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

    外围已经全部变成废墟,尤匹在和拿酷戮缠斗,普夫则被莫老五的烟雾关住。

    到处都乱七八糟的,此时奇犽背着晕过去的小杰遇见了成为蚂蚁的庞姆,普夫正把自己拆分成粒子从茧里输送出去;

    尤匹在寻找隐身的拿酷戮与梅雷翁,诺布把秀托带进四次元空间;

    地下仓库伊加路哥操控的弗拉塔尸体被布罗布塔炮轰成碎片,四十公里外尼特罗和梅路艾姆谈判,却发现对方已经知道了他自己的名字。

    这位号称人类最强的猎人协会会长捋捋胡子,问:是谁告诉你的?

    梅路艾姆坐在原地拒绝对战,闻言平静回答:刚刚那个人类女性。

    “是……叫艳阳对吧,老夫认识她。

    怎么了?”他笑呵呵嘲讽,“小小蚂蚁,何必在意你所谓的食物。”

    “……汝…知道她的过去?”梅路艾姆不屑于被激怒,只是话锋转至自己在意的问题上。

    说这话时,他语气迟疑,似乎是在动摇自己该不该探索这些。

    尼特罗嘴一提:上钩了。

    “不错。”他点点头:“老夫虽然只和她见过一面,但对当时的事了如指掌。”

    说到这,他顿了顿:“与我对战,我可以告知于你。”

    嵌合蚁眼珠漫无目的地动了动,过了十几秒,他慢慢站了起来。

    “…既然非要打,那朕便打到你服为止。”

    梅路艾姆周身的恶念爆炸开来。

    ————

    艳阳曾短暂透露过自己的经历。

    譬如她通晓并无记载的语言和文字系统,提起过人类好友,说明过再生的能力是因为被恶人改造。

    她谈起自己十五岁时爱上提拉米苏和厚乳奶盖,十八岁爱上暹罗小猫,二十一岁热衷于单机俄罗斯方块。同样大家有目共睹的,现在她又在不知道第多少岁时分别爱上替她通关游戏的枭亚普夫,一切要求完成到位的尤匹,翻肚皮求摸的彼多和下棋时偶尔轻碰她手的小麦。

    没有人知道她多大,她的家人,她从哪里来,说到离开时又要去哪。

    有时梅路艾姆看她,好像看到一只误入内陆的海鸟。

    孤独,生疏,警惕松懈同在并对一切怀抱十二分好奇心。

    这只鸟因为脱队在他怀里歇脚,而嵌合蚁就仿佛被关在车里的孩子,看到一只水禽,雪白,优美,强壮,皮毛优越,在公路上飞翔,如同引力飙升的第二个太阳。

    艳阳在磁吸别人围着她公转。

    此时此刻尼特罗使出百式观音第一式,梅路艾姆在疼痛中过醒,他忽然想起艳阳这家伙莽莽介入的第二天下午,自己听见对方打电话说:

    我要用坐标离开

    我要在坐标上自杀

    我的老家,有人在等我

    一种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嫉妒更多的情绪席卷了他。

    他一边暴怒于这个人类怎么敢如此不负责任地妄想触碰死亡,一边感到妒火中烧。因为没有一种艳阳一言不发的爱是虚假,也没有一种艳阳宣之于口的爱是真实。

    百式观音第二招击在身上,让梅路艾姆几乎把牙都咬碎。

    为什么故乡的人可以让她记挂,而朕自己,乃至护卫棋手和这里的一切,就要被她舍弃?

    想不明白。

    人类心脏硬硬的,苦苦的,腥腥的。

    肉块血气蒸腾在牙关间碎裂,白发老者每一招都发出巨大轰鸣声,宛如在叫恶狗,犬吠不止。

    咀嚼,梅路艾姆被野兽的本能所环绕,首先错觉手要渐化出雁的蹼足,血状的血缚出丝絡,从他嘴里咳出来。

    被挤压进观音手心中的漫长感一瓣瓣剥开他的镇定,如同一瓣瓣剥开心脏瓣膜,奇美拉蚁用劲挤开铁掌,啐出一点蓝色。

    十分钟后,尼特罗被卸下右腿。

    梅路艾姆向他劝告,不准备再多话:

    “现在告诉朕艳阳的过去,朕还可以饶你一命。”

    ————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事主角艳阳正窝在尼飞彼多怀里。

    她一直在流血,源头找不着具体位置,很难止住。

    半梦半醒间看见迷你版的可爱小普夫在眼前扑棱,其中两只一左一右捧着她脸颊哇哇大哭,声音犹如十个扩音喇叭血怒叠加,比记忆里学校大课间广播体操的BGM还烦。

    艳阳梦见熊熊燃烧的基地,平静的杰诺杰底湖,现代冰冷的建筑群和雨。

    周围很多自杀式袭击,俄罗斯方块坠落版不联网不能玩,她二十一岁当上正式法医。出于不知名原因,自己过去所有认识的人都死后她一直觉得有什么在推动自己,于是越来越努力,越来越努力,带着一股势必要把同行全部卷死的架势,上班第三天,食堂不同餐口都没记牢,进行了人生中第一台主刀解剖。

    滚滚尘濮,越翻越快的漫画书,蚂蚁们时间一到纷纷定时炸弹般死去,尼特罗如何战胜帝王,心脏什么味道,怎样爆炸,怎样湮灭,大家都在白光中曝光,无人的宫殿、花园、走廊、平川、小房间、地下室和你自己的心。

    一场核爆。

    艳阳慢慢张开眼,水光在视网膜上辉映跳跃爱咋地咋地,如此荒谬,当头一棒。

    核爆。

    是的,是核爆。

    她想不起来的一切就只是核爆罢了,一页漫画纸,怎么这样残忍?

