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峰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嚎叫声，直至明月高悬，声音才弱了下来。不过这些都和晏清辞没有什么关系了，因为她早就累得昏睡了过去。

    东方既白将晏清辞背回了落花峰，两个侍女打扮的傀儡听到动静，从洞府里走了出来。

    “东方公子日安。”穿着粉色衫裙的摘星向他行礼道。

    “主人怎么晕倒了？”一身蓝色衫裙的茗雪睁大了她的傀儡双眼，询问道。

    “小师姐没有大碍。只是和大师姐陪练完太累了，才睡了过去。”

    东方既白先回答了茗雪的问题，然后交代道：“摘星、茗雪，待会麻烦替小师姐准备灵泉水沐浴。这是大师姐给的清髓散，记得滴入灵泉水中。”

    向晏清辞的傀儡侍女仔细交代清楚后，东方既白这才放心地踏着月色离开了。

    等晏清辞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在了自己洞府的浴桶中。闻着泡澡水里传来的幽幽药香，晏清辞掐诀唤来了摘星茗雪，从她们脑中的灵核读取了记忆。

    师姐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少女双手捧起一汪清泉，轻嗅其中藏着的药力，脸上不禁露出笑意，靠着浴桶的脑袋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双毛茸茸的兽耳......

    自叶舒容归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晏清辞也在自己的洞府里老老实实地修养了两个月，这让内务堂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大大地减少了本堂的工作量。

    这一日，趁天气晴朗，晏清辞伸了伸久坐不动的老腰，走出了洞府。

    “小白，在干什么呢？想不想去黑市玩玩？”晏清辞许久没见天日，有些不习惯，她抬手遮了遮阳光，眯着眼睛从衣襟里掏出通讯符，不记仇地给之前卖队友的小师弟发了讯息。

    “好啊，小师姐。正巧我玲珑草和赤焰花快用完了，可以去补补货。”少年温软的声音从通讯符里传了回来。

    玲珑草和赤焰花都是炼制二阶高级丹药龙虎丹的主要材料。

    修仙界中，丹药根据品质分成九阶，每阶又分低、中、高三级，阶级越高的丹药，越为珍贵。

    而根据成丹品相，又分五品，即下品、中品、上品、极品和仙品。品相越好的丹药，杂质就越少，服用后在体内形成的丹毒也就越少。但仙品丹药如今只见于古籍，当世不可寻。

    东方既白是木属性单灵根，和晏清辞一样，在跟着师父姜宗主修行法术的同时，对丹道也颇感兴趣，虽然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但已经能成功炼制二阶丹药，是玉玄宗有名的丹道小天才。

    二人约定好了在山门前会面，晏清辞脚程快些，先到片刻，正百无聊赖地蹲在门口的台阶旁把玩着路边的野花。

    “抱歉，小师姐，我来迟了。”穿着月白长衫的清秀少年走了过来，言语中含着歉意。

    听到东方既白的声音，晏清辞把手中野花一扔，不安分的爪子伸向了软绵绵的小师弟，“小白，快让师姐看看，两个月不见，你是不是又更可爱了点。”

    晏清辞羡慕地摸了两把东方既白的包子脸，“呜呜呜，皮肤又白又软，跟块嫩豆腐似的，年轻真好。”

    “师姐，你也就比我大十岁而已。”东方既白挣扎不过，选择放弃抵抗，无奈地提醒她。

    “咳，一寸光阴一寸金，十年还不久嘛？”见东方既白的脸被自己掐出了淡粉的印迹，晏清辞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魔爪。

    二人说笑间，到了伏龙山脉附近的一个小镇路口。

    晏清辞熟门熟路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两套黑色衣袍，塞了一套给东方既白。二人找了个僻静处把衣服换上，从他人的视角来看，只能瞧着是两团黑雾。

    “这黑市提供的屏蔽袍还真不错，不仅衣服里设了屏蔽阵法，再加上黑市里面设置的阵法，就算是元婴期来了，也看不出我们的底来。”晏清辞的声音从衣袍中传出，变得沙哑失真，哪怕是叶舒容和明毓在这，也绝对认不出她来。

