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校交流会第二日主打个人战，两校各自出固定的人选比试。
上午五条悟去了趟八十八桥，但是搜寻之后没能发现宿傩手指的存在。根据咒力残秽，应该是被登记在册的咒术师带走。
五条悟发了消息给夜蛾校长，便开开心心返校围观下午场的比试。
今日作为特别行动课代表来高专的是橘真辉。他对五条悟的态度比千叶纱香要温和镇定，对五条悟一点头，便继续看向赛场。
和自己的学生打过招呼，五条悟幸灾乐祸跑到京都校的位置拍了一圈惨状，又逗了几句歌姬，将人逼得火冒三丈，溜达完全场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曜子没来呢。”
橘真辉点头，“曜子小姐有些忙，毕竟特别行动课一直人手不足。”
他下意识将身子远离五条悟的方向，不敢与其视线交错。
明明他与五条悟见面次数屈指可数，要不是工作需要，二人关系几乎与陌生人差不多。可是心虚反应这么明显，就很有趣了。
观察这边的东京校学生发现异样，开始窃窃私语。
野蔷薇将手搭在眉骨上，眯着眼张望，“这位橘先生没怎么见过呢。”
虎杖说：“我在研究所与橘先生见面比较多，他性格有点内向。”
“内向？”惠表示了然，“那确实。”
对五条悟这种性格招架不住。
“总觉得是他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真希分析，“他和玛奇玛小姐关系怎么样？”
熊猫在场上比试，遗憾未能参与讨论。
虎杖挠了挠脸颊，“说实话，玛奇玛小姐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没见过她跟谁红过脸。”
“笨蛋，谁问你这个了。”野蔷薇对他的木头模样恨铁不成钢，“是说感情方面啦！他们两个有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啊？哦！”虎杖终于对上电波，却陷入苦手状态，“看不出来……”
“真的是笨蛋！”
“要我看，玛奇玛小姐肯定不会对橘真辉这样的男人感兴趣。”
“啊！东堂！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虎杖已经放弃逃跑。
真希反问：“你很了解玛奇玛小姐？”
“不，我只是懂得什么是恋爱。”不请自来的东堂抱着胳膊在虎杖身边坐下，“玛奇玛小姐身上见不到任何恋爱的气息。”
对面京都校看见他在这，已经成功做到集体视若无睹。
惠沉吟，“玛奇玛小姐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恋爱的样子。”
更何况，她还是恶魔。
恶魔会把人类当回事吗？
惠心中的恐惧与焦虑开始显现。
哪怕是最强、被视作神子，也只是人类之躯。
如果咒术委员会、宿傩手指的研究，所有看起来繁花似锦的一切，都只是玛奇玛的一时兴起甚至是故意为之呢？
碍于东堂在场，惠不好直说，开始拐弯抹角，“五条老师接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见色起意。”野蔷薇随口说。
真希也跟着瞎扯，“傍富婆。”
惠捂着脸，“麻烦靠谱点。”
“有什么好担心的？”虎杖很困惑，“五条老师是成年人，他想喜欢谁，接近谁，和我们也没关系吧？”
狗卷点头，“鲑鱼。”
东堂猛男落泪，“不愧是我的brother！看问题如此透彻！”
惠叹了口气。
也是。
都成年人了。
再不靠谱也还是让他自己解决问题吧。
个人赛在落日前结束，根据结果，这次赢家是东京校。
橘真辉将奖杯交给夜蛾校长，趁着学生们商量庆祝会，磨磨蹭蹭走到五条悟身边。
“那个，五条老师。”
五条悟早就看穿他的意图，一直等他主动。
见他取出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子，立刻正经，“我的取向是女。”
橘真辉提起的那口气直接泄掉，他努力忍住白眼冲动，将礼物盒子向前一递。
“送礼人是玛奇玛小姐，我只是代为转送。恭喜这次姐妹校交流会东京校胜出，五条老师，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五条悟刚伸手去接礼盒，橘真辉手一松，拔腿就跑。
等学生们看过来，橘真辉只剩下奔跑的背影。
“怎么跑这么快！”熊猫震惊，“他是怎么了？”
虎杖看见礼盒惊到破嗓，“告白？”
惠按住他肩膀，让他冷静，“不，刚刚他说是代玛奇玛小姐送的。”
“诶？”
先前他们调侃归调侃，并没有把玛奇玛和五条悟的约会当回事。
怎么如今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虎杖晃了晃脑袋，不敢置信，“所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想太多。”真希摇头，“就悟的性格，真要是谈恋爱肯定早就昭告天下了。”
“也是。”
毕竟是自己当玛奇玛小姐的狗这种事都要跑过来告诉大家的人。
“我好像猜到玛奇玛小姐送的礼物了。”
野蔷薇突然开口。
真希用右手虎口兜着下巴看向五条悟的方向，点头，“我也猜到了。”
这……
应该用不上猜。
惠看着五条悟打开礼盒，从中拿出一个铆钉项圈，居然一点意外都没有。
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连续加班数日，即便是惯爱熬夜的木村曜子也吃不消，出入都黑着一张脸，浑身散发怨气。
好在今日总算能暂时结束早点下班，特别行动课全员都松了口气。
