既然她宠爱彼多，彼多便也礼尚往来地同样宠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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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经过几天的观察，彼多发现艳阳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她曾不止一次拿着些零碎的小物件拨弄，如果问她是哪来的？她会回答：我和乌鸦一番搏斗后赢来的。

    在闲暇时间艳阳会哼歌，彼多听她唱各种不一样的歌，但用的语言她和普夫都闻所未闻。

    艳阳有时会在彼多午睡时给她唱旋律柔软的摇篮曲，阳光，人类高出很多的体温和轻轻的音乐会让彼多觉得放松，所以她经常在艳阳怀里小憩。

    这名人类有一搭没一搭地理顺她的头发，手指揉揉她的耳朵，触感传来，暖呼呼的，有助眠作用。

    彼多喜欢，她打一个大大的哈欠，枕在对方腿上翻个身。

    #

    05.

    彼多不像枭亚普夫。

    她接受东西很快，实际上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她所不能接受的事。

    她喜欢艳阳是真心实意的，不掺什么杂质，同样，她能感觉到艳阳也是真心实意喜爱她，所以在面对普夫的提醒时，她觉得困惑。

    “艳阳不会趁我睡觉时伤害我，你的假设听起来不切实际喵。”

    退一万步，这名人类想要伤害谁根本不用找准时机。

    彼多的直觉告诉她，艳阳拥有随时杀死每个生物的能力。

    “但艳阳喜欢活的我。”

    她甩甩尾巴，得到艳阳本人的肯定，随后当着普夫的面扑进对方怀里。

    #

    06.

    艳阳并无什么特别，她就是像另外两护卫一样的存在，既然大家都辅佐王，重点就应该放在王身上，与个体无关。

    彼多知道，艳阳会晴天时去阳光大好的地方呆着，她回头时橘色长发像某种鸟儿顺滑的尾翼，让人想要狩猎。

    艳阳的皮肤在太阳直射下曝光，她的双眼在太阳直射下透明，她的手指在太阳直射下雪白，她的脚尖陷入杂草却因为念而不被弄脏，看到尼飞彼多后，艳阳侧身避过她的袭击，露出一个意外的笑容。

    彼多与她玩耍时从不亮出爪子，艳阳随即故意让这场打闹变成跳舞，和她在花园里胡来好半天。

    她牵着彼多的手教彼多怎么做简易陷阱捕捉麻雀，在彼多提议直接上去咬死时双手放到身前比个叉。

    她说：麻雀的话，我们把它放走吧。

    #

    07.

    但彼多明白艳阳并非优柔寡断之人。

    艳阳可以捏死雄鹰，彼多的圆曾感受到她让猛禽跳动的心脏在手里进行一场小型爆炸，那个白发的人类棋手正窝在艳阳怀里，这让彼多感到不悦。

    艳阳的怀抱应该属于她才对，那明明是她的领地。

    但令彼多沮丧，她翻遍有关人类习性的书籍，这才发现它们好像并没有圈画地点的习惯。

    彼多舔舔手指翻开下一页，但其实早已心不在焉。

    所以，她想：我该怎么让艳阳成为我的领地呢？

    #

    08.

    彼多找到了。

    她很聪明，且无疑懂得变通。

    书上说人类会依靠建立亲密关系来独占伴侣，它们用道德标准限制自己保持忠诚。

    虽然个别会背叛，但彼多相信艳阳是个完美的伴侣选择。

    可惜可惜，王的建业还未完成，我不能腾出心思来圈画艳阳了喵。

    彼多想。

    #

    09.

    世界上有一种秩序叫失控。

    彼多偶然间从普夫嘴里听到这个词，她感到好奇：失控，那是怎样的情绪？

    有很多事情她没有体验过，虽然艳阳有时可以让她的心率变快，或者体温升高，但彼多还是时时刻刻保持冷静。

    她也有不冷静的时候，譬如在屋顶喊叫，追蝴蝶时不小心从房梁踩空落下去，艳阳有一天突然全身是血地躺在王的怀里，彼多发现，向来眼里只能看到陛下的自己，今天注意力却不在王身上。

    她从艳阳那儿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但艳阳不是不死的喵？

    #

    10.

