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任一行的倒下,如一座大厦轰然倒塌。

    刘介虽然早就被科普过腺体阻塞症,询问过医生也查阅过资料,了解这个病发作时会出现的症状,但瞧见任一行真的在他面前摔倒下去,他的脑袋里冒出的不是各种应急方案,而是一团团炸开的灰色尘埃,他在那一瞬是懵的。

    平时那么拽那么牛逼的人,怎么会呢。

    李允微调转方向,跟了进来,看到晕倒在地的任一行,她心跳几乎停滞,脚步踉跄,差点被自己绊倒。

    “李小姐,请把门关上,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刘介渐渐恢复了理智,开始着手处理。

    李允微干瞪着眼,满脸的惊惧和茫然,像是灵魂抽离。

    “李允微!”刘介只好直呼其名。

    李允微如梦初醒,她结结巴巴应了两声,回身把门关上,可走这两步,她脚都是软的。

    刘介将任一行扶了起来,“李小姐,来帮个忙。”

    他想与李允微一起将任一行扶到沙发上,但是李允微是个典型的柔弱Omega,没有多少力气,刘介也是干瘦干瘦的,任一行身量又大,两个人根本架不起他。

    “说不定哪一次就是最后一次……”李允微在搀着他瘫软的胳膊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就想到姜悦的这句话,再看看他青灰没有生气的脸色,李允微更加绝望,眼泪汹涌而出。

    刘介急得脑门上都是汗,他来不及安慰她,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陶医生,总裁会议室这里,任总有状况,你快过来,悄悄地来。”

    挂了之后,他又打了第二个电话,“看好总裁会议室,除了陶潜,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李允微跪坐在地,手臂托住任一行的上半身,他的头沉甸甸地在她手上,没有一丝生气。李允微的眼泪流得更加猛烈,怪她,都怪她,他进来时,她明明看出他气色不佳,病怏怏的,她还说这种话激他。

    她要的是他不痛快,可当他真不痛快了,她却内疚得要死。

    “李小姐,医生很快就到了,您别太担心。”

    李允微压抑着哭声,脑门被忍住的眼泪冲得酸疼,她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一会儿,会议室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他进来后,刘介接着把门锁上了。

    仁溥掌门人有遗传病的事若是传出去,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陶医生。”

    年轻人进来后,很快地看清形势,他却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说,“我还以为我来没什么用呢。”

    陶潜聪明是聪明,人也是好人,可惜长了张嘴。刘介不喜听他啰嗦,催促,“你快点。”

    陶潜没有耽搁,他走到任一行身边,蹲下,试了试他的脉搏,然后松开了他的领带,解开他衬衣的第一颗扣子,动作很是熟练。

    “这个病就这样,没办法。等一会就好了。”

    “一会……是多久?”李允微声线颤抖着问。

    陶潜欸了一声,这才好好地观察起这个抱着任一行的女孩,他起初还以为她也是任一行的秘书,心说这秘书还挺尽责,跪在地上给任一行当枕头。

    他把身子降得更低,盯着她,思考着说,“哎,你有点眼熟。”

    李允微还在抽泣,下意识地想偏过头去,不想与他对视。

    转眼间,他认出她来了,“你是……微神?你怎么在这?”

    “……”

    “陶医生,这是任总的妹妹。”刘介挺烦陶潜不务正业的,想阻止他俩的谈话。

    但陶潜已经陷入见到偶像的激动情绪中,“真真真假!你是他妹妹,我天,任少也太幸福了吧。”

    李允微听到他的话,本来通红的小脸此时已囧得发烫。

    刘介打断他,“陶潜,任总还没醒。”

    “我不说了吗?他这病就这样,你急也没用,再说了,我爸告诉他让他注意休息,他今天休息了吗……”

    刘介被这一问堵住了,任一行每天连轴转,出差、开会,各种活动,哪有时间休息,就连手臂受伤在家那半天,都是他上门去汇报工作的。

    他拉了下嘴角,“任总事务繁忙,和你自然是没法比。”

    陶潜听刘介这样说,一点都不生气,他的关注点也不在刘介的话上面。

    他继续盯着李允微,温和地问,“微神,你……怎么哭了,因为你哥哥吗。”

    李允微继续低着头,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一点都不想理这个陌生人。

    “没关系,他一会就会醒。我记得你是Omega,啊,如果你不是他的妹妹,释放信息素他会醒得更快。”

    李允微听到这里,抬头看了他一眼,仍是泪眼婆娑。

    她本来就温温柔柔的,这一落泪,分外可怜。

    陶潜当即掏出纸巾来,想要递给李允微,但见她根本没有手接,他想都没想,说了句,“冒犯了,”然后伸过去手,用干净的纸巾给李允微擦掉了眼泪。

    李允微很不好意思,低着头轻声说,“谢谢。”

    陶潜:“谢啥,我可是你的……嘿嘿。”年轻人羞涩地笑了下,居然开始遮遮掩掩。

    刘介瞪大眼望着这一幕:看不下去我却什么都不能说?

    陶潜说得没错,过了五分钟,任一行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便与李允微关切的眼睛对上了,他不假思索,张口就问,“你怎么还在。”

    他刚刚赶她出去就是身体感到很不舒服,知道自己晕,不想让她看到他这副样子。

    他是见着她出门的,可没想到,她又回来了。

    任一行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想她最近哭得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每一次都是因为他。

    李允微不言语,也不敢看他,偷偷品着他这句话。

    他是不希望自己在的吧。

    任一行撑着地坐起来,目光笼罩着她,然后虚弱地笑了笑,温和地说,“不关你事。”

    一句话就惹得李允微止住的眼泪又簌簌地掉落。

    “还哭?”任一行故作轻松地打趣她。

    “我真的打不了。”李允微带着哭腔,又委屈又内疚。

    “打不了就不打了。”任一行坐在地上,在说这句话时,他鬼使神差般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做完这个动作他便愣住了。

    “Sweet不能解散……”李允微哭得更厉害,她方才冲他吼,完全是虚张声势,她是纸糊的小老鼠,而他才是真老虎,她怕极了因为自己而令其他人的梦破碎。

    “Sweet要解散?!”陶潜终于忍不住插话。

    “这个以后再说。”任一行故意避而不谈。

    “知道了。”李允微站起来,但因为腿蜷得太久,起来就麻了,起身时身子晃了晃,陶潜上前扶了她一把。

    任一行站起来时晚了一步,但他一站起来,陶潜一米八的个头便被比了下去。

    任一行没好气地瞥了陶潜一眼,“刘介,送她回去。”

    任一行的行程没有因为突发疾病而发生任何更改,他换了一身衣服,踏上去酒店的路,陶潜也跟着。

    在车里,陶潜问,“任总,你不是和白纯婷在谈恋爱吗。你可以临时标记她啊,就算你将来不娶她,但你给她的已经够多了,又是代言人又是影视资源,她也不会介意被你吸几口信息素吧。”

    车里有任一行、刘介和陶潜,开车的是刘介,没有外人,陶潜的嘴逐渐放肆。

    任一行坐在后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他语调沉沉地说,“陶潜,你将来是个医生,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是攻克疑难杂症、造福人类,科研讲的是定理,是数据,而不是造谣和主观揣测,希望你对你自己说的话负责。”

    陶潜被男人说得心虚了,明明都是二十多岁,他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还阴森森的,看来腺体阻塞症把他折磨得不轻,就这样还坚持什么底线。

    他沉默了多久,车内就安静了多久。

    可过了约莫十分钟,他又开口了,“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他转过头,认认真真地问后座上的男人,“任少,微神有男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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