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她一怔,气鼓鼓地攥着帕子。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不脏,他们欺负人,他们才脏!”

    他缓缓抬眼看着她,眼中神采如点点萤火般微亮,忽而,他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又将头给低了下去。

    那抹小小的萤火恍若陨星,转瞬即逝。

    “上次你帮我修好了兔子灯,我还来不及谢你,不如这块帕子送你吧。”

    说罢,她将帕子强行塞进了他的手中。

    见他愣愣瞧着手中的帕子,生怕他不要,她连忙道:“可不准还我,不然我便要生气了。”

    “二姑娘怎生不在私塾门口倒在这边,吓得奴婢以为您丢了。”小丫鬟担心地牵起了她的手,又瞧见了边上衣着褴褛、脸上皆是黑黢痕迹的小男孩,忍不住嘟囔道:“二姑娘离小乞儿这般近做什么,脏得很。”

    他将头埋得更低,没拿帕子的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袖。

    这丫鬟所言她本就听得不爽利,又见他那般动作,她便忍不住反驳小丫鬟道:“他不脏,他也不是什么小乞儿。他以后一定会入仕,为天下百姓伸张正义!”

    小丫鬟听后“噗嗤”一下笑了,只当是小孩子的戏言。

    “好好好,二姑娘说是便是,我们快些回府吧,再晚些安妈妈可要拿奴婢试问了。”

    她点点头,而后对着小公子挥了挥手道:“那我们后会有期啦~”

    “等等……”

    未曾想过他会主动喊住她,她连忙立住转头看向他。

    只见他目光毅然,三两步走至她的身前道:“我、我明日便要启程去丰州表亲家了。”

    丰州。

    那地方离京城不知当是多远,即便是快马不吃不喝连夜兼程也需七日才能到达。

    她不禁有些紧张地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

    他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见他这般犹豫,她便知晓他怕是再不一定能回京。

    一路顺风四个字方想说出口,他却看着她定定道:“等我六年,我一定会考取功名,赴京入仕,然后……再来找你。”

    他的目光从未如此决然,那双明眸中的清明甚至将他面上的污渍都掩盖了去。

    不知为何,她没忍住鼻头一酸,瘪着嘴道:“不许骗我。”

    “嗯。”

    他点点头,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锦盒递给了她道:“这个、给你。”

    她接过打了开。

    里面是一小块成色一般的绿玉髓,玉髓外侧棱角分明,一眼便知是未曾经过打磨的小块原石。

    “对不起,可能对你来说不是很贵重,但是这确是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了。”

    见他羞愧,她立刻答道:“好,我会收着,以此为信物,我等你。”

    小丫鬟以为是自家姑娘扮家家酒尚未结束,连忙笑道:“二姑娘,好了,别玩了。我可是听老爷说过,若是能考进了京,那便是贡士,不论最后是个几甲,那都是能有个一官半职的,可难着呢!”

    顾不得二人话没说完,小丫鬟便拉着她离去。

    她急着转头喊道:“对了,你叫什么!我叫……”

    柳安然三字还未说出口,一辆马车便横在了二人之间,如若一座高高的大山。

    尚书府的小轿已停在了前头,三妹和四妹在里头坐着,见她来了连忙将她拉上了轿子。

    “二姐姐今日学了什么?三妹今日习了好多东西呢~有……”

    三妹妹兴高采烈的说着今日所学,但三妹妹的话她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趴在轿窗上拼命朝他所处的那个方向瞧着。

    小轿愈行愈远,那马车也终于是离了去,但他已成了一个小黑影。

    小黑影四处打着转,似乎是在找她。

    她真想告诉他,她在这里,却知就算拼命呼喊,他也再听不见。

    “二姐姐你今日是怎么了?趴在轿窗边看什么呢?”

    “是啊,二姐姐今日好生奇怪。”

    她未曾理会二位妹妹的话语。

    直至小轿打了弯了彻底见不到人了,她才悻悻然收回了脑袋。

    隔着衣袖握了握里头的小锦盒。

    不过六年罢了。

    她能等。

    白驹过隙,一晃便是八年而过,她也未曾收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是啊,当年未曾互留姓名,现在再想相寻堪比大海捞针……

    或许,他在丰洲早已忘却了她,兴许现在都已经娶了妻、子嗣环绕了。

    亦或许,他发现考入京城是如此之难,早就放弃了去。

    总之,应当是再无音讯了。

    翌日她便要出嫁,又岂能心中念想着他人?

    既是已无法再次相见,留着这玉髓倒只会徒增伤悲罢了。

    这般想着,她取出了那枚玉髓,狠了狠心,闭了眼朝着窗外用力一扔。

    自此以后,天涯各散。

    却不想,如今竟是又拿回了这枚绿玉髓。

    “看来,这缘分怕是没散干净。”

    柳安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将玉髓装回红布兜内。

    安妈妈叹息着道:“缘分这事儿,难说得很。”

    柳安然轻拍了拍安妈妈的手安抚道:“妈妈放心,我已想至了个去处,不劳妈妈替我费心了。”

    *

    大理寺中,季霖抱着一堆卷宗风尘仆仆地赶往正德殿。

    还未进入殿内,光在殿门处便闻得里头传来的咳嗽声。

    林大人已是许久未曾休息,这般劳累,定要积劳成疾。

    外头都传林大人有断袖之癖,却只有他们大理寺内当值的才知晓,林大人是满心满眼的都扑在了大理寺繁忙的公务之中。

    林大人生得谦谦如玉,年纪轻轻便高中了状元,如今又官拜正四品,京中不知是有多少姑娘家眼巴巴的想要嫁与林大人,每逢宫中大宴之时,总有姑娘悄悄往林大人跟前凑着。

    只是……林大人对女色好似也完全提不上兴趣,即便是娇滴滴的姑娘上前来他也冷着个脸,不给人丝毫的好脸色。

    真不知什么时候身边才能有个知冷知热之人。

    轻扣了三次门后,里头传来了一道清冷之声。

    “进。”

    季霖推门而入,恭敬道:“林大人,您要的卷宗我取来了。”

    林睿正执着狼毫书写着卷宗,笔下如风,未曾抬头,口中淡淡道:“多谢,阿霖你稍等一下,待我写完与我一同在那些卷宗中寻个信息。”

    季霖点了点头,将卷宗轻放于一旁。

    “你知道吗?听闻张大人休妻了。”

    “哪个张大人?”

    “还能哪个,就是户部的张大人啊~”

    季霖方才捧着的卷宗较多,进来后便没了手可关门,正德殿大门敞开着,两个扫地的婆子边打扫边聊着。

    季霖怕两位婆子打扰到林大人,立刻便想去关门,却不想方才正伏案认真书写着的林睿却抬了头。

    他以为是婆子吵到了林大人,连忙抱歉道:“林大人不好意思,方才进来之时忘记关了门。”

    却不想,林睿蹙眉,转头看向他问:“张硕、休妻了?是何原因可知晓?”

    季霖揉了揉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林大人何时对他人的家务事起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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