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次日一早，夏竹被冷风一吹，直接冻醒了。
她皱了皱眉头，没有睁眼，只是伸手到旁边摸了摸，把被踢开的被子捞过来，裹紧自己尝试继续入睡。
“盛明远……”
她嘴里嘟囔了一句。
但话音刚落，她就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在盛明远家了。
夏竹贪凉，夏天总要开着空调睡，但体质又弱得很，吹一晚上起来，第二天直接开始发烧。
盛明远给她想了挺多办法，比如定时之类的。但夏竹进入深度睡眠的时间不固定，于是她不是睡到一半被热醒，就是第二天起床开始鼻塞发烧。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区间。
最后终于找到个办法，就是盛明远晚上起夜的时候过来看她一眼，替她关掉空调，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再顺手替她重新打开。
盛明远本来没有起夜的毛病，因为某段时间发现这么做管用，后来就养成了习惯。
即使他不在家的时候，也会操作手机上的智能家电，替夏竹关掉她房间的空调。
从盛家搬出来之后，夏竹自然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她前几天一直是热醒的。
昨天晚上估计是实在太热，她中途醒过来，自己把空调给打开了。
效果十分明显，她现在已经感觉鼻子有点不通气了。
在枕头边摸索了一圈，找到空调遥控器，夏竹关掉了空调，看一眼时间，才六点。
她平躺了一会儿，盯着天花板看了看，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起床，却忽然收到了盛明远发来的消息。
【喝水，药在门口。】
夏竹顿了顿。
多稀奇，她跑这么远了，他还能监控她的生活习惯。
夏竹这房子是去年底才买的二手，她一边忙活毕业的事情，一边一点点布置出来的，房子里每个地方都完全遵循她自己的心意。
盛明远对跟她之间的男女大防看得很重，不可能把手伸到这里来。
可她都已经离开盛家一年多了。
夏竹起身到衣帽间，找了套厚实一点的睡衣换上。
刚走到水吧，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温水。】
夏竹只好将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水放回去，用水壶接了点纯净水，等着烧开。
顿了顿，她又拿了片吐司，撒上点芝士，放进烤箱里加热。
水很快沸腾了，水汽慢慢氤氲起来。
她透过水雾看着这套自己亲手布置的小房子，刚睡醒的那点不高兴散了散。
这房子原本应该是两室一厅，但上一任主人是个单身主义，也没有考虑过要让别人住到家里来。于是干脆全部打通了，将原本狭窄逼仄的北向卧室跟南向的大卧室连起来，变成了一个带衣帽间和化妆间的大房间。
恰好，夏竹也没有让第二个人住进来的想法。
她一眼就看上了这套房子，跟房主商谈了很久，砍了一点点价格，用父母留给她的钱，添上一点自己副业挣的工资，交了一半的首付。
自此，她终于在这座城市扎根，拥有了一处唯独属于她的落脚处。
尽管是一套不好转手的公寓。
但相同地段的住宅太贵了，她想要尽快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又不希望浪费太多时间在通勤路上，选择面实在太小。
水烧好了，夏竹兑温水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这些事情以前都是盛明远做的。
她又想，要是盛明远知道这套公寓是她买的，而不是租的，眉头估计又要拧起来了。
从到盛家那时候开始，她的很多事情就都是盛明远经手的。
甚至就连女孩子的初潮，也是在盛明远身边来的。
盛明远当时还是个刚上大学的学生。盛家老爷子的老来子，盛家上下都把他当眼珠子护着，脾气养得十分古怪。
跟现在的盛颜差不多，出了名的桀骜不驯。
夏竹那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跟着他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裤子上湿湿的，回头一看，盛明远宝贝车子的座椅上一片暗红。
那会儿，夏竹刚失去父母，又被盛家踢皮球似的丢来丢去，好不容易有个长得好看的哥哥愿意带她走，收留她，她却弄脏了对方的车子。
盛明远的眉头一皱，小夏竹吓得脸都白了。
却没想到盛明远最终却没有责怪她，而是无语的揉了揉头发，有些烦躁，但极力压制着开口：“你用什么牌子的？”
“什么？”
小夏竹愣愣的看着他。
盛明远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表情越发的暴躁了：“靠，怎么就这么凑巧？”
夏竹当时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倒霉，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心想着自己要不然还是回去吧，回她跟爸妈.的家。
