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直的节目播出，安宁和陈焕上了热搜。

    安宁少年时想要做个享誉世界居里夫人一样的科学家，这个梦想实现了一半。她成为了人人皆知的网红科学家陈焕夫人。

    上个班买个菜都有人跟着拍照。她的免疫课爆满，大教室台阶上都站满了人，不概率不是想听免疫学，而是好奇这个女人真人长什么样子。不管什么原因，安宁不久又得了个最受欢迎教师奖。

    陈焕的电影再一次延期放映，连着几天票房奇迹般地重回第一。他拍戏的路透也横扫互联网，粉丝们欣喜万分，没有胡子的陈焕变回了她们熟悉的玉树临风的样子。当年因为宣布结婚生子而离去的粉丝纷纷归来。

    电影节上，陈焕获得了最有潜力新人导演奖和最佳男配角奖。他和千方百计剧组走完红毯，主持人调侃他，“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导演是整个剧组最帅的男人。你路演时也穿成这样，票房就不是低开高走了。”

    陈焕觉得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旁边的男主演接过话题，“陈导这么多优点，帅是最不重要的那个点了。”

    “你虽然不是最帅的，但明显是最会说话的，前途无量啊。”主持人回答。

    陈焕接受奖项时感激了一堆人，但在最后感谢自己的家人时，底下突然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发奖嘉宾叶强说，“很明显你的家人比你还火爆。”

    陈焕只是笑。

    “人生巅峰啊，恭喜！”

    “哪里哪里。”陈焕谦虚。

    “怎么，你还不满意，将来是要同时拿最佳导演和最佳演员吗？”

    “希望有那么一天。”陈焕说。

    叶强哈哈大笑，“好好干吧，我看好你。”

    陈焕回家路上接到了安宁电话，满腔兴奋化为惊慌，掉头赶去了医院。

    陈子豪和几个老朋友在饭店喝酒，突然一头栽到。送到医院说是脑血拴，抢救了一夜。一直到早上才让家属进去。

    陈焕看见眼睛半睁，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父亲，叫了一声爸，眼泪一下涌出来。

    都说人生如戏，不过如此。

    在医院守了几天，陈子豪情况逐渐稳定，陈焕也得离开去片场拍戏。安宁让他放心走。

    “你又不是医生，在这儿守着也没用。拍完了再回来伺候爸爸，日子还长着呢。”

    陈焕看着陈子豪，“爸爸，我去工作了。你好好养着，等我回来。”

    陈子豪眼睛转了转，似乎懂了。

    不管情况多么糟糕，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陈焕听着安宁说日子还长，心里有些安慰。

    “全靠你了，又要耽误你的工作了。”陈焕握住安宁的手。

    王玉梅本来要全天守着，“要是你因为照顾爸爸也累病了，焕儿可要担心死了！”安宁连哄带吓总算把她劝回去休息了。

    虽然请了护工，安宁还是要常常过来照看的。

    “咱们俩过命的交情，还说这个。“安宁用陈焕电影里的台词说。

    陈焕露出一点笑意。

    “你好好拍，再拿个奖，让爸爸高兴一下。” 安宁说。

    “这是个偶像剧，拿不了正经奖。”陈焕说。

    “管他什么剧，你要拍就好好拍。不要老想着家里。”

    “嗯。”陈焕点头。

    当初答应演这部戏，是收到了一个网名叫焕家的小老鼠的粉丝的来信。

    “知道你的梦想是当个好导演。我们的梦想是你再拍一部偶像剧，趁着年轻多留下你的样子。我知道追逐的只是自己的想象，永远不可能真正拥有你。可我真的想再看到你英俊的样子。不要什么演技，只想看你在荧幕上耍帅。我刚刚知道自己得了卵巢癌，虽然有些无耻，就用这个请求你吧。要快点拍啊，晚了也许我就赶不上看了。 BTW，请把胡子剃了吧，有胡子的陈将军真的是太沧桑了！”

    陈焕记得这个粉丝，主要是因为她这独一无二的网名。有时活动结束，这个看似娴静优雅的中年女人就会悄悄走到跟前说一句，“小老鼠爱你。” 陈焕每次都会露出吃惊的样子，然后听到她的爽朗的大笑。

    他有几年没参加品牌活动了。路演的时候有个清秀的女孩子把信给他，就匆匆跑走了。

    陈焕跟后援会的人打听，小老鼠的确在医院化疗。跟她视频聊天，看到消瘦萎靡强颜欢笑的女人，想起她爽朗的笑声，一时冲动说，“好！我演。你等着。” 他何德何能，得到这么多的热爱，无以回报，要是她们喜欢他耍帅装酷，那就拿出三个月让她们高兴一下吧。后来拍到需要说弱智台词时候，不禁后悔的要命。但既然演了，咬牙也要演完。

