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黎元十年,天盛京城。

    雨雪扑朔,死气沉沉。

    凛冽的寒风席卷苍茫的大地,一株株老树疯狂的摇曳,尖锐的呼啸声不绝于耳,鹅毛般的大雪随风乱舞,交织成铺天盖地的雪幕。

    景荣伯爵府。

    飞雪融融,院外的月光渐渐淡了,朔风轻拍殿檐窗棂,一夜铃铎轻响。明月如银,照在积雪上映照得夜色空明如白昼。

    永宁长公主的庭院破败,围墙半塌,窗棂吱呀吱呀的半掉不掉。碎石瓦砾散落满地,红色墙皮脱落,屋顶上的青瓦暴雪积压的成被,屋内没有一丝温热的气息,死一般的沉静。

    李绥宁疲惫的坐在案前,猛烈的寒风直直吹向她,宛若千根万根的细针死死的扎在她的额角,令她头痛欲裂。

    将身上的素锦银花披风拢的紧了些,李绥宁缓了缓自己早已冻僵的手指,朦胧的雪光照在她那一双皮包骨的手上,隐隐可见苍白的皮肤下青绿色的血管微微跳动着。

    她颤抖着手在信纸上写下了最后一句话,随后艰难的从一旁的匣子中拿出了公主印,印在上面。

    一切准备就绪,似是没有什么顾虑了般,李绥宁的咳嗽声穿透了整个院子,似是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一样,久久不停歇。

    这一阵咳嗽声把正要进院子的绘春吓了一大跳,她赶忙丢下捡来的碎碳,快步朝着主屋跑去。

    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入眼便见李绥宁趴在桌案上狠狠喘着气,正对着的是大开的窗户。

    “公主!”绘春快要哭出来了,她焦急的上前关窗子,语气急促,“您总是这样,身体不好还总要吹什么冷风。”

    李绥宁揉了揉自己刺痛的额角,借着绘春的力直起身子,她莞尔一笑,“吹点冷风还能让我保持清醒,若是我不清醒了恐怕真如外面所说是真的疯了。”

    “公主…流言而已”绘春顿了顿,不敢看李绥宁只能小声的安慰着,“您别在意。”

    李绥宁微笑着别过头,随后颤抖着手艰难的解开腰间的公主令牌连同刚写好的信一并递给绘春。

    她声音微哑,语气坚定,“绘春,想办法入宫将信传给我的皇妹。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绘春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将其塞进衣服的夹层中后,又担忧的盯着李绥宁。

    似是看破绘春一样,李绥宁安慰着她:“我没什么大事,记得带皇妹的回信,早去早回。”

    注视着绘春翻墙逃离伯爵府后,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整个人都瘫倒在桌案上。

    桌上残留的东西全被李绥宁击翻在地,刺痛的额角不断戳着她的神经,让她整个人如同疯子一样狠狠的敲打着自己的头。

    突然门外传来响动,一阵刺骨的冷风从门口吹进,使李绥宁混沌无光的双眸中显现出一丝清亮。

    来人身着青绿色鹤氅,头戴枯松发冠,柔和俊美的五官总能让人卸下心防,端的是一副清流雅士的样子。

    他是李绥宁的驸马,是她宁愿放弃公主的尊荣也要下嫁的人。

    沈子衾,她心心念念爱了十几年的人,如今竟把她逼到如此地步。

    利用自己手中长公主的权利,带领没落的伯爵府重新一飞登天,借口自己的远大抱负不愿当一个闲散驸马,三言两句便让她弃了公主府,下嫁给沈子衾当了伯爵夫人。

    而后三言两语便吞并她手上的粮产,哄的她拿出了所有的地契来供他完成大业。

    如今,他认为她毫无用处了,而后果断迎接他的表妹褚橙进府美名其曰照顾公主。

    褚橙呢,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她认为自己从未亏待过她,反而还对她比对自己的皇妹还好。如今到是引狼入室,挖了自己墙角。

    因为褚橙的三言两语不想做妾,沈子衾便悄无声息的给她下了药,让她头痛难忍,而后一步步变得癫狂。

    如果不时刻保持清醒,便会像发疯的牲口一样狂躁,六亲不认。

    她该骂自己一国公主蠢笨至此呢?还是该说沈子衾吃软饭吃的好计谋好算计。

    “皎皎,又发病了?”沈子衾关切的上前想搀扶李绥宁坐下,好像真的是一位体贴入微的好夫郎一样。

    如果忽略他衣襟上的口脂和身上那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脂粉气就再好不过了。

    李绥宁目光微冷,避开了要搀扶她的手,缓了片刻后才维持公主的尊严施然坐下。

    她苍白的唇微张,言语嘲讽,“沈子衾,你要知道一句话,卑劣之人,无论凭借何种方法变成君子,他永远都只会是一种人…”

