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这儿有篮球，程凡一定会拉着江星城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将郁气都化作汗水通通挥发掉。

    又过了好一会儿，夏伊洛瞧外边天都黑了，便和池言商量了一番，手里拎着一瓶花露水，端着一盘西瓜就上去了。临到天台门口，池言推了推她，小声，“你先去吧。”

    不等夏伊洛说些什么，女生就像兔子一样噔噔瞪下了楼。听见动静的男生望了过来，她只能勉强一笑，尴尬地走过去，“吃西瓜吗？”

    江星城“嗯”了一声，接过盘子放在一边，在凉席上挪了个位出来。

    坐下后，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将花露水也递过去，讷讷道：“蚊子还挺多。”

    江星城的事情她从池言那里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他想学艺术，当编导，甚至还专门找班主任了解过这条路。事后他就一直在手机上浏览相关信息，还联系了好些往届考编导的学长学姐。但这次和他爸妈去H城的时候，不小心被他妈看见了手机上和某个学长的聊天界面，询问之下，这才知道他已经考虑这条路考虑了很久。战争一触即发，手机屏就是在他和父母争吵的时候摔碎的。

    修手机时候所说的“重要文件”，估计也是和编导专业有关的资料。

    还在绞尽脑汁思考想着怎么安慰人的时候，一句话冷不丁地在黑夜里响起，“你是不是在想怎么劝我啊？”

    “啊？”

    “你们不都是这样想的嘛，成绩好，就该老老实实随大流，考个名校。像艺考这种路，都是成绩差的人才该走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甚至能听出是笑着的。他还用牙签戳了一块西瓜递过去。

    虽然在下面吃过整块了，想了想，夏伊洛还是接了。

    她笑不出来，因为她就是那样想的，不想撒谎，“倒不是劝你，是疑惑。你成绩那么好，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呢？”

    “更好的选择？你怎么知道哪个选择更好啊。”他说：“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好，就是更好。”

    “可是所有人都选的路它、它稳妥呀！”

    女孩天真的反驳和夜色里瞪圆的双眼组合在一起，不由得让人失笑，但她的语气却出奇认真，“我不是想劝你，我是说我自己。对于我这样比较中庸的人而言，会偏向稳妥的选择。但你不一样，你的选择更多，正如你所讲的那样，不是所有人认为好就是好。你有权利选择你想选的。”

    这时，江星城才从她的话语里听出几分意味来。笑着吃了一小块西瓜，清甜的味道混着花露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他调侃：“哦，你是来支持我的啊。”

    “算是吧。我这人嘴笨，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夏伊洛努力组织语言，“我是想说，这是你的未来，需要慎重。无论要走哪条路，如果已经下定了决心，就要想好后果，然后勇敢地承担。”这不光是她想对江星城说的，也是想对自己说的。

    这是她和池言商量后的结果，自一开始就没想过什么劝不劝。谁说文化课学霸就不能艺考了，学校之前也不是没有先例。

    沉默给人带来不安。好半天后，她才听到一声低笑，紧接着额头骤疼，“嗷！”她猛然跳起来退后几步，揉着额骂道：“你有病啊！”

    定睛一看，江星城笑得都快歪倒，好半天才喘匀了气儿，拿起东西站起来。

    脸上笑意未退，“行了，我心情好多了。下去吧，别喂蚊子了。”

    夏伊洛狐疑地看他。

    江星城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我早想走了，但你太罗嗦了。我都快被咬死了。”说着，他举起胳膊，给她看蚊子包。

    这熟悉的欠揍语气……应该真没事了。她想。

    最后的几天里，少年们又去逛了茶园和花田。离开前一天，几个人又在外公外婆的建议下，搭了个顺风车，跟着邻居叔叔去了趟山上的佛寺。

    这不是一座很大的佛寺，红墙黑瓦，旁边种着几棵玉兰树，正中摆着铜制香炉。一靠近便能嗅到香灰的气味。

    邻居叔叔看见他们站在院里不进去，就知道小孩子对于这种事有些不好意思，有的还有偏见。

    “你们要高三了吧？拜拜不要紧的，不就求个心安嘛。”

    他又连着说了一番话，几人都被劝动，到门口的师傅那里领了三支香，被指引着参拜了一圈。严肃的场合，少年们没有敢说笑，只瞧见彼此都双手合起，虔诚无比，也不知心里都在求些什么。

