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窒息的感觉停留了几秒。当克洛克达尔总算把你放下时,你第一反应是趴在地上拼命地咳嗽喘气,仿佛要把肺里颗颗粒粒的黄沙吐个干净。
然而他的沙砾似乎在他放下你的一瞬间就消失了。哪怕粗糙的触感还残留在你的气管里,肺部却早已经变得清清爽爽,呼吸也畅通无阻。
你勉强镇定下来打量四周,发现克洛克大概是把你捞到了玛丽乔亚主城外某个小树林子里,树木葱郁而浓密,月光透过枝桠的缝隙倾落一片水色。
克洛克似乎有意避开海军、或者也包括多弗的耳目,还真在这守卫严密的玛丽乔亚被他找到一处无人的地点。
……明明差一点就能和战国说上话了。
心里再低落,面对沙漠皇帝你也不敢表露,更别说发脾气了,总不能跳起来对着他叫“你就不能晚点掳我吗??”——况且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和老沙什么仇什么怨,万一他真对你全是杀心呢。
克洛克站在你的身前,神色平淡地垂眸凝视着你站起身。他吐出的烟气在夜色下凝结成白茫茫的一片,莫名让你联想到某些古老传说里的吸血鬼与狼人。
……虽然大概和他完全不是一种气质。
你顿了顿,尬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极力诚恳道:“晚上好啊克洛克先生、我感觉你对我可能有些误会,毕竟我是真的没见过——”
“忘了?”他懒得听你狡辩,径直开口打断了你的话。他的视线在你脖颈处停留了片刻,又随意地移开。
你愣怔片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连忙积极主动地把一切都补充解释个清清楚楚:“我十岁那会儿失忆了,所以我以前的事真不记得了……”
克洛克达尔看着你求生欲望溢于言表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似乎并不在乎你究竟记不记得他,只是直接了当地进入正题:“你的果实能力是回溯吧。”
“…………”
你僵在了原地。老实说,你的能力除了堂吉诃德的高层和罗西他们,就连海军也不太清楚;他还真是你的老相识?
克洛克没有理会浑身紧张的你,只是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上的金钩,语音低沉而沙哑,平静地仿佛是在讨论今夜的月色与海风。
“差不多十年前我得到了这颗果实,本来是打算给手下的,没想到——”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你一眼,“被路过的小偷偷走了。”
年代久远,似乎当时的具体情况也已不可考证。或许是有人处心积虑刻意为之,或许不过是机缘巧合、碰巧让果实落入了路过的女孩手中。克洛克达尔当初没查出什么端倪,你自然也没有丝毫印象。
这对于他来说也不重要。
他上下打量你一番,低低地哼笑一声,隐约黄沙在你身侧雾似的蔓延开来。他一步步凑近你,高大身形仿佛一座压迫而来的牢。
“所以,你是不是该滚回来当我的部下,小偷?”
*2
你没想到,你在海贼王里的求职之路如此抢手,堂吉诃德和巴洛克这两个大公司都争着抢着给你发offer、撬你的墙角。
——虽然两个全是黑心企业,老板生气了估计能把你头都拧下来那种。
你被克洛克逼得步步后退,最后紧紧贴在树干上,吓得心脏都要狂跳着脱离胸膛。你下意识交叉双臂挡在胸前,干笑两声道:“克洛克先生说笑了,这样子我肯定会被少主扔海里喂鲨鱼的。”
克洛克达尔“啧”了一声,似乎没什么兴趣和多弗打交道。他漫不经心地思索了一阵,露出一个略显恶质的笑来:“或者把你扔海里,让恶魔果实重生?”
你:“…………”
不是很懂你们这些□□老大。
他瞧着你沉默的模样勾了勾嘴角,身上的压迫感总算消了些。他瞥了一眼你身后远处的宴会现场、窗口掩映的杯筹灯影,道:“明天你总会找到机会的——逃来我的船上。”
你愣了愣,不明所以地跟着回头望了一眼晚宴的方向。脖颈处传来微凉的触感,你身体僵硬了一瞬,余光瞥见克洛克就这样抚上你的脖颈,又轻描淡写地替你把外套的领口收拢。
“既然有铂铅病,那就好好缩着,”他低声道,“大摇大摆地来参加政府举办的七武海会议——嫌命长?”
他身上的浅淡烟草气息和夜晚微凉的水汽混杂在一起。你心里一惊,低头把袖子卷上去,发现铂铅病的白斑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扩散了,仿佛在手臂上散落了一片片盐堆。
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明显,没想到今天一天下来突然扩散了这么多。从刚才克洛克达尔的举动来看,大概你现在脖子上也多出了几块斑点。
所以……说不定海军政府已经发现了你这个弗雷凡斯的余孽?
回想起刚才克洛克不让你接触到战国、便把你掳过来,你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这个男人是在帮你的想法,又赶紧摇摇头把这可怕的念头赶出脑海。
他们这群当老大的都有一套蒙骗下属的手段,当真的时候就输了。
“我不建议你今晚回自己的房间,”他说,“除非你想体验被政府追击的感觉。”
………
远处政府准备的房间里,新上任不久的海军瑟瑟发抖地敲响了多弗朗明哥的房门。老实说,他真不想和这些七武海打交道,然而海军政府下令搜查那位谜之副手的踪影、此刻又找不到她人,只能壮着胆子来询问这位一看就不好惹的七武海。
“抱歉!请问您的副手现在在何处,政府方想要找她谈谈!”
不过是担心多弗朗明哥迁怒的借口罢了。明白内情的人一听,就清楚大概不止是“谈谈”。
随意坐在床沿的多弗朗明哥沉默了片刻,打了个哈切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溜出去喝酒了。”
……这大晚上的,还在玛丽乔亚,怎么可能溜出去喝酒啊!