    沈子衾看着李绥眸中划过的暗芒,似有预感般他并不想听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住嘴!”他怒斥着打断李绥宁未尽的半句话

    李绥宁颔首顿住,而后轻轻将身上的披风拉的紧了些,从前的嚣张跋扈再一次浮现。

    她嘴角上扬笑容微妙诡异,咬着牙字字说着,“就是贱到骨子里的那种。”

    沈子衾额角青筋直跳,一贯温柔体贴的样子瞬间破碎,留下的是面目狰狞的凶狠样子。

    他语气上扬带着一丝得意,“殿下,臣这种卑劣之人不妨告诉你,臣就是成功了,反正您马上也是将死之人了,臣不妨与您打开天窗说亮话。”

    “不光是你,就连这整个天盛我也要一并踩在脚下,那些欺我的辱我的,我要看着他们凄惨的死在不久的将来。”

    李绥宁瞪大眼睛,长居高位的威仪尽现:“你敢!”

    愤怒和自责涌上她的心头,她吼道:“本宫自认为待你不薄,你想要的尊荣体面,本宫哪一点没有满足你?”

    沈子衾漠然盯着她,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听听你自己说话时这高高在上的语气,这让我永远也忘不掉我是怎么在你身下屈辱的过着日子。”

    “你身在高位,想要什么得不到,所以我也想看看你这种人,最后悲惨的下场。”

    她说话的语气?

    几曾何时,她对他说话也是卑微小心,生怕触怒了他惹他不快。

    李绥宁不想争论,她揉了揉自己又开始刺痛的额角,伸手想把旁边的窗子打开。

    她不想在这种人的面前变得癫狂。

    刚刚伸出的手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拦住,沈子衾目光幽深的盯着李绥宁。

    “公主不必再开窗了,今日朝堂上陛下给我下了密旨。”

    沈子衾见李绥宁的身子微微僵住,不解气似的又说:“陛下念在父女一场的份上不忍当众人面下旨,他让我喂你毒酒留全尸保体面。”

    沈子衾一挥手,从袖中拿出了药丸瓶,他打开上面的塞子从里面倒出了两粒红色的药丸放在李绥宁的手上。

    李绥宁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一把将手上的药丸拍飞出去,目眦欲裂:“我凭什么相信你?”

    沈子衾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风轻云淡的又从瓶中倒出了几粒药丸,而后目光阴鸷,一把掐出李绥宁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

    李绥宁本就身体虚弱,这么一折腾压根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

    她愤恨的盯着沈子衾,眼中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沈子衾缓缓的将手中两粒药丸塞进李绥宁的嘴中,而后狠狠按压她的喉管令其吞咽下去。

    药丸入腹,李绥宁感觉自己身上的血快速流动着,温度越来越高。

    她摸向自己的鼻尖,血已经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落在自己素锦的襦裙上。

    似是回光返照般,她猛然站起身来,喉中异物涌出,她故意将所有的血全部喷在沈子衾干净整洁的衣衫上。

    沈子衾天生爱洁,她偏要他带着这肮脏的血污卑微的活一辈子。

    看着他震惊的样子,李绥宁微微勾起唇角,向看一个蝼蚁般看向沈子衾。

    她语气高高在上:“本公主赏你的。”

    沈子衾愕然盯着眼前三窍出血的女人,也不生气只语气冰冷,:“真不知你这嚣张跋扈的样子,是怎么迷了谢北珩的眼。”

    “竟然答应帮我夺下天盛,而且还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让他带走你这个疯子。”

    李绥宁愣住,脑袋里的记忆浑浑噩噩,还没想起谢北珩是谁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看不见沈子衾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只能用最后的意识朦朦胧胧地听他在自己耳边呢喃着什么。

    沈子衾见李绥宁宛若一朵枯萎的花倒在冰冷的地上,快意填满了他整个心头。

    他似是自言自语,

    “可惜,我并不打算答应他,到时候我会让他也有来无回,这样我既除了皇帝又除了反贼,那我登临宝座获得天下美称,不也容易的多!”

    “而你,我亲爱的殿下千万别害怕,很快你的亲人就会和你团聚在一起的。”

    语毕,沈子衾带着一身的血污大笑着走出屋子。

    屋外,暴雪纷飞,而后陡然变成雪雨,电闪雷鸣,九道紫雷一道接一道的劈在景荣伯爵府上空。

    最后一道雷,正劈在了李绥宁死去的屋子中,霎时火光冲天,不过一字的功夫,整个小院便全然笼罩在大火中,将半边天映的血一样的红。

    民间事态纷飞,有人说长公主作恶多端终于遭得天谴,有人说这是真凤浴火重生,还有人高兴的说皇家的疯子总算被处死了。

    而被众人议论的李绥宁已然泯灭与历史的长河,犹如走马观花般,她又重新看见了自己浴火重生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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