    学业，姻缘，身体康健，事业有成……所求不过未来。

    进了高三之后的日子仿佛被一键加速，考试、上课都在快且有序的进行着。玩乐的时间少了很多，年级主任巡视晚自习也越发的频繁。

    课间的教室仍旧有些躁动。紧张氛围下，一件极小的事也能引起哄堂大笑——比如某个男生没坐稳，摔了个屁墩儿。与以往不同的是，少了很多聚在一起八卦的团体，多了在座位上补觉和默默刷选择题的上进生。

    夏伊洛一开始还能从池言嘴里得知江星城的信息，知道他已经踏上了艺考路，去了外地培训。再往后，江星城越来越忙，群里的消息也回复的少了，她们二人也不便再去打扰。

    经过一学期的磨合，这个班级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十四班身为文科班，男生本来就少，去年班级又松散，没获什么奖，运动会几乎是没有参与感的。这一年至落幕时，班级破天荒的得了好几个项目的奖，老班眼里都是笑，面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这期间，在池言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夏伊洛不得已带着她满操场跑，去看乔暮的参赛项目，偷偷用给他手机拍照和录视频。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高三后，她已经很少去想关于他的事。有时偶尔想起，她也会反思自己，那份感情真的是喜欢吗？还是怀念和崇拜在推搡着少女心在作祟呢？

    “如果只是因为脸和成绩而崇拜的话，那你怎么不崇拜江星城？”池言在听了她的疑惑后，随口这样一说。

    夏伊洛怔住。

    这时她才惊觉，这段时间，她虽没怎么想起乔暮，反而一直想起这个人。

    手机里的视频，课桌上的水杯，写作文前总要复习的摘抄本，在走廊上撇头就能看见的银杏树……还有她逛书店时买下已经在抽屉里躺了两周的口琴。每一个都能让她想起他。

    他不知不觉影响了她。她在意识到的时候，就开始恐慌和不知所措。这一天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着。

    夏伊洛不断告诫自己，现在这个阶段，怎么能想这些呢？她不是学霸，也不是头脑灵活只要上点心就能提高成绩的那类人。弄懂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就要花上她好久的时间。自学文后，成绩好不容易上来了，名次也稍稳定了一些，可不能乱了心思。

    心理建设了两个晚上后，她终于再度平静下来，投身题海中。

    但这种平静并没有太长久，11、12月是学校的文化活动月，即便是高三，“一二九”活动还是要强制参与。不过，高三的过节方式和另两个年级并不相同。低年级各班要自己想活动，可以有跳舞、演话剧和小品各类不同的特色节目，高三全体却只有一个形式：大合唱。

    还是老郑的主意，按他的意思，无论是跑操、运动会还是大合唱，都是班级凝聚力的体现。文化课成绩好的班在这些娱乐节目上成绩也不会差。高三班级更是得用心准备，好好展现班级风采。

    “所以，我们就选这两首了？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每个班都要唱两首，一首在学校给的歌单里选，另一首是各班自己选。在老班的同意下，文艺委员和班长带着全班商讨了整个晚自习的时间，终于初定了合唱曲目和演艺服装。

    一首是歌颂改革开放，另一首也是正能量的流行曲。另外，再找了一男一女两人来指挥和领唱。就这样练了两天，班主任突然说其中流行歌那首要换。

    老班抱着电脑，当着大家的面儿放了一遍他选的曲子。

    听到高音部分，大家都纷纷瞪大了眼，一曲毕，课堂里都是窃窃私语。

    “这也太高了吧！”

    “高音我反倒觉得还好，你不觉得低潮部分根本找不着调儿吗……”

    “……”

    老班在班上环顾一圈，脸色有些沉，他敲敲讲桌，“肃静！”

    班长到底胆子大一些，当堂就和他商量起来。也不知道平时挺好说话放养式带班的老班抽了什么风，这次异常执拗。于是晚上，大家不得已练起了他指定的曲目。

    在大家跟着多媒体练唱后的休息时间里，陈可竟然回过头，悄声和池言、夏伊洛二人说起八卦。

    “你们知道为什么老班非要选这首吗？”

    自陈可换座位到了前桌后，她同两人的关系就还不错。身为语文课代表，再加上本身就好问老师问题，她时常出入办公室，偶尔能得知老师的一些秘辛。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