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隔

    或许换个时机,这还能算是有些浪漫的场景,但是噩梦惊醒的寂静夜,在苏夜凛眼中映射成冰冷而怪异的邂逅。

    苏夜凛愕然原地,甚至忘记了膝盖上传来隐约的麻痹感,盯着青年的面容。他冷白的皮肤在月光下看起来亦真亦幻,说出来的语句也是飘渺得难以捕捉。

    “我还在梦里吗?”苏夜凛喃喃着,她跪坐地上,看着自己垂地的长长发尾。

    她的头发天生泛红,成了一个打眼的特征,而她现在看见这颜色,只会回溯起那昏黄房间中,料理台上的被害者无光的眼神,顿时又不寒而栗。

    “现在,你的确从梦中脱离了。”

    “他”的脸上仍然挂着浅淡的笑意,语气比方才更温和了些。

    “但不幸的是,你还会被那些梦魇所纠缠。”

    “……”苏夜凛小小地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冰凉,语气里那份固有的柔软怯懦也褪色成麻木,“无所谓了,不过是做做噩梦而已,对我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不幸’的事情。”

    “嗯,恐怕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话音刚落,他轻巧地跳下了桌沿,半蹲下来,平视苏夜凛的脸。

    苏夜凛晃神了一瞬,窗玻璃外投下的零落碎光摇曳,她看清了青年眼角有一颗很浅的水滴形状的泪痣。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很严肃,希望你细听,”他的嘴角没有了笑意,“正如我刚才所说,我是梦境之主,或者用容易理解一点的词汇,我是‘梦神’。

    “我曾经遭受过毁灭性的打击,神格覆灭,几乎要消亡,但是机缘巧合之下我感知到了构成我神格的最后一片残片,因此——我才会找到你。”

    本来意识还模模糊糊的苏夜凛瞪大眼睛,不知怎的,刚才青年的言语都只像是风一样,但是说到“梦神”这样荒诞的词汇时,反而像重音一样点响了她的意识。

    “这又是、什么意思?”苏夜凛抬眼,示意自己再认真听。

    “意思是,你的身上有最后一片梦神残片,苏夜凛小姐,我是因此而来。那只被你叫做露娜的猫是我为了节省力量而幻化的形态。”

    “……”苏夜凛不知道作何反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来我真的还没醒来啊。”

    “一时间很难接受也正常,”看到苏夜凛的反应,“梦神”倒是愉快地笑了起来,“不过我还是必须要警示你——

    “或许在你看来,噩梦只是睡眠时不愉快的插曲,但是,当恶质的梦境催生出梦魇时,对现实的冲击是不可控甚至毁灭性的。

    “它们会化为无法抑制的冲动、粉碎理智的绝望,这世上发生的怪奇惨案,像是突然的行凶,无可追索的意外,多半是梦魇突破了梦境所致,而你因为携带着梦神的碎片,必将受到一切可能成为梦魇的‘原材料’吸引。

    “也就是说,你天生就容易被梦魇带来的危机缠身,但是相应的,你能够窥见潜在的梦魇,还具备潜入梦境、将它们收割的潜质。

    “而对我来说,这种潜质也意义非凡,收割梦魇会让我几乎消散的力量和神格重新恢复,所以结论是,我们需要联手,我引导你突破梦境,你消除那些可能侵蚀现实的梦魇。”

    仔细咀嚼了这些内容之后,苏夜凛缄默良久——也就是说,自己就成了什么魔幻故事的主角一样,做着维护和平、消除危机的暗夜英雄?

