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十月初一晚上十一点——

    所有人都聚集在一个房间内,张海棠翻动DV里的照片,下午那场祈福仪式偷拍了不少。翻到最后一张,画面中是那个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回想那些村民好似惊恐的反应,张海棠摸了摸下巴,觉得奇怪。

    天气转凉,有些小感冒也正常,这些村民怎么反应这么大?

    “你们知道两天后的祭神吗?”张海楼问他们:“这次选举圣女就是为了两天后祭神。那圣婆的唱词和苗女蛊的传说有些相似,或许能从里面找到线索。”

    张海棠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张海楼道:“在他们族长屋顶上偷听的。”

    你不是不懂苗语吗?难不成苗寨的族长在家讲普通话么?!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张海棠冷笑。

    张海楼一摊手:“好吧,我其实是在一个老外的屋顶上偷听到的,那老外是这的支教老师,刚好在打电话,被我偷听到了。放心,我英文还是不错的。”

    这深山老林居然还有人来支教?还是个外国人?还不如苗族族长讲普通话来的有可信度!

    看张海棠不可置信的表情,张海楼哈哈笑道:“我打听过了,那个支教老师叫埃文·华莱士,五年前有一支摄影团队进山拍金丝猴,他的妹妹凯莉失踪了。那老外留下来倒也情有可原。”

    张海棠不置可否,心中对失踪的凯莉女士表达了同情。失踪五年,生存的几率低得就像被扔进狼群的绵羊一样。毕竟在这深山老林的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空气中飘来一股消炎药的气味,她望向门口,发现窗户没关。

    所有人也下意识看向门口。

    “哪位?”张海棠刚开口,就见一道影子贴在窗户剪影上,来人对他们叽里呱啦的说了句话,是苗语,接着是男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男人说的太快,声音又嘶哑难辨,张海棠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她指了指门,距离门口最近的阿柳起身去开门,拉开门板,门外不见人影,低头看见一叠床褥枕头。

    张海棠走到窗口眺望天空,头顶只能依稀望见几点星光。近几日天气转凉,天也总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因山里路边没有路灯,夜晚只能依靠原始的照明,如今月亮被挡,一到晚上伸手不见五指,无边的暗黑里虫鸣鸟叫凄然。

    “馆主,是来送床单的。”阿柳是个老实人,自觉承担铺床的活。

    张海棠点头,将窗户关好,空气中消炎药的气味才渐渐消散,人似乎已经走远了,没有一丝脚步声。

    是这儿的猎户么?脚步可真轻。

    阿柳已经铺好床,张海棠盘腿坐上床,调整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床头。听张海楼继续说道:“两天后,寨里将会组织一队人进山祭神,据说这个祭神仪式每二十年会举行一次,这老圣婆估计怕一把老骨头挨不过,先选个圣女,免得死在里面没个人接班。”

    张海棠明白了:“你想混进队伍里,参加这次祭神。”

    “是我们。”张海楼摸着铺好的床褥子,印着大红花的毛毡干净整洁。他又看向屋里头其他三张床铺,光秃秃的木板床铺上一层卷着毛边的草席,对比起来尤为心酸。

    床褥上有股淡淡的药香,有点好闻,张海楼正想凑近些闻闻味道,“你干什么?”一抬头就看那个叫阿盛的年轻人警惕的看着他,张海楼扭头就指着阿盛对张海棠打小报告,“你的人怎么连我闻个味也要管?”

    张海棠没搭理他,自顾看着照片。

    枕芯里似乎塞了什么药草,透着股清香,闻着令人平心静气。让人情不自禁的把脸埋进去蹭了蹭。

    张海棠的余光瞥见此景,当即就道:“枕头送你。”

    “不至于吧,蹭一蹭也不行。”

    她没好气:“你的气味会影响我休息。”

    张海楼闻了闻袖子,这边的胰皂是纯手工做,香味清爽,洗完澡的他简直比刚出炉的馒头还要香。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张海棠扯扯嘴角,冷笑:“你上厕所没洗手。”

    “……”在场男人们尴尬的把手背在身后擦了擦。

    张海楼用看变态的眼神瞟她:“你怎么还关注我上厕所洗没洗手,你好变态。”说罢,就伸手去摸她的床,很惊喜的说:“你的床很不错!”

