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老同学许久未见，自然要喝到尽兴、闹到尽兴，仿佛不尽兴就是关系不够铁一样。谢今的小女友和众人无甚共同话题，早早便先走了，而谢今却只是替她打好车、送到门口就回来了，人群中那几个了解谢今和沈言知内情的自然有些疑惑，但也只当是同学相见、机会难得，并没有过多在意。

    肖歆歆挤在沈言知身边，表情带了几分耐人寻味，捅了捅言知，“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意思，”沈言知已经被灌了好几轮酒，三年没回国了，大家笑着怨她不厚道，都不想着老朋友们，她自知理亏，便硬着头皮喝了不少，幸亏酒量还不错，只是略微有些昏沉，胸中闷着一口郁气，伸手在包里摸索了一下想拿出烟来，又觉得不好，放了回去，“该散了？我看韩迁他们几个也差不多了。”

    这场子对言知来讲确实有几分尴尬，但谢今和她隔得较远，倒也相安无事，这俩常年不参加聚会的都各自被拉着喝了不少，只是酒量都不错，反而是叫嚣着灌酒的那几个舌头都大了，韩迁甚至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肖歆歆和另一个男同学安排了一下，大家也便散场了。

    肖歆歆和沈言知约了明天逛街，就自己打车回D大。她没有像沈言知一样直接继续出国读研，而是先工作了一年，后来又觉得还是读书好，复习了一年考研，结果确实很好，读了国内最好的D大的艺术管理与策划硕士，现在正是研一上学期的期末。相反的是沈言知读了牛津的比较文学硕士，为此肖歆歆笑她读得是大一最不想读的方向，结果毕业后又去了和文学几乎毫无关系的UKM模特经纪公司总部，在伦敦打拼了一年，才调任中国区运营管理部manager，回到了帝都。

    初冬的帝都深夜，有种冷冽的寒意，风吹走了些酒精带来的头晕，沈言知站在路灯旁裹紧了大衣，把烟叼着，熟练地点了个火，深吸一口，吞吞吐吐出不明的孤独感来。

    “你什么时候学的？”谢今还未走，在旁边瞧了半晌才上前，皱着眉问她。

    言知侧过脸、细细打量了一下谢今，喉咙里哼笑一声，“跟你有关系吗？”

    谢今一时无语，沉默片刻从自己大衣口袋里也拿出烟，“借个火？”

    “自己出门不带？”言知觉得烦躁，她对谢今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正欲发作，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微微勾唇、带着懒散的笑意掏出一支登喜路的打火机，“谢总，我帮您点？”语调自是轻慢，在寒夜中多了暧昧的味道。

    谢今眉毛皱的更紧，还未有动作，言知便靠近他，细细的手指涂了酒红的指甲油，闪动的小火苗映着她模糊的面容，便像是《聊斋》里勾引寒门书生的狐妖了，谢今一时恍惚，空气里是言知蓝莓香烟的味道、混合着木质香水，等他回神时，烟已点好，沈言知也面色冷淡地站在一边去了。

    “你变了好多。”如今的沈言知让谢今看不懂了，当年的沈言知气质清冷，在被时尚公司看重后兼职拍了不少杂志封面，也算在模特圈小有名气，人们称赞的是她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而面前这个沈言知，就如同罂粟花一样妖冶、充满危险的诱惑力，他承认这样的沈言知十分性感迷人，但又觉得这不应该是她。

    沈言知听后不置可否，“人总要成长，三年了，总会变得吧。”她自嘲般笑了一下，将燃尽的烟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从包里拿出手机想打个车，又想起了自己还没绑定新的国内银行卡，于是发了条短信，才看向谢今，“烟也抽完了，你不走？”

    “...我送你吧，”谢今脱口而出，又觉得唐突，“挺晚的了。”

    沈言知饶有兴味挑了挑眉，“不怕你小女友生气？”

    “我和她不是很合适...快分了。”谢今神色尴尬。

    “哈，”沈言知觉得好笑，她好像也看不懂谢今了，不明白他现在这副姿态做给谁看，“你可真够渣的。”

    谢今正要开口，却见一辆略显低调的黑色雷克萨斯轿跑停在面前，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沈言知便巧笑嫣然地过去。

    上车前，她回头对谢今道，“再见，老同学。”说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一定带着故意使坏的心情，谢今就看着沈言知笑着和车内男人聊着什么，车子启动，车窗关上，隔绝了空间。

    他难以形容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也觉得自己简直是犯贱，不论是明明带着火还要凑过去借、讨她没趣，还是自己也喝了酒、还说要送她。最后看着沈言知上了别的男人的车，还巴巴儿地站在原地。

    他自己，出于无聊、无所谓、还是什么目的交往了这个小女朋友，彼此相安无事，也在一起两年了，尽管令他感到了厌倦，但在所谓“前任”面前说出要分手了这样的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言知真就那么好？三年后的见面也能让他失去理智？

    既然如此，当初他又为什么会争吵？又怎么会那样对她？

    他想，可能这就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