但盛明远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连车都没下，直接拖了衬衫外套盖在椅子上，丢下一句“进屋等我”，就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夏竹蹲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盛明远脸上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的红着，看见她蹲在门口，眉心狠狠跳了跳，却没有明知故问她为什么不进去，直接拎着一大包东西下了车。
他一边打着电话：“喂？下午把我车拖走，副驾驶换个座儿。”
一边拉起她的手，用她手腕上那条刚刚送给她的小皮筋上的吊牌解了门锁。
他耐心的教：“看懂了没？下次就这么开，别搁门口坐着。网上说了，太阳晒过的地方，你这么坐着容易生病。”
电话那头的人正问着他怎么突然要换座椅，闻言惊了一下，随后又笑开：“行啊小三爷，又换女朋友了？这次挺上心么，妇科知识都用上了。”
“滚蛋！”盛明远的声音陡然凶悍许多，“这是我养的小孩儿，再乱说话剁了你舌头。”
说完也不管对面什么反应，径直挂了电话。
盛明远突然骂了一句。
因为他手里的袋子散了，里面五花八门的卫生巾掉了一地。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自己面前还站着个孩子，脏话戛然而止，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随后又红着耳朵别开眼，若无其事道：“不知道你用什么牌子，也没留你联系方式。你自己看着挑吧。”
夏竹近乎手足无措的站在一堆卫生巾里，茫然的抬头看他。
盛明远也茫然的看着她。
“怎么还不去？”话刚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睛都瞪大了，“你不会？！”
夏竹：“……”
事情的最后，两个相差8岁的半大孩子，并着脑袋挤在电脑前面，靠着网红博主的科普视频，才终于算是明白了卫生巾到底怎么使用。
夏竹在卫生间里看着染血的裤子头疼时，盛明远打电话给最近的奢侈品童装店，让对方立刻送来了女孩全套衣服。
包括贴身衣物。
SA小姐姐将衣物洗好烘干，送到了卫生间门口，才总算结束了夏竹这一天的手忙脚乱。
但那天的窘迫感和随时会被丢弃的恐慌，却一直留在夏竹的脑海中。
她想，后来那漫长的十年，她对“拥有一个自己的家”这个念头如此执着，或许有那天的遭遇的原因在。
但她对盛明远的观感，也是在那天开始改变的。
脑海中那个桀骜张扬的少年很快远去，逐渐变成昨天晚上见到的、沉稳内敛的盛明远。
十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哪怕是夏竹，也很难一下子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夏竹出门拿了药，喝了半杯温开水，然后慢慢吃掉了吐司。
伞伞以为她在背着自己偷吃什么好吃的，整只猫人立而起，厚实的软垫讨好的在她腿侧踩奶，眼睛亮晶晶的，语调却很不满意。
夏竹失笑，索性也没什么胃口，干脆不吃了，起身给这只贪嘴的布偶添粮。
小家伙现实得很，有了猫粮就不黏着她了，低下脑袋，铲土机似的一大口，整张脸都埋进了猫粮里，大尾巴愉悦得轻晃。
夏竹笑了笑，任由它的大尾巴扫过自己胳膊，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它吃。
这时手机响了下，进了条微信消息。
夏竹瞄了眼，是室友林琳发过来的。
【毕业照后天就能洗出来，到时候怎么给你？】
夏竹想了想，把这个公寓的定位发给对方，然后又用文字发了一遍：【寄快递吧。】
【林琳：行。】
本以为对话到此结束了，但对话框上面又开始显示“正在输入中”，夏竹就等了等。
这次的时间比较长，林琳估计是打了又删了好几次，终于发过来：【抱歉，之前不知道你有男朋友，我还跟着他们瞎起哄。】
原来是为了昨天那件事。
夏竹不以为意。
【不是你的问题。】
【是我没有提前跟你们说明，也让胡越有了不必要的误会。】
这话说得挺冤枉，毕竟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多了个男朋友。
但夏竹向来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谈私事，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是最好的。
林琳显然也明白这个意思，安慰了一句就没继续了。
夏竹看了眼微信列表，昨天她走之后，同学们又往学生群里上传了很多照片，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高兴。
但没看见胡越他们。
她先前不知道胡越对她有意思，昨天的拒绝也略显生硬。
本来想道声歉，但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时候再出现在对方的生活，还不如直接断了联系，也断了对方的念想。
拒绝告白这种事情，她自认是做得比盛明远好一点的。
她于是关闭了对话框。
正想着今天没事，下午要做些什么，盛颜的电话就进来了。
“妈让你过来吃饭！”
盛颜的语气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