    东方既白赞同地点头。

    鄰风镇虽被称作是黑市，但其实内里管辖极好，秩序凛然，有黑卫军往来巡视，绝无当街夺宝、强买强卖的现象出现。据说其背后有化神期大能坐镇，饶是强悍如玉玄宗，也会给鄰风镇几分薄面。

    “今天人怎么那么多？”晏清辞感到有些奇怪。

    今天的鄰风镇黑影重重，连巡视的黑卫军都比平日里多了两队，来往的黑雾都快把晏清辞和东方既白冲散了。

    兵荒马乱间，一个摊位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玲珑草、赤焰花、炎魄果、妖竹根……各式品相上乘的灵植摆放整齐，旁边立了块显眼的木牌，写着“不卖灵石，只换丹药。”

    与丹药一样，灵植也有品相之说，分为破损、普通、良好、上乘、无垢五品。

    品相越好的灵植所含的灵气越多、杂质越少，成丹率也越高，炼制出中品以上丹药的可能性也越大。

    “摊主，请问玲珑草和赤焰花怎么换法？”喑哑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问话的正是东方既白。

    “二十株玲珑草换一枚一阶高级丹药，十朵赤焰花换一枚二阶低级丹药，恕不还价。”

    听到这个报价，二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倒不是说这个价格贵得有多离谱，而是太恰到好处了……恰到好处地卡在了他们做换和不换的决定之间。

    看来碰上行家了。

    炼制一炉龙虎丹需要十株玲珑草和五朵赤焰花，再加其它寻常的辅助灵草若干。以需要这两种灵草的东方既白为例，他炼制龙虎丹的成丹率大概是五成，差不多每两炉成丹一炉，得丹8到12枚。

    这个摊主的报价正是卡在了东方既白的界限上，如果换，按东方既白平时的概率，两份材料可以得丹10枚左右，再除去其它辅助灵草的成本，不过堪堪回本。如果只是为了炼丹熟练度，倒也无妨。但东方既白炼丹，不仅是为了冲阶和自用，也是想在合适的时机拿来易物或者换取灵石。

    “抱歉。三哥，我们还是去别的摊位再看看吧……”东方既白看了一眼晏清辞，决定还是放弃。只是可惜了这些灵草，平时很难见到品相这么好的。

    散修采药，大多不懂采掘之道，挖出的灵草往往有所缺损，损失了些许药性。

    “你们就算去了其他地方，也找不到这些灵草了。”摊主淡漠地提醒道。

    “怎么说？”晏清辞和东方既白停住了脚步。

    “今天坊市来了一群万丹门的弟子，摊位上十之八九的灵草都被他们收走了。”

    “难怪今日坊市的客流量那么大……”晏清辞恍然大悟。

    鄰风镇坐落在伏龙山脉入口处，毗邻玉玄宗和青阳派，而万丹门驻地却在陵阳竹海，两地相隔十万八千里。虽有传送阵可以往来两地间，但鄰风镇也不是什么大坊市，陵阳竹海附近自有许多坊市，且远距离传送阵花费巨大，故而平日里除了外出做任务碰巧途径此地的万丹门弟子偶尔到此易物，基本见不着什么万丹门的人。

    今天突然到访大批万丹门弟子，他们除了购买灵草，也必定会出售丹药。散修们大多过的是伤口上舔血的生活，平日里想获得丹药的途径稀少，乍然听闻有万丹门弟子卖药，都闻风而来，这才造就今天坊市熙熙攘攘的场面。

    “摊主怎么没和他们作交易？”晏清辞好奇地问道。

    “不过是些普通弟子罢了，拿着一些杂质众多的下品废丹，也想换我这些品相上乘的灵草？”摊主不屑地嗤笑一声。

    摊主对自己的灵草很有自信。确实，在相同前提下，灵草品相越好，对成丹的帮助也就越大。

    “那摊主怎么能确定我们手上的丹药符合你的要求？”东方既白问道。

    “若是不符合，我不换就是了，难不成你们还敢强买强卖？”