    但是对于畏缩久了的她,这一切神秘的可能性都毫无实感。

    而且至少就刚才的体验而言,她实在不觉得游荡在噩梦里算什么振奋人心的冒险。

    “不好意思,感觉你可能找错人了,”她恹恹地垂下眼睛,“清扫梦魇、帮你恢复力量……?听起来还算有趣的故事,但是不做也没什么,对吧?我只是个自己的生活都一团糟的大学生,我最害怕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嗯……我明白,但是如果,你不做就一定会有坏事发生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夜凛总觉得他这句话带着隐刺一般。

    “比如说,不去收割梦魇你自己就会死之类的。”

    她抬了抬眼皮,注视着青年的面容。

    青年以为她是陷入惶恐,准备静待她的答复,没想到少女脑袋一仰,露出格外纠结的表情,胡乱地捋了捋乱成一团的头发。

    “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难得梦到个长的美的人型生物,怎么也不讲点有趣的事情啊!说些有的没的!”

    这下楞住的换成对面的青年,他睁大眼睛,脑袋一歪嘴一瞥,倒是真的很像那只猫了。

    “呃,受不了,烦,好烦,明天我要逃课。”

    苏夜凛彻底变成了发泄情绪一般自暴自弃的语气,不顾青年的目光兀自站了起来,随后一个倒栽葱扑回了自己的床上。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还呆在桌边,沐浴月光里的黑发青年,闷闷地开口,“实在是没那个兴致陪你聊这些了,不好意思哈,‘梦神大人’。”

    过了两秒,她又抬头补充道:“说起来,你能不能变回去啊?虽然你也挺帅的,但我还是喜欢猫猫……”

    说完这句话,少女的眼睛就阖上了。

    青年也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少女的方向,微笑着开口。

    “晚安,苏夜凛小姐。你很快就会知道,刚才我所说的,并不是故事或玩笑话了。”

    随后修长的身影化为黑色的小动物,从窗边蹿了出去。

    =====

    清晨,苏夜凛听着明亮的鸟叫声揉了揉眼睛,从床上起身。

    大概是昨晚睡眠量足够,虽然那些不愉快的噩梦场景仍断断续续在脑中回放,她也并没有感到疲惫或难受。

    她也不可避免地想到梦里那个青年。

    黑与白与蓝,冷调却艳丽的面庞,偶然捡到的黑猫化成的形象。

    她对自己有点无语,难道说单身太久了开始捏造这种幻想?

    但是她和人家也根本没什么柔软旖旎的互动,反倒是一直在聊些很抽象的、一早起来几乎想不起来的奇怪内容。

    看来秋风太凉了,实在是不支持做这种梦。

    她心里默默吐槽着,束好长发,一边刷牙,一边对着洗手台的镜子端详自己的脸。

    有些苍白的肤色,纤长睫毛下无神的眼睛,唇峰明显的上唇。

    其实从小到大有不少人赞许她是标志美人坯子,但是久而久之,她却越发地对自己脸上被来回打量和评判的特征感到抵触,干脆用灰头土脸的扮相面对每一天。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甚至连做个木头美人的气魄都没有。

    这样令人贻笑大方的弱者,居然也会在梦里畅想着成为魔幻小说的女主,拯救四处潜伏的危机……

    她放好水杯,关上小柜子,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后,拎包朝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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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随着插销锁上的声音之后,她注意到了走廊中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氛围。

    先是气味,周边弥漫了一股她难以形容的闷气和锈味。

    再是声音,身旁有几个人用正经的语气在交流着什么信息。

    她抬起头,只见隔壁房间门户大开,几个穿着制服、别着徽章的身影正在讨论和记录着什么。

    那正是紧靠着她家里洗手间那面墙壁的一户。

    突然间脑中某根载满了联想与暗示的神经一动,像是细小的电流击中了她,苏夜凛忍不住开口。

    “请问,你们是在……?”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她又难免觉得自己愚蠢。刑警在的场合,还能是做什么呢?

    顺理成章地,关于死亡和血腥的联想齐齐涌进了她的大脑。

    此时,穿着制服的冷淡女性看向她,回应了她惊惧的目光。

    “你好,我们是来调查现场的,如果可以,我们也希望从你这里了解一些信息。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嗯,那肯定的,我想想怎么说。你最近有在报纸或者各种平台上看到关于咱们市那个连环杀人的事情吧。

    “简单来说,你隔壁这位男性,很可能就是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昨晚,他死在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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