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细雨绵绵,密密匝匝,落在万物上却静谧无声。

    林睿没有开口,柳安然也不急于催促,二人只是就这般默默相视着。

    一时间,除了雨滴凝聚于屋檐之上汇成股后落下的“啪嗒”声,再无其它声响。

    好半晌,林睿才移开了眼,缓缓启齿道:“安然,不论你做何选择,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天色已完全黯淡,糖水铺中的暖光透过窗棂映出,为二人的周身笼上一层浅淡而又朦胧的光晕。

    “是吗……”

    柳安然莞尔一笑,眨了眨眼眸看向林睿道:“就算是、我选择了张硕?”

    那只握于伞柄上的手骨节处瞬间犯了白。

    林睿的唇极微地张了张,而后又抿了回去,最终还是未曾开口。

    心好似被一把尖锐的利刃所洞穿,汩汩流淌出血来。

    是,他如何能开口应下。

    他说不出口,就算是场面话、安慰话,他也说不上一句。

    他知晓,哪怕就此事只要说上一句,他马上便会暴露出自己不堪的想法。

    分明自己口上说得这般好听,分明自己装作这般不在意的模样,分明自己说好的要尊重安然的选择……

    都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的把戏罢了。

    实则,哪个男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去往别人的怀中而毫无波澜?

    更何况,张硕对她并不好,他又岂能眼睁睁看着柳安然再次入那火坑。

    对于感情之事,他同张硕一样,不过也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罢了。

    即便是安然自己的抉择,他也不能接受……

    风儿轻拂,夹杂着丝丝雨滴打在了二人的身上、发上、面上,又为二人添上了一层凉意。

    柳安然习惯性地想去掏帕子,却想起自己的帕子被用了,刚悻悻然收回手之时,却见一方干净整洁的手帕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先用这个,莫要着凉了。”

    他的语气淡淡,但关心之意还是溢于了言表。

    自己身上没了帕子还要用男子的令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这怎么成。”

    柳安然浅浅一笑,刚想继续回绝了去,却赫然发觉这方手帕有些眼熟。

    她抬眼看了眼林睿,林睿也发觉了她的神情,立刻便想收手,谁知柳安然还是眼疾手快地将帕子抢过,而后展了开。

    手帕上绣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春兰吐芽样式。

    她的绣工一直不怎么好,幼时被安妈妈教育了许多回,好不容易才将这兰花绣成这般还算看得过去的模样。

    虽是粗粗尚能一看,但细细看去,针脚处全是破绽、又乱又杂。

    这便是那日在学堂前,她强行送给她的帕子,只是未曾想到,这手帕他竟是还留着。

    不仅是留着……

    夜色伴着细雨蒙蒙,虽不能完全看出个真切,但也可看出这方帕子被很好的保存着。

    借着糖水铺的光亮,帕子上的一针一线都如若初时,色泽几乎都未曾改变。

    柳安然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睿问:“这手帕,你都不曾用过吗?”

    滚了下喉结,林睿有些慌张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本以为借着夜色她分辨不出,却未想到还是被她给瞧出了端倪。

    见他此番举动,柳安然自是明白自己的猜测无误,不禁无奈道:“你、你是不是个傻的,这手帕给予你不就是给你用……”

    忽而,她说道一半便戛然而止。

    这般携带于身却未曾用过,就连今日他被淋了雨都没有用上,偏生就她身上湿了他才拿出来给她用了。

    莫非,他一直将这帕子收着,但却舍不得用?

    自己舍不得,但若是她,便舍得了。

    上次她醉酒后的事情又跃然浮于脑海,柳安然顺觉了解了一切,方想开口、却不想他却先行开了口。

    他依旧不敢看他,只是低声问道:“安然,你……真的要同张硕复合吗?”

    柳安然的心跳得飞快,为了印证自己所想,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俊秀的侧容,故意道:“若是我说,是呢?”

    雨越下越大,水珠落于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来。

    林睿的身形微颤。

    露在伞外的肩膀处已彻底湿了一片,他却仿佛丝毫未曾察觉到。

    “可他,待你不好。”

    “但至少,他未曾故意苛待过我。”

    “他还会其它的妾室,不会心系于你一人。”

    “男子多得是滥情,我不奢求能遇上只对我一心一意之人。”

    “可他为了妾室,使你这般委屈。”

    “我毕竟曾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二人虽是没什么情谊,但至少相识多年也算份交情,若是与他复合,于我……”

    “不可!”

