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前。
此时的队伍,已经延伸到索托斯止戈的三名男队员处。
神色沉着的傅以遂依然穿着赛场前的那套旧作战服,狼狈却不失清隽风度地走在最前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情况但胜在听话的孟衡只是老实地紧随在后头,相比起来,以光速完成最快淋浴并换好新衣裳的谢霜白就显得斯文秀雅,浑身上下找不出半分不妥。
隔壁也有队伍正在排队并等候进入另一件询问室,队伍中的军校生都不禁流露出佩服的神情,面对军部大佬们的单独询问,一个个地居然半点不紧张。
好羡慕这种状态——虽然不知道是真的自信还是强撑硬装。
谢霜白并未亲身经历里头搞事情的过程,他和孟衡就如实地全部托盘而出,被问到为什么叶傅两人觉得不对就迅速离开时,耿直表示:有问题当然听队长的了!
傅以遂抬步而入——
傅宇霖非常自觉地让出主审的座位,主动地坐到旁边。
另外五位教官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最后达成统一意见。
让莱茵做主审。
在场所有军官中,唯有莱茵,既并非出身超一流的军校,她的姓氏陈又并没有什么大家族的头衔点缀,她完全是凭借个人的能力与惊人的学习能力从军队底层摸爬滚打到如今这般的地位高度,可以说她是与在场所有军校生利益与情感关系牵扯最为寡淡的。
·
莱茵瞥了眼工作面板上的信息,先简单地跟傅以遂作确认。
接下来是稍微有些具体的对话,莱茵的语速变得稍快。
“你进虚间后什么时候跟己方队员碰头的?”
“你为什么会选择在那一刻撤离虚间,有什么特殊的?”
“你在虚间内实验室群内体验的角色是什么?你在其他地方体验的又是什么?对那些实验体和研究员怎么看?”
傅以遂淡定地剔除不能外泄的部分,装作认真地回答着莱茵一个又一个看似是一其实生二生三生万物的提问。
监控头后的傅宇霖转了转悬浮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长有厚茧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敲击着科技感极强的桌面。
他得出了结论——有诚却不实。
叛逆的小孩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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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宇霖正犹豫地思考:要不要帮莱茵让询问撕开个裂口。
可惜……
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将要询问时外头响起一阵声如黄吕大钟般浑厚沉实的闷音,那是一种再极力压制都无法扼杀掉半分其汹涌剽悍的可怖威势。
“轰——嗡嗡——”
大地好似在跺脚。
“轰——嗡嗡——”
天空仿佛在嘶吼。
好似是支撑住天穹的玻璃壁被无形无声地震碎成裂纹无数的玻璃残片,在巨力碾压式的破坏中被扬落下大片的粉末,原先被隐藏、包裹得密不透风的虚间裂隙在显露出神秘身形的同时,也宣告自身彻底地终结。
“咿——————”
所有向外监视的检测仪器几乎都在虚间暴露的那片刻都整齐地发出尖锐到人耳都快无法捕捉到的高亢刺鸣。
在军舰上,各司其职的舰队成员,分管各部门事务的将校军官,争分夺秒与床难分难舍的军校生与另外放松到放肆的另一批军校生,包括以上在内的所有人都清晰地听见检测仪器在军舰的左右上下前后发出爆鸣,甚至由于其过分的配合甚至能展望爆鸣的合唱。
精神域最为浅薄不稳定的军校生们由于长时间浸泡在高亢爆鸣声波,已经接二连三地出现不少身体出现异样的人了,本就身心都疲惫不堪的少女少年们不得不恹恹地窝在床上体验扮演星际稀少种族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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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舰内部代表警告的红光在大小区域间拼命地闪烁。
除被询问的军校生留在问话室区域外,其他所有舱室的门都自动锁住,按照程序开启了独立的保护系统。
唯有一间舱室早已人去房空,锁了个寂寞,只有被掀开的被角和出现褶皱的床单才能证明曾有人在此休憩。
叶离抬手抚摸仍在作痛的眼,里头藏着的境核轻微地振动。
这种共鸣让她能够最快发现虚间即将崩塌的变化的原因。
精神力化作屏障笼罩住自己,她脚步不停地移动到军舰的交流大厅舱,舱内设有军舰内唯独的一处半环形的透明窗壁,之前就有不少军校生喜欢聚在这里或者挑选个安静角落、靠着这块巨大的环状窗壁瞧风景。
而在此时,它成了叶离能够肉眼观察到虚间的唯一窗口。
毁天灭地的轰隆声都被阻挡在架起的能量壁垒和精神屏障外,但仍有无声的振动与耳朵无法听见的次波沿着一切介质侵袭所有人的神经,昔日的神秘地以一种缓慢却有迅速的节奏化作一场盛大的退场烟花。
茶褐的眸中,倒映在上头的烟火将眸色染上炽烈鲜艳。
叶离就这样安静地站在窗壁前,专注地将这场落幕刻在心底,原本搭在眼眶上的手不知不觉地落到了胸口处。
“扑通!”