    这位摊主倒是张狂有趣，指不定黑雾的皮下是哪位散修前辈。晏清辞暗自想道。

    “好，我换。麻烦给我来一百株玲珑草，五十朵赤焰花。”品质上乘的丹草难寻，东方既白实在不忍错过。他深吸了一口气，从黑雾中递出一个玉瓶。

    东方既白拿出的是一阶高级丹药清心散和二品低阶丹药虎啸丹，前者有助于修士平定心境，后者适合于对战中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实力。

    摊主收过玉瓶，将里面的丹药都倒了出来，用黑雾托着。然后驭气挥使一根银针，在每颗药丸里都挑动了一下。这是非丹修用来辅助鉴别丹药品相的方式。

    “不错，都是上品成丹，杂质近乎于无。比万丹门那些不入流的小崽子拿来糊弄人的泥丸子好多了。”

    摊主用气流将东方既白需要的灵草卷到了他的面前，并且多放了两枚炎魄果和冰翘花。

    “看在你没拿废丹糊弄老子，诚心交换的份上，送你了。”

    “多谢前辈！”东方既白大喜道。

    炎魄果和冰翘花是炼制二阶高级丹药冰火锻髓灵液的主要材料，价值比玲珑草和赤焰花不知高了几倍。竟然被这位摊主随随便便就拿了做赠礼给了东方既白，可见果然是一位随心而为的散修。

    “前辈这里可有紫金髓和青木果？”晏清辞问道。

    紫金髓只有变异的赤金地脉才能产出，数量稀少。而青木果出自青木林，百年一结果，一树不过数十颗，非木灵之气盎然之地不得。

    这两种灵物晏清辞找了很久都没收集多少，见摊主出手大方，便想碰碰运气问问看。

    摊主语调懒懒的，“有倒是有，不过你有与之等值的丹药来换吗？”

    “前辈想要什么丹药？”

    “至少三阶中级起换，丹药品阶越高，需要的数额越小。”

    物以稀为贵，这个价钱还算公道，摊主没有狮子大张口。晏清辞沉吟片刻，拿出一个玉瓶，“我这里有八枚婴灵丹。”

    婴灵丹是三阶中级辅助丹药，修士服用后，药力一半会直接化为灵气吸入灵田，另一半渗入灵髓，可加快对天地灵气的吸收。无论是筑基期修士冲阶，或者金丹期修士日常修行，甚至疗伤修复，都是极佳的选择。

    因为婴灵丹材料难寻，且对炼丹师要求较高，所以产量较少，一般只有大宗门的精英弟子才能偶然凭借贡献得到一颗。

    见晏清辞一下拿出八枚婴灵丹，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摊主也不禁暗自吸了一口气。

    “可以！这里是三瓶紫玉髓，二十三颗青木果，我再送你二十朵塑颜花和十枚冰灵髓！”像是怕晏清辞反悔似的，摊主迅速地把这些灵物从黑雾里丢了出来，用灵气送到了晏清辞面前，然后黑气一卷，把晏清辞刚递出来的玉瓶接回了黑雾。

    “前辈不检查下丹药的品质吗？”被摊主雷厉风行的操作怔住了，晏清辞有些愕然地提醒道。

    黑气下的人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还是太着急了，差点就忘了自己拿的是个隐士前辈的人设。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内心的欣喜若狂，强装镇定地说道：“有你兄弟的珠玉在前，我自然是相信你们。”

    然后自己面不改色地借着黑雾的遮挡把玉瓶中的丹药倒了出来，轻轻嗅了一下，便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要舒服地张了开来。这品质比刚刚的药还更好，隐约迈入了极品的门槛，今天真是赚大了！

    “我这还有明樱子和玄武果，你还要换吗？只用再给我十五……不，十粒刚刚的丹药就行！”摊主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问道。

    “明樱子？！”

    一个惊奇之中带着些许傲慢的阴沉声音传了过来，“没想到这种不入流的垃圾坊市居然还有这种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