    柳安然话未说完,便听得林睿冰寒的嗓音。

    他终于转头看向她,眼眸中的妒意再藏不住。

    竹制的伞炳被他捏得几乎已可闻见细微的吱吱声。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林睿连忙半阖了双眼,握着伞的手也被松了力道。

    可他真的不想再错过她了。

    每每想起她是别人之妻时他唯有通过忙碌来麻痹自己。

    可只要一有她参加的宴席,即便是知晓她与张硕会同进同出,他也仍是想去看上她一眼。

    哪怕等下她说她自私也好,骂他可耻也罢,他都不在乎。

    他不能再让自己后悔了。

    一生有一次这般的遗憾已叫他刻骨铭心,不管结局如何,他都想争取一回。

    “安然。”

    他看向她,目光屹然,恍若再无人能撼动他分毫。

    柳安然心口一窒,定定回看着他。

    “你可有想过,嫁与我为妻?”

    “我也会将你明媒正娶,三书六礼、鸿雁为信一个不会差了于你,你说你不奢望一心一意之人,可我的心中却唯有你一人,我更不会让你受委屈……”

    话至一半,林睿噤了声。

    他终究还是唐突了。

    周围雨滴叮咚落下,奏出杂乱而又无序的曲子,一如林睿那忐忑和慌乱的心绪一般。

    柳安然的心怦怦直跳,不知是惊还是喜、不知是羞还是臊,一时之间反倒愣了神,说不出一句话。

    分明是她故意想要激他的,但当他真如她心中所愿之时,她反倒像个呆瓜一般立于了原地什么都做不上。

    见柳安然不言、又微微瞪大了双眼,林睿以为是她被自己给吓着了。

    他苦笑一声道:“对不起,我知自己食言了、非君子之行径,分明方才还说要尊重你的抉择,一转眼便成这般,我只是……我只是不愿再错过于你。”

    林睿另一只垂于袖中的手渐渐握紧。

    又有风夹着雨水拂面而来,也不知是不是有水珠落入了眼睛,柳安然只觉眼眶酸涩得很,泪水慢慢溢了上来。

    林睿以为是自己惹得柳安然不悦,见她眼中泪花,心头像被人绞了一般难受,刚想抬手替她拂去眼泪,又想起自己或许已经被她厌弃,方才抬起的手便又落了下来。

    见到林睿此番举动,柳安然不免失笑,眼儿一弯,泪珠便混着面上的小雨滴一同落于地上,融于地面的雨水之中、再寻不见。

    那一滴泪此却像一根尖锐的针一般,将林睿扎得千疮百孔。

    他竟是害得她哭了。

    一时之间,林睿顿感如此手足无措。

    即便是遇上再困难再匪夷所思的案子之事他都未曾有过如此无力的感觉。

    他方想开口说些什么,她却率先笑着开了口。

    “我如今这般的名声,你娶我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甚至可能会被些更难听的话来,你也愿意?”

    似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番话来,林睿只瞧着她坚定道:“我愿意。”

    是啊,他若是不愿意,在糖水铺之时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提替她翻案之事,平白惹人非议。

    柳安然举起帕子擦了擦泪,但不知为何泪却香止不住似的越淌越多。

    林睿慌了神,想要去触碰她却又害怕遭她厌烦,只得柔声哄道:“安然,都是我不好,你莫哭了。”

    这是柳安然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林睿的慌张。

    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乖女儿、好夫人,为讨别人欢心努力装了这般多年,为何遇上了自己的事情,反倒开始犹豫了起来?

    心心念念之人就在眼前,她又岂能再这般犹犹豫豫,停滞不前……

    她索性也不擦了,将帕子攥在手里,任由泪水滑落抽泣着道:“我嫁!”

    “你说什么?”

    林睿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柳安然不再言语,伸手便揽住他的脖颈将唇贴上了他的面颊。

    短暂的温柔转瞬即逝,徒留下余温阵阵,将这雨夜的寒凉都给比了下去。

    她面颊通红不再看他。

    虽是她再未回他任何言语,但一个动作却已将一切说明。

    林睿终于放下心中石块,伸手将她紧紧揽于怀中。

    心中所念之人,何其有幸终得其回应。

    天上虽未见月圆,地上之人却已得圆满。

    待柳安然洗漱完带着信进房间之时才发现几人都没睡,眼巴巴地瞧着她手中的信件。

    没办法,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嘛~

    况且既然是林睿寻得的,就一定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儿了。

    “好,我现在就拆开看。”

    温梦梦撑着下巴看着柳安然满面的笑意,想必定是与林睿有了什么好事,感情今日张硕这是来送助攻的?

    柳安然将内里信纸取出,坐在桌子旁就着烛火瞧着信里的内容,只不过一会儿,她面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怎么了?”

    温梦梦看着柳安然面色不善立刻担心问着。

    柳安然将信又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才将信收起置于桌上。

    深吸了一口气后,柳安然缓缓开口道:“张硕他……是不能生育子嗣的。”

    怪不得自己嫁予张硕这么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自己娘家还替自己寻这寻那的,原来问题竟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什么。”若悠月从床上缓缓坐起,“那不就是说,那个花楼女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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