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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士真相

    润雍王拉着“紫定行”,牵着她走到桌边,吩咐仆人拿来纸和笔,然后对林梨说:“罚抄。”

    林梨:“抄什么?”

    润雍王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彭力。”

    他放下笔,对林梨说:“我的名字。”

    林梨隐隐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他不去问她关于聚魂镜之事她知道多少,也不问为何要参与此事,反而叫她抄他名字。

    彭力扯了扯“紫定行”,歪头看着她,示意她可以开始抄了。

    反正聚魂镜在这,她来这的目的也是为了不让孙承辉找到聚魂镜,抄就抄呗。

    于是她拿起毛笔,开始抄写。

    她写完一个字后,身后的仆人笑出了声,林梨向后瞪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在笑她的字难看。

    小时候,她被外祖父说狗用狗的脚拿笔写的字,都比她写的好看。

    林梨有些不服气,但又没办法,这已经是她被纠正过,努力改良过的字了,跟从前比,算很好了。

    她看向彭力,他却是看着纸上她写的字,嘴角微微勾起,一手扶着下颔,看回林梨的时候,淡淡地笑着,说:“继续抄。”

    下一个字,林梨换一种写法,可还是写得不美观,依然圆圆的,歪歪的。

    林梨继续聚精会神地写了几个,每个字都很有特色,各有各的丑。

    这边的院子很安静,没有宾客嘈杂的声音,没有歌舞声,也没有仆人走来走去的声音,门外假山的流水声很响。

    那只狗趴在林梨的脚边,挨着她。

    忽然,林梨朝身后看了一眼,聚魂镜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可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总感觉,谁在镜子里注视着她。

    这是他们族人天生的感官力,可以感知世间万物,普通人是不具备的。

    “怎么了?”彭力随着她的眼神,看向聚魂镜,“镜子里有你认识的朋友?”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那里,有她从前认识的人。

    不,确切的说,是认识的鬼。

    林梨陷入了思考,她在想着到底是谁,谁会在那里,她看向彭力,请求道:“你能帮我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吗?”

    彭力看向聚魂镜询问,一会后,转头看向林梨,摇摇头,说:“他不说。”

    林梨没再追问,反而是沉默了,她的手开始颤抖,轻轻呼了一口气,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彭力要开口时,忽然往聚魂镜那边看了一眼,似乎那边不让他说,他转头看着她,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真想知道?”

    “嗯。”林梨的手抖得厉害,还没听到真相,眼眶却已发红。

    只见彭力食指微微抬起,碰了一下桌子,聚魂镜周围泛起蓝光,这光芒耀眼却不刺眼,柔和又明亮,似湛蓝的天空一样干净。

    一团白色的魂魄从镜中飞出,半空中出现一张巨幅画纸,画纸上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握着一双手,低声细语在嘱咐着手的主人平安回家,老人的手每一根手指头都伸不直,干得似树皮,满是褶皱。

    这是镜中飞出的魂魄生前之事。

    “陈永顺。”

    画面一转,是魂魄的几个好友在呼唤他,说时辰快到了,必须得出发了。

    这魂魄之人叫陈永顺。

    陈永顺依依不舍地和他父亲告别了,此次一去,不知何时能归来,不知是否能归来。

    父亲已到古稀之年,前年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大不如前,偶尔认不出身边人是谁,必须需要有人在跟前照顾。

    如果自己不幸战死,那父亲今后该如何生存,以后他能一个人烧火煮饭吗,能记得回家的路吗?

    早知道是如此,年轻的时候就该听父亲的话,不等十八岁那年一见钟情的女子了,也不至于让年老的父亲孤零零。

    听说今年冬天会很冷,陈永顺只要想到父亲一个人在家,慢吞吞地烧柴火的模样,就想哭。

    但转念一想,自己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一见钟情的女子,娶了别家的姑娘,岂不是耽误人家终身。