    玩具修理者，彼多的好帮手。

    她看自己的尾巴操控在艳阳身上缝缝补补，为了方便治疗，她让这名人类躺在自己怀里并卷起一大截衣服。

    她把手放在艳阳腰上，肚脐左三寸的地方，一番评定，很明显对方的体温并不正常，有点要升高的预兆。

    艳阳窝在她怀里的情况和平时反过来了，但彼多觉得这样比平时还要让她满足。

    她被人类沐浴露，洗发水和洗衣粉的味道所包围了，大多是人造的，加上血的鲜甜，很香很香。

    这样来看，艳阳好像被自己圈画成功了，她处于上位，此刻她在主宰艳阳——

    这个想法忽然让彼多的血燃烧起来，她两手摸摸艳阳的脸，再摸摸艳阳的耳朵，学着对方平日的样子也轻哼摇篮曲，音阶破碎，断续，同时观察到治疗对象的瞳孔在涣散。

    这让她很想用力地抱抱对方。

    她捧着艳阳的脑袋想，没关系，我会治好她的。

    #

    11.

    没关系。

    死亡并不是什么大不敬的事。

    没关系。

    人类的终点就是死亡。

    没关系。

    我不是死去，只是离开。

    后来的日子里，艳阳如此对彼多说道。

    #

    12.

    彼多在发现自己治不好艳阳的那一晚，是王抱着这名人类从卧室里走出来。

    她能看出陛下动作小心，珍惜，她上前驱动玩具修理者，二十分钟过去，却感觉毫无进展，只能勉强维持伤患处不要继续恶化。

    她出了很多冷汗，心跳也震耳欲聋。

    会慌张很正常，毕竟这样下去，艳阳没几天就要死了。

    #

    13.

    尼飞彼多，知道真正的死亡。

    她毕竟终结过很多生命，她清楚真正的死不是躺倒一会再爬起来，也不是鲜血淋漓然后重回原样——如同艳阳过去所饰演的“死”。

    等艳阳真正死亡后，他们首先得找一个地方把她埋葬，否则她会腐烂，招来很多苍蝇。

    艳阳会消失在泥土中，接下来，再也不会有人在午睡时摸摸她的脑袋，揉揉她的耳朵，捏捏她的手，很爱地给她哼唱摇篮曲。

    再也不会有人爱她。

    #

    14.

    书上写道：「爱让人想要靠近，爱导致亲吻和繁衍，爱让人愉悦，爱让人满足。」

    #

    15.

    所以尼飞彼多去试了。亲吻艳阳让她很快理解为何人类热衷于此。

    嘴唇碰嘴唇的刹那，对她来说就像把亲手狩猎的战利品塞进嘴中的第一步，多么史诗的瞬间。

    满足，满足和感觉还不够的渴求，喂饱自己需要更多更多的血与肉，喂饱自己需要更多更多艳阳的爱。

    彼多咬咬这名人类好看的颊肉，她听见艳阳小声哼唧两下，如同猎物垂死挣扎时发出的悲鸣。

    狩猎爱让彼多热血沸腾。

    她知晓了艳阳虎牙形状和尖锐程度，舔吻对方耳廓和脖颈，隔着一层薄薄皮肤，彼多将上唇抵在猎物要害处，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几乎要冲破动脉流出来。

    热热的。

    她想，可以把艳阳弄得湿漉漉吗？

    猫咪长有倒刺的舌苔刮擦过对方，用力过猛还会留下红痕。

    过一会，她抻直胳膊让自己离远并餍足打量自己捉住的小鸟，小鸟眼里泛起水光，脸羞红起来，神色在不可置信和混乱迷糊间徘徊。

    尼飞彼多赞同地点点头：是的，爱让人满足。

    #

    16.

    艳阳死去后的半个小时，王终于从废墟中走了出来。

    彼多知道核辐射，艳阳提醒过她。

    三护卫迅速跟着王离开这片危险之地，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后，彼多施展玩具修理者让其修好王，修好枭亚普夫和孟图图尤匹。

    这个过程很漫长，花了她三天两夜的时间，同时让她缩小成手掌大小。

    为了稳定所有人的生命，尤匹和普夫都分出自己的一部分喂给她以增强她的念力储存，以保证彼多连轴使用能力。

    就这样过了很久，普夫尤匹也一起变小。

    王平安无事了，这本是最大的喜悦，但当终于轮到治疗自己时，尼飞彼多却有点泄气。

    她想，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无法修好自己了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