    “等我拍完这部戏，我就回来伺候爸爸，给你当家庭主夫，你好好搞事业。”陈焕说。

    “你就画饼吧。你不做导演了？”

    “做不做的，也没什么意义。” 陈焕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忽然觉得自己一味追求事业十分可笑。追到以后，又能怎么样呢。妈妈不爱出门，可爸爸喜欢，小时候爸爸带他去黄山旅游，那次爸爸和他一起爬到山顶，说等我老了，你带着我去看祖国大好河山。他自然是一口答应了。然后他长大了，工作各种忙。有了一点空闲要陪女朋友，哪有功夫跟老爸旅游。直到他娶妻生子当导演，不用说旅游，都没和爸爸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今年过年计划要去的三亚还是安宁要求的。

    他老觉得爸爸还不老，有的是时间。现在太晚了。世上也没有卖后悔药的。

    安宁看他消沉的样子，忍不住抱了抱他。

    “爸爸会慢慢好起来的。”她说。心里想着等公公好起来了，陈焕拍完戏，她也要常常回石家庄看看。

    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那个先来。

    陈焕说到做到，拍完偶像剧，真的推掉一切工作，在家伺候老的小的。

    陈子豪恢复的不错，他是要强的人，在北京最好的理疗中心埋头苦练，六个月后真的自己走路了，虽然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他像变了一个人，戒烟戒酒，不用王玉梅唠叨，每天早上晨练。

    “有时候坏事也能变好事，我觉得你爸这么病一次，也许将来反而能长寿。”王玉梅对儿子说。

    “我都好了，你咋还不去上班呢？你真打算靠媳妇养你一辈子？”陈子豪忍了一阵，终于开口。

    “孩子不是孝顺你嘛。你怎么不识好歹呢。”王玉梅说他。

    “那也不用成天守在跟前。”陈子豪说。

    陈焕挠挠头，他这是被老爸嫌弃了。

    其实他在家也没闲着，做饭接孩子陪老人之余，也在筹备下一部电影。

    陈亮前一阵还通过安宁找他，说是想在他的电影里演个角色，无论戏份多少片酬高低都行。不管演电视剧多么成功，演员最终梦想还是大屏幕。陈焕觉得他的气质和其中一个角色十分贴合，况且剧组里有一个流量明星对电影的关注度有神奇功效，就答应了。

    几个月后，粉丝们在开机仪式的路透里不出意料看到了胡子拉碴的陈焕。小老鼠吐槽，他不留胡子就不会当导演吧。有人宽慰她，能出来就不错了，有胡子也行啊。别人家的偶像那是再接再厉，勇往直前。咱们粉的这位是随心所欲，走走停停。

    和女朋友闹别扭了，消失两年。父亲生病了，消失半年。你就盼着他家里一切顺意吧。

    主演正如以前网上传言是著名的实力派演员朱家涉。他能答应来演，一定是剧本非常给力。女主角何河大学刚毕业，青春靓丽，只拍过一部网剧，但网上已经把未来之星的标签给她安上了。当红明星陈亮的出现更是让围观的大众尖叫四起。

    这部戏可以说是未拍先火。

    记者当天采访陈焕，问他是否向资本低头，不再注重内容。陈焕侃侃而谈，内容永远是第一位，但考虑市场需要和观众的喜好也是一位成熟导演应该做的。都第二部了，可不是成熟了。

    两年以后，黑暗森林正式上映，成为当年的票房亚军，并拿到了金星奖的最佳影片奖，最佳男主角奖，最佳摄影奖。

    陈亮代表剧组领了最佳影片奖，念了陈焕的得奖致辞，路还长。我们会继续努力。感恩。

    台下掌声雷动。

    陈亮接着说，“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陈焕导演没有亲自来领奖。那是因为他陪他老婆去国外领个什么科学奖，然后全家坐邮轮去旅游全世界了，说是要在船上呆三个月呢。”

    台上颁奖嘉宾发出感叹，“他是要在邮轮上继续努力？我们也想这样努力啊。”

    在号称从南极到北极包括了八十六个晚上的邮轮上，大宝小宝和船上仅有的三位小朋友已经处成了最好的朋友，爬上爬下玩。两家的老人凑在一起打麻将，旁边还有老外在观战。安宁和陈焕看着海鸟飞过，互相询问，“你在想什么？”

    “下一个电影。”

    “下一个项目。”

    “真想立刻下船开始工作啊。”

    两人感叹了一番，工作的概念如此根深蒂固，享受长假的时候很有罪恶感。

    “我们努力奋斗，下一代就没必要像我们这样，尽情享受生活就好了。”

    “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光知道享受也不好啊。”

    “别担心。”

    “担心也没用。”

    两人絮絮叨叨，担心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们并不知道，遥远的港口有神秘的病毒蔓延，他们的生活以及整个世界都会被改变。

    总是有措手不及的意外，两个人携手面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