    我日你大爷!

    张海棠忍着脏话:“你要是想换的话,明天我让人给你送一床,行了吧。”

    “哎那多破费,怎么好意思呢。”张海楼装模作样的说道。

    张海棠正想说那就算了,张海楼已经吐出一句虎狼之词:“床还是挺宽敞的,今晚我们挤一挤。”

    “滚吧你,我不喜欢太骚的。”她撇了撇嘴,嫌弃极了。

    张海楼看她表情,笑的不行。

    一路下来无比低调,吃住低调,行事低调,张海棠是谨慎的人,只要是在人群里她就是那个寡言少语,端方优雅的董仲卿,戏演得入木三分,张海楼都想为她的敬业鼓掌。没有一点娱乐项目,除了必要的沟通,基本零交流。实在枯燥无趣,如今看这个故作高冷的闷骚馆主吃瘪倒是难得的乐趣。

    一旁阿盛听不下去,上去就抓他的肩膀,突然眼前黑影闪过,一条青黑蛇头闪电般从领口弹射出来,下一秒就要咬上手腕。阿柳瞬身上前捏住黑蛇七寸,扯开张海楼的领口,粗暴的将蛇塞了回去,接着拽着阿盛后退两步。

    阿盛大惊,指着张海楼骂:“你无耻!”

    “是你自己要碰我,技不如人你怪我作甚?”张海楼冷冷的看着他,整理领口,蛇从领口探头出来恹恹的蹭他的手指,显然阿柳掐蛇的手劲不小。

    阿盛怒道:“你——”

    张海棠皱眉:“行了别给老娘丢人,要是没有阿柳,你现在已经中招了,一边去好好反省!”

    阿盛愤愤不平的瞪着张海楼,勉强平复下来应了声“是”坐回自己床上继续干瞪眼。

    张海楼对着阿盛挑衅笑笑,“哦~”他瞟了张海棠一眼,口吻暧昧:“你吃醋了。”

    阿盛脸色涨红,怒道:“那是我三表姑!”

    张海楼没料到两人还有这层关系,扭头问张海棠:“三表姑是什么亲戚?”

    张海棠心中莫名掰扯了一番,没捋清楚,她如实回答:“出五服了,我也不知道。”

    张海楼当即就对阿盛说道:“听到没,三表姑不认你这个远房亲戚。”

    “!!!”阿盛简直要被气吐血,要不是阿柳按着他,现在已经跳起来,只能用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瞪着张海楼。

    看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张海楼估摸阿盛年纪应该不大,看起来还是很有年轻人的活力,他哈哈大笑,笑得直咳嗽。

    阿盛听他咳嗽,立即给张海棠上眼药:“现在流感高发季,你别是染病了。”

    张海棠立即警惕起来,在镇上招待所里就有许多人染了流感,她可不想生病,马上让张海楼滚远点。

    张海楼滚了,还不忘道:“哦,明天别忘了。”

    “不会少你的!”

    张海楼哼哼一笑,谁能想到传闻里神秘莫测北部负责人,如今连几床被褥都扣扣搜搜呢——唉,到底是没落了,好歹是作为各地据点之首,坐落东北张家旧地,竟如此穷酸。

    自从族长失去踪迹后,北部沉寂了有近百年,如今重获新生,他还以为是家族本家哪支隐世的分支,没想到是个泼辣的姑娘独挑大梁。家族内核中心的人几乎死绝,没死的也隐世不出,也不知道这女人什么身份。

    另一边,张海棠心中对着张拂山激情开骂。因她近两年管理不当,又没什么生意头脑,数次资金链断裂,导致她的钱包被张拂山严格把控。复兴复兴,多好听,多威风呐,可其中的血泪又谁能知道?