小海军在门外支支吾吾了片刻,终于还是不敢继续开口反驳,咬咬牙打算大不了回去挨骂,总比被多弗朗明哥宰了要好。
多弗动了动手指,从那根连接你心脏的、他的线上仍然能感受到你脏器的搏动,一下一下鲜活而生动,大概目前还没有什么大事。
然而,他要是此刻明目张胆去把你捞回来,不仅是把海军往你身边引、更是给自己和政府添了不少没必要的冲突。恐怕直到明天出海之前,你都不能出现在他船上。
他嗤笑一声,手指不轻不重地牵动引线、挠似的在你心脏上撩动了一瞬。
“爱惹麻烦的女人。”
*3
你一晚上都没有回去房间。一直提心吊胆着,多弗牵动你心脏时你也并未注意到。
你胡乱偷了几件海军小兵的衣服套上,又把自己原本的外套扔在会议厅外吸引注意,就这样勉勉强强在树上躲了一夜。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剩下的七武海们都动身离开时,你才壮着胆子跑到了码头上,压低了帽檐和其他人站在一处,扣子一颗颗扣得严严实实,身子都随着站姿一同僵硬住。
多弗朗明哥一大早就来到了码头、踏上了火烈鸟号的甲板。大概是受到了你的牵连,站在他周围护卫的海兵也格外多,几乎要把他四面包围住;不过多弗个子高,粉色的羽毛大衣也分外显眼,仍然能让人大老远就一眼望见他。
多弗朗明哥神色自如,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身边陡增的海军,也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少了一个副手。
你咽了咽喉咙,视线情不自禁地跟随着多弗移动,看见他就这样毫不在意地上船、启航,一次也没有回头望你一眼。
火烈鸟号逐渐在海面上行驶远去,最后仅仅在空阔海面上留下一个不起眼的粉色小点。
你在一瞬间有些迷惘,莫名产生一种真的被人抛下的低落与茫然。你咬了咬下唇,逼迫自己头脑清醒些。
该说人类就是这样容易产生依赖性的生物。哪怕你知道明哥对你并没有几分真心,哪怕你自己也并不想留在他的身边,你此刻却依然情不自禁地隐隐期待他会把你带走。
在明哥身边呆久了,脑子都不太正常了——现在他主动让你有机会离开他,明明就是天大的好事。
现在来看,似乎只能跟着克洛克达尔上船了——可惜甚平昨晚就已经离开了,不然你觉得和他求个情也有几率被他救走,说不定还能顺道看看美丽人鱼姐姐。
伴随着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克洛克达尔也来到了码头上。你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该怎么和他一起混上船,他却已经径直路过了你的身侧,目不斜视地平视着前方。
在他宽大衣袍掀过的一瞬,原本在他身侧的小海军悄然消失,没有一丝声响。
*4
只能说,个子高真方便,往你跟前一站就能把你遮得严严实实,黄沙一裹把你捎上船也方便得很。
就是窒息的滋味属实不怎么好受。
你不知道你身侧的其他海军有没有注意到你消失了,不过你的消失的确没有产生一丝动静——可能是这群七武海对海军小兵生气动手的情况实在太常见了吧,万恶的大海贼。
一直到克洛克达尔踏进了船舱中、彻底离开了外侧海军的视线,你才被他放了出来,像昨晚那样控制不住地干咳许久。
克洛克没有多弗那样骚气而夸张的粉色火烈鸟审美,船舱的内部装饰总体也低调而沉稳,又在某些角落雕刻出精致的纹路。克洛克在放下你以后径直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悠悠闲闲地抚摸着扶手上镶嵌的宝石。
“衣服不错,”他戏谑道,“很适合你。”
身上的海军服本来就是偷来的、不太合身,套在你身上还大出许多,袖管处空空荡荡地多出一截;更别提刚刚还被他稀里糊涂地掳到船上,衣角处都皱巴巴的。
你沉默了片刻,不太能够确定此刻的情况,过了半晌,你才试探着询问道:“……我接下来要跟着你吗?”
克洛克达尔敷衍地“嗯”了一声,随口道:“你要是不想,出去跳下去。”
你:“………”
你:“哈哈哈哈哈哈哪有啊,我超想给您打工的!”
你就这样搭上了克洛克达尔的船,跟着他一起前往阿拉巴斯坦。算算时间,这会儿理想乡计划应该还在筹备阶段,罗宾大概还有一年才加入巴洛克工作社、阿拉巴斯坦还有三年开始干旱不雨。
可惜,你真的很想跟罗宾要一张签名照,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克洛克的船大概在海上行驶了四五天——毕竟有了政府特许的通道,伟大航路上许多关卡都能够轻轻松松地通过。期间多弗朗明哥意外地一次也没有联系你,心脏处也没什么异样。你差点以为多弗朗明哥真的忘了你,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就是看在手术果实的面子上,他也会把你紧紧绑在身边的。
这几天和克洛克达尔一起航行,他使唤起你来也没有丝毫的犹疑,你的身份就这样顺利到诡异地切换了。
尽管此刻他的篡国计划还在起步阶段,他要办的事情却似乎已经堆积如山,来来往往送信的海鸥飞个不停。你这几天也帮着他处理一些事情、从写文书到倒咖啡,还好之前在堂吉诃德干得多了,这会儿也不至于有多手忙脚乱。
动画里看着并没有多大感觉,然而当你到达阿拉巴斯坦的土地时,你才真正意识到了什么是沙漠。毒辣到近乎炙烤的阳光、铺天盖地的黄沙与热浪,你几乎刚下船就感觉到了自己水分的流失。
克洛克达尔眯了眯眼,瞥了一眼像烈日下的植物似的迅速蔫巴的你,毫不犹豫地踏上一地的沙砾前进。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