    走出家门后,陈永顺越发难过,活了这么多年,顺心的时刻并不多,他抬头看天,有些自嘲地叹口气。

    他想问问老天,为什么要创造他,为什么别人出生就锦衣玉食,而自己从小做苦活,如今中年还要为了钱被迫上战场。

    若他活着回来,会得到一大笔钱,可以安心和父亲养老,若他战死,父亲会得到体恤金。

    还有,让他难过几十年的是,既然他不能与爱的人相守一生,为何要他遇见,为何要他爱上她,为何他的爱不能得到圆满。

    陈永顺的好友们走在前面催促他走快点,他跑快几步,在拐角处回头,看见父亲一手扶着墙,一手举起缓慢地摇着,然后挥了挥,示意他赶路。

    陈永顺在转角处,跪下给远处的父亲磕头,起身擦干眼泪往前跑,跑到好友身边时,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跟他们说说笑笑。

    但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人来这世上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

    军队启程了。

    大军如期到边疆,将士们每日严守,但宣军迟迟不攻。

    一个月过去了。

    天越来越冷了,陈永顺每一天都想着家里的老父亲。

    一天傍晚,他跑到城墙上,看家的方向思念父亲,忽然看见城墙下一个男子自称是宣国的使者,前来求和。

    陈永顺听到两国不用打战,开心极了。

    太好了,大家都可以回家了,他可以回去照顾父亲了。

    但他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宣国的使者被孟国的守将一刀杀了,守将看着倒下的使者,对在场的其余将士命令道:“烧了,别让人看见。”

    陈永顺惊讶地捂住嘴巴,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回去军营路上,他汗毛竖立,从小他就一身蛮力,打打杀杀他在行,但不爱看书,很多字都不懂,文人说的道理他更不懂,他不懂兵法,不懂国与国的大事,只知道保卫家园为国捐躯,就是对的。

    陈永顺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孟军要杀宣国的使者?为何孟军一定要打这场战?

    回到军营后,他被吩咐给西营运送粮食,正好他的好友鲁辉在西营,可以去看看他。

    陈永顺与同营将士推着粮食走到西营营门时,烈日当空,他热得抬头擦汗,忽然看见树林里有一个穿着黑袍的人。

    黑袍很大,遮住了那人的脸。

    他揉了揉眼睛,想看得仔细些,却看见那人消失不见了。

    身边的人都没注意到树林里的动静,他跟他们说了方才所见,他们都只是哈哈笑,打趣说他大白天碰着鬼了。

    不对啊。

    分明那人就站在那里,分明他看见了,可忽然就不见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陈永顺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

    进了西营,放好粮食后,陈永顺绕路去看鲁辉,途中经过做饭的地方,里边传来包子的香味。

    他上回来西营就和这边的厨子混熟了,因为厨子是他们的老乡,做的包子是真好吃。

    可这回还没进去,就有几个人拦着他,不让他进。

    陈永顺莫名地觉得古怪,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不简单,加上今日目睹宣国使者被杀,他感觉这次战争和以往不同。

    于是他偷偷上了西营后边的山,躲在草丛里看里边究竟在干什么秘密的事情。

    他看了半天,里边一个厨子也没,只有三皇子孙信孚。

    孙信孚拿着一个瓶罐,往每个大锅的菜里撒着什么东西。

    这是在下毒?

    不可能啊,这是他们国的三皇子,他怎么可能对自己国的将士下毒,而且给将士下毒,还怎么打战。

    应该不是的,应该不是的。

    这时,军师叶知星冲到孙信孚面前,抢过那瓶罐,问他为什么下毒。

    孙信孚叫来将士,抢过将士的剑,一剑刺杀了叶知星。

    陈永顺吓坏了,他蹲在草丛里不敢出声。

    三皇子杀了军师!

    他为什么要杀军师?

    三皇子杀了军师之后,将军师按在地上,疯狂刺他的身体。

    陈永顺下山后,走去看鲁辉,他不知该不该把这事说出来,如果三皇子不是在下毒,只是加了其他的东西,他就是在污蔑皇子,是要杀头的。

    但倘若,三皇子真的是在下毒呢?

    而且,军师也去质问他为何下毒了。

    但是,若军师也是误会了三皇子呢?