    想当初她豪情万丈夸下海口,不顾劝阻一走了之。未曾想敌人还未将她打败,却先败于金钱的淫威之下。想当年在张家,钱对她来说是工具,即使是孤身在外,也能靠自己的努力把小日子过得滋润。可如今她成了一个贫穷组织的头头,用钱的地方无数,花钱的速度就像滚雪球,人越养越多,她赚钱的速度压根赶不上花钱的速度。

    张海棠心痛:幸亏后面将张拂山坑进来,不然把我赔给张海客打工十年也还不起那么多账啊!

    忽然能够明白为何本家和外家互相看不上,本家的权威大部分是依靠外家的支持,当然也包括资金。

    代入一下,老娘辛苦在外养家,回家还得遭人白眼,是她她也不爽。丫的傲什么?没老娘赚钱能有你装逼的机会?谁敢对她甩脸子,姐就赏他吃嘴子!

    也难怪族长要跑,丫这群吞金兽谁爱养谁养去!

    想到这,张海棠阴阴的瞥了阿盛和阿柳一眼,把两人瞧得心里发毛,互相对视,也不知道哪里招惹她了。

    看着他们一无所知蠢样,张海棠心痛如绞,瞧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理解她的困难!

    张海棠抱着脸盆,提上油灯往外走,手表显示时间二十点整,在城市这个点夜生活刚开始,在深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楼梯被她踩得咔吱作响,她下意识放轻脚步。

    寨里的浴室是露天的,四面用竹条围起,两米高,推门进去,门锁是个简陋的铁钩。拧开花洒,水涌了出来,从脚下的竹条缝隙里流了出去。她庆幸寨里通了水电,不然在这洗个澡会很麻烦,家用的水是引流山上的山泉,夜里水凉,这个天气洗凉水已经有些冷了,只是她嫌大晚上烧热水麻烦,只好凑合洗洗。

    香皂是手工做的,混合着到底某种药草,有很淡的药香,清洁效果很好,这令她心情愉悦,就在摸黑打算关水龙头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她环顾四周,一片漆黑,可她清楚记得并没有熄灭油灯,那盏油灯正放在浴室门口,按理说,她应该能看到门板和地上缝隙透出一整条的光线,但现在她只能看到门板两端透着微末两点微光。

    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油灯的光源,就在浴室门口。

    难道有人在门口?那她怎么没发现。

    或许是她抹了香皂,鼻间除了那股香气,其余味道都很难分辨得出。

    张海棠心想,丫哪个不要脸的崽种。

    她动作很轻的穿上衣服,抽出腰带缠上手腕,缓缓蹲下,她没有关花洒,水流声很好的遮掩她的动作。任由凉水从身上浇下,干燥的衣服很快被浸湿,她单膝跪地,脸颊贴在地上,趴在地上看门缝外面,打算来个人赃并获。

    出乎意料的,门缝外什么都没有,她转动眼珠,只看到不远处的油灯微微闪着烛光。

    什么都没有,是她想多了?

    山里动物多,有什么动物从这里经过吧?这几年崩得太紧,她或许有点疑神疑鬼了。

    脸颊贴在地面,泥土和竹板腐朽的气味从鼻腔挤进脑袋,水流顺着鼻梁流进眼眶,微微刺痛,她抹了把脸,蹲在地上翻自己脸盆里的脏衣服,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打算叫阿盛送套睡衣过来。

    刚翻出手机,一道轻微的风从头顶吹进来,张海棠的动作忽然顿住,手指虚虚停在开机键上。

    风夹着一缕熟悉的气味,被她捕捉到。

    是消炎药的气味。

    她转动眼珠,透过脸颊边的发丝看向门板,在门框上方有一个半圆形的影子,一动不动——

    手指微动,手机屏幕的光源在这逼仄的空间显得格外明亮。

    有个人挂在门框上,露出半张脸,一双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的注视她,不知窥视了多久。

    “……”

    那个影子微微一动,张海棠后背瞬间紧绷,单手撑地,几乎在一瞬间,门板被踢飞,发出剧烈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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