玛奇玛作为恶魔并不像人类那般脆弱，她很难感受到疲惫，像他们一样因加班产生多少负面情绪。虽然很想跟下属提加班的事逗弄他们观赏他们的表情，但今天是她与景观设计公司约定的新花园完工日，回去太晚她会没有兴致观赏。
日月交替之际所有人走出大楼，只有玛奇玛面色如常。
“大家都累了。”玛奇玛拒绝千叶纱香主动当司机的请求，“早点回家吧。”
等玛奇玛回到家，路边并排的路灯亮起，落下暖洋洋的橙光。
离开车库，她一步一步踩在小花园的石板上，两侧新安装的感应灯依次亮起，退后两步，刚暗下去的小夜灯又亮起。
漆黑的夜里，只有她的脚边一片光明。
停在原地玩了许久，玛奇玛才继续朝前走。
没几步后，她停下脚步。
有道身影抱膝坐在门口，看起来可怜兮兮，像只被赶出家门的大狗。
柔和的门廊灯应声亮起，乱糟糟的白毛极为显眼。明明廊下那么大的空间，台阶也有四五节，五条悟偏要缩成一团。
深灰的连帽卫衣搭配黑裤子，墨镜松松垮垮架在鼻梁上，看起来像刚成年依旧不忘逃课的男大学生。
白毛大狗抬起头，玛奇玛一眼看见他脖颈上的项圈。
“玛～奇～玛～小姐～”五条悟揉了揉眼，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歪着脑袋，拖长尾音开始放肆，“你怎么才回来！”
“悟君为什么在这？”
发现玛奇玛没有装傻的意思，五条悟被噎住。
他拉下墨镜，“玛奇玛小姐，你忘了吗？你说过会收养我的。”
“啊——”玛奇玛总算找回些印象，“那就进来吧。”
她输入密码，大门应声而开。
身后脚步轻快，拖着不轻不重的行李箱，一点都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玛奇玛小姐，我睡哪？”
“沙发。”
玛奇玛扯散领带，解开最上面几枚扣子，露出精致的半边锁骨。
五条悟扫了眼对他来说算小的沙发，指着楼上的空余房间开始得寸进尺，“玛奇玛小姐家的沙发太短啦！我能不能睡床？”
“没有多余的床。”玛奇玛喝下半杯水，“你太高。”
很占地方。
这难不倒五条悟，“没关系，我可以现在买。”
“不可以，我不允许我的房子里多出任何一件不在我计划内的家具。”
“诶？那么玛奇玛小姐喜欢什么风格？”
“原来悟君喜欢睡地板。”
五条悟举起双手投降，“那我换沙发可以吗？”
“睡袋。”
从沙发降级到睡袋，五条悟不再多话，直接躺在沙发上，将所有抱枕拢到怀里。
“汪！”
但是这样卖乖没用。
玛奇玛走到沙发背面，俯下身与五条悟对视。
离得近了，便能清晰看见六眼之中的浩瀚星穹，干净、璀璨、盛大。
是让她想要搅乱、掌控甚至毁灭的存在。
眸色渐深。
金色的圈圈眼掩藏着支配一切的欲望，可惜，从来都没有人能够看穿。
“脏。”
恶魔温柔地轻吐话语，伸出手指勾住项圈，将五条悟的脑袋抬起来一点，“洗澡。”
还未抽掉的领带落在五条悟脖间，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领带一点一点收回，带走了微弱的痒意。
她刚走几步，又转过头，“每天进门都必须洗澡，一楼有浴室。”
五条悟抱着枕头还维持着躺下的动作，茫然地眨了眨眼。
“……哦。”
他有无下限都不行吗？
被嫌弃了。
玛奇玛小姐脾气好大。
是不是被迁怒了？
当狗好难。
……
乱七八糟念头一闪而过，五条悟笑了起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是真的很想很想杀死自己。
是因为他经常超出她的掌控吗？
他终于想明白，那天硝子说他不开心是什么。
可他不是不开心。
那是期望落空、却又不由自主升出另一种期待，担心再次失望的反复折磨。
他是最强，总是先人一步，没有人能跟上他的脚步，只能勉力跟在他身后踉跄奔跑。
孤独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
玛奇玛的出现，似乎是个不太好的预告。
即便他几次三番告诫自己警示自己对方是恶魔不懂人心，依旧会不由自主产生点秘而不宣的情绪。
那是种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期望。
一个人走在前面太久，总是会希望能遇见相似的存在。
不论对方是什么人、来自哪里，是否即将离开。
仅仅是遇见，便是油然而生的喜悦。
人总是无法被满足。
他也不例外。
有了遇见，自然会期望对方与自己同行。
偏偏他遇见的是恶魔，他们的路南辕北辙，仅有一小段是平行线。
但他依旧不想放弃这一小段相遇，甚至想将这段旅程拉长。
几年前他将小小的惠与津美纪接到家里住，这两个孩子早熟，心里记得很多事。
记得有天自己回去很迟，两个小孩趴在被炉上睡眼惺忪不愿回房，为他准备了爱吃的甜品。
“累吗？”
惠问。
“当然不累。”
当时的他这样回答。
他不累。
哪怕那时候烂橘子们将所有难解的麻烦丢给他处理，忙到没有休息的时间。
玛奇玛成立咒术委员会，整改了咒术师的派遣制度以及待遇，几乎大部分咒术师都在支持她。
那是本该由他去做却被他刻意忽略的选择。
他终于不再那么忙忙碌碌，感受到了久违的清闲。
也想起了夏油杰。
累吗？
其实他是会累的。
他只是借疲惫装瞎子罢了。
玛奇玛直接揭穿他的伪装，试图借机攻破他的心防。
她的本意为了支配，却让他开始期待。
期待她能不能更近一步、挖出更多被他掩埋的部分。
可她并没有。
她站在挖了一半的坑边，仅仅是低头看一眼，便转身走开了。
接下来她的行动更是让他明白，他所珍视的在她眼中与其他别无二致。
即便如此，他依旧抱有一点隐秘的期望。
简直像是渴求糖果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