    可是,既然是误会,那为何三皇子不解释,直接杀了军师。

    所以,三皇子很有可能就是在下毒。

    陈永顺不知该如何是好,已经到了吃饭时辰,他没回东营,而是跟在鲁辉身后,一起去打饭。

    打完饭后,陈永顺更紧张了,他四处张望,放饭的那几个将士很是奇怪,眼神冷漠,严肃地盯着正埋头吃饭的将士们。

    像是,像是......在确认将士们都吃下这些饭菜。

    一瞬间,陈永顺后背窜起一股寒意,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然后他按住鲁辉的手,不让他把饭菜送进口中,微微低头,悄悄说:“别吃,有毒。”

    鲁辉不解地看向他。

    陈永顺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拍鲁辉肩膀,假装骂道:“你又忘了拿辣椒,每回都这样,你看你这记性,没辣椒怎么吃啊,快去拿。”

    这么多年的兄弟不是白当的。

    鲁辉马上明白,站起来假装道歉,“哎,对不住啊,兄弟,我这就去拿。”

    说完鲁辉就迈开步子走开,陈永顺大力地拍他的脑袋,然后勾住他肩膀,假装打闹,自然地一起离开原位,要去拿辣椒。

    陈永顺带着鲁辉偷偷上山了,躲在草丛里看军营的动静。

    他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鲁辉,鲁辉说要是换做自己,也不敢叫大家不吃这顿饭,因为如果饭菜没毒,自己就是犯了污蔑皇室的罪,如果饭菜有毒,他出面制止了大家吃这顿饭,自己也还是会被三皇子的人杀掉。

    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

    他们已经不当兵十年了,这回军中忽然派人来家里说征兵,上战场会有一大笔钱,虽然不明白为何军队要他们年纪大的将士回去,但能有钱拿,他们就参军了。

    他们以前就是只顾打战,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兵法,将军叫他们怎么打就怎么打,甚至字都不识几个,退出军队之后就下田种菜了,所以他们两个农夫面对这种状况,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三皇子没下毒,一切都是他们多想了,只要军营无事,他们就下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等到了晚上,夜幕降临。

    鲁辉被蚊子咬得烦躁,见军营无异常,想下山了,陈永顺拦住了他。

    陈永顺也很不想军中将士出事,但直觉告诉他,是有事的。

    两个时辰后。

    营帐中传来奇异的叫声,伴随着砸东西的声音,陈永顺和鲁辉紧张起来。

    不久后,将士们纷纷从营帐中走出来,他们走的姿势很不正常,每个人都是怒气冲冲地握着拳。

    远远看去,他们的双目发着红光。

    而这时,三皇子和二皇子现身在营外,他们身后跟着几个侍卫和一排穿着黑袍的人。

    三皇子扬扬手,示意侍卫上前。

    侍卫上前,然后被三皇子一把推进了营内,侍卫想逃出来,可三皇子警告道:“你敢出踏出一步,你的家人都得死。”

    侍卫收回了脚步,回头面向那一群举止异常,已经变成怪物的将士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疯了一般奔过来,他害怕得蹲下大叫。

    成百上千的将士涌向他,争抢着要咬他,在最前面的抢着要咬他的脖子。

    侍卫被咬得面目全非,撕心裂肺地叫喊。

    不到片刻,侍卫便也变得和中毒的将士们一样,面目狰狞,双目发红,饥渴地想要咬人。

    此情此景,恶心至极。

    三皇子却兴奋得跳起来欢呼,非常满意“他的杰作”。

    在山上看到一切的陈永顺和鲁辉好久没回过神,手脚发抖,虽然距离军营很远,却被吓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鲁辉从小就没主见,慌得六神无主,“顺哥,真出事了,咱怎么办啊?”

    陈永顺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不对劲,但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鲁辉:“顺哥,要不咱逃吧,咱回家吧。”

    陈永顺:“不行,我们现在回去就是逃兵,是死罪。”

    况且,现在还不知三皇子究竟要干嘛,回家的话,若被查出来,会连累家人的。

    此时,西营内的中毒的将士们推倒了大门和围栏,穿着黑袍的那群人走在他们前面,带领他们往东营的方向走去。

    现在,他们要去杀东营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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