“扑通!”
强有力的节奏和清晰明朗的鼓点,通过神经传到耳膜。
这一次,振动的不再是眼皮下的境核,而是胸膛的心脏。
是在告辞。
是在作别。
·
这一场落幕式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久到位了等残片彻底消磨殆尽,整艘军舰都延迟了三四天才到中央星系。
下了军舰。
军校生被要求近期不得离开军校后,一个两个的跟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鸡鸭一样撒欢儿地满地乱跑乱爬。
原先庄严的地方瞬间填充、溢满了名为不正经的气息。
各大军校的带队老师蹙眉过来认领自家军校的鸡鸭,呸、是军校新生,满脸嫌弃地拎住一群小兔崽子命运的后颈皮,起势自然,动作熟练,不由叫人五味杂陈。
各学院带队老师大抵回悠哉地表示:“无他,唯手熟尔。”
·
返校后。
不论在赛场上是多少风光的选手,回到军校后都只能化形成同一种品种名为学生的狗,哼哧哼哧地埋头苦读、嘿咻嘿咻地加紧苦练,跟期末考试的时间期限赛跑,跟不及格的红线指标掰手腕,一个字:
学!
·
临近期末又结束联赛的军校变成了学子们的避风港和象牙塔。
唯独与往常不同的是——
有份最高级别的特殊公告置顶在联邦官网的最上方。
鲜红炽烈的红字作标题,漆黑加粗的字化作一柄柄蕴含杀气的长刀似已捅破莹白的屏幕直刺阅读者的胸膛。
数年前,那场轰动全联邦的通过烈火焚烧暴露出来的,牵涉有十万受害者、以千亿计算金额的非法实验室弄出的惊天大案,在最近得到友好公民的资料帮助后,终于完成了前后所有的信息整理,彻底地完善案件的全貌,将导致这一切悲惨发生的仍在私下实验的最初牵头人并其同伙都缉拿归案,画上了句号。
联邦最高法院与联邦安全总局联合声明,将此等恶劣至极的案件冠以代号“血火实验室事件”,完整过程公示于众,具体细节和步骤环节被记录在内部文件中被双方联合批准成为特殊绝密案件,存于数据库中。
作为这个案件的受害人,叶离也能联上星网瞧眼新闻。
不仅是对她提出的这场交易的表示,同样也是让她对以往有所交代,过去结束后,就该转身往未来走去。
她没有拒绝校方的好意,缓慢地将那条公告的每一个字都非常专注地看了下去,好像想把每个字刻在心坎。
可她对此却并没有起伏太剧烈的情绪波动,相反神色沉静自若,就这样默默地接受了这一份最后的定论书。
叶离只浅浅地勾了勾唇角,关星网,满意地转身离去。
·
她回到小队中跟其余队员一起训练,耳畔萦绕的依然是伙伴们熟稔俏皮的斗嘴,三两句就让她觉得温暖。
偶尔男生或者女生间会有各自的秘密,彼此交头接耳地讨论几句,直到谢霜白非常有标志性的嗓音传来。
“可恶!”
“问询那会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居然真的身材比我好!”
叶离:温暖……咳咳,温暖(物理的)。
傅姚闻声愉快地加入了谢霜白的尖叫群,见过世面的傅大小姐用挂在脖颈的毛巾擦拭汗水,一副你真的大惊小怪的模样,轻飘飘地勾笑,插刀似回嘴。
“你说谁比你身材好?……说大堂弟还是咱们衡子哥?”
谢霜白正想说名字,却被缺德点满的大小姐给堵住喉咙。
“嗨,也不用说谁了,这俩无论谁的身材都比你好。”
“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还要这么一惊一乍的,真没出息!”
谢霜白微挑优雅的眉眼,此时都因为惊讶差点瞪成杏眸。
他微愣片刻,不可置信地僵硬转身,瞅准唯一的良心伙伴叶小离同学,双眼星火残存余芒,嘴唇嗫嚅开口。
“叶离呀——!”
叶离心虚地移开视线,小声:“老谢,傅姐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虽然维护他人心灵是份功德,但也不好撒这么明显的谎。
“你们——!”
谢霜白尔康手地悲愤开口。
呵呵。
今天。
又是悲催团欺谢狐狸孤立无援的一天呢,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