    尼飞彼多注意到她醒来,马上跪坐在地要将她轻轻放下来。枭亚普夫的一部分在周围团团转,不停如真正的蝴蝶采饮花蜜那样处理她嘴角外溢的血迹。

    她突然想笑,只好在尖锐腹痛中问彼多,你的玩具修理者可修的范围到哪里?

    没想到她醒来后第一句话会是这样,彼多愣住,片刻思考后摇摇头:“除了死物和必死之物,其他都有解决方法。”

    小普夫情绪比大普夫还要波动,闻言指着艳阳尖叫嚎叫大喊大叫:照你说她就是必死之物喽?!

    尼飞彼多烦躁,一尾巴把人抽飞:“不用你管喵!!我自己清楚!”

    艳阳双眼失焦望向无星的夜空,嘴里喃喃:“这么说来,核辐射可以吗?”

    “…………核,辐射?”彼多有瞬间的呆滞,“应该可以喵…只不过要耗费很多精力和时间吧。艳阳问这个做什么?”

    人类冲虚空皮笑肉不笑,表情放空:不,没有,只是问问,辛苦你了。

    旁边被揍飞的小普夫晃晃悠悠飞回来,气急败坏:尼飞彼多!你等我主体从那个破烟雾里出来!

    艳阳平息体内阵痛,一抬胳膊把枭亚普夫扯到怀里揉圆捏扁:“把那些小普夫赶紧召回来,不要去找王。”

    枭亚普夫不可置信望着她:“区区人类,你在说什么!!”

    区区人类用上十二分力捏他脸,把Q版蝴蝶捏得嗷嗷直叫:“听话,别添麻烦。”

    普夫羞恼,普夫犹疑,普夫沉默,普夫斟酌,普夫召回。

    普夫在她怀里坐正,感觉到死亡正降临在这个人类身上,这很快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小小一个坐在艳阳手心里,问:“为什么。”

    艳阳笑笑,手抚过他的头发和后背:“唉,因为我想让你们多活一会,哪怕只是一天或者一个月。”

    似乎是已经意识到这个人类总是正确的,偏执狂蝴蝶少见的,没有逼问她为什么说自己和伟大的王会死,而是轻声回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可我还是不懂。

    尼飞彼多手紧紧握住艳阳胳膊。

    艳阳挣脱开来。

    这么几分钟拖延事实上已经让她心急如焚,但身体恢复速度太慢,才只好干坐着等到现在。

    得离开两位蚂蚁——她还不想蔫巴巴发动念能力时把小猫咪和小蝴蝶什么的也带进时间滞停里。

    枭亚普夫注意到了。他开始在这种推拒里困惑地抬头仰望她,好像仰望一颗还没被挂上天空的人造恒星。

    艳阳水一般离开他们俩,声音听起来飘忽,并转瞬即逝。

    “好吧,”她这么说到:

    “其实只是我私心想留住你们。

    下一秒,丝绒铁幕开启,整个世界掉进滚筒洗衣机那样淹没在兑水的咖啡棕里。

    ——得立刻,赶去梅路艾姆身边。

    **

    大概是快一周前,艳阳半夜睡不着起来散步,在一楼的廊坊那儿迎面撞上尤匹。

    这只红色的魔兽型奇美拉蚁很沉默,身上有关人性的部分不多,笨拙必然,但对王认同的一切都意外宽容。

    以上,具体体现在艳阳在他的翅膀窝里睡午觉,和给他的羽毛编辫子时他都非常纵容。

    尤匹此时手里拎着个对他来说有点迷你的手提灯,跟艳阳撞上,神色有点意外。

    他停下脚步,在离对方四五米远的地方站定,灯光微弱照映在他脸上,呈现一种篝火般温暖的橘黄色。

    “你……怎么没有休息?”他问。

    艳阳摇摇头:“睡不着,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说到这,她话音一转,拿手指了指那个已经有些锈迹的提灯。

    “这是要干什么?”

    尤匹低头看了一眼。

    “之前有个人类棋手在房间里上吊了,处理尸体时候弄掉了灯,我现在拿去扔掉。”

    艳阳若有所思:“……解决完这件事以后,可以带我去天上飞一飞吗。”

    “……飞?”孟图图尤匹不解。

    “人的终极愿望不就是会飞吗,今天天气很好,适合圆梦。”她认真点头。

    尤匹似乎被她的认真脸忽悠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最后答应了她。

    那天晚上,艳阳待在他怀里体验了东果陀宫殿限定一日游。

    为了保证王的安全,尤匹没有飞出彼多圆的范围。

    而彼多本人就坐在柱子上,他们每飞一圈,这只小猫就快乐地大叫以发泄自己多余的精力。

    半空中艳阳就靠在蚂蚁心脏边,要害部位,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她甚至可以听到尤匹沉闷的心跳,一下一下,像空心的牛皮鼓。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蚂蚁凉薄但对王狂热至此,却依旧有一颗这样的心脏。

    在如此心跳声中,艳阳听见尤匹问:

    “这样飞,是你的愿望吗?”

    她抬头,对方没有看她,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远方,仿佛刚刚这句问话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还是点点头:“是我最初的愿望。”

    尼飞彼多的嗷嗷声依旧活力满满从下方传上来,仔细观察,枭亚普夫也站在二楼窗前无语且麻木地观赏这些迷惑行为。

    尤匹颠了颠怀里的人类,又问:那现在的愿望呢?

    艳阳阖上眼,感受夜风湿润拂过自己的脸颊。

    她叹了口气说:唉,不知道啊,说不定是学会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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