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一门新语言实在太难，靳向卉几次三番想要放弃。

    偏偏秦子佑故意卖关子，吊人胃口，把她骨子里潜藏的一些倔强激发出来，晚上时间抱着耳机，一直到睡前才摘下。

    夜晚月光倾泄，穿过狭仄缝隙，昏昏暗暗洒落在书页上，仿佛一页透明书签正躺在字母上面，安静地陪着屋内人直到天亮。

    靳向卉今天醒得格外早，窗户外面天刚蒙蒙亮，已经枕着抱枕，目视房间天花板，意识随时间开始缓缓收拢。

    “才六点啊”，丢开手机，任由大脑放空，不由自主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

    早在一周前，他们还处在不见面，不说话，不交流的同一屋檐下生活，昨天因为一通电话，突然间亲密无间。

    甚至还见识了秦子佑酒精状态下，耍无赖的破痞样子。

    他学生时期没做个校霸混混，倒是挺对不起他这一身潜在脾气的。

    靳向卉在床上翻个身，对上投在桌上的光线，和昨天忘记合上笔帽的水笔。

    左右闲来无事，最后迷瞪三四分钟，慢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在衣柜里搭配好衣服，打着哈欠去厨房烧水，顺道洗漱。

    这个时间点，秦子佑的房间还没有动静，门缝下也没有什么光亮露出来，估计还在睡梦里，毕竟昨晚也喝了那么多酒。

    客厅里，只有贴贴听到动静，尾巴微微摇动几下，换个姿势继续趴好。

    不到活动的时间，就连贴贴也不愿多给出一个反应。

    靳向卉尽力把自己的声音降到最小，悄悄在客厅里穿梭，最后端着水杯回到房间。

    学习法语也有段时间，一些简单读物上的文字逐渐能理解阅读，和上学时期每天早晨背诵的新概念英语类似。

    书里记载的是作者和妻子的法国之旅，里面包含一些地域习惯，和景色描绘，不需要游历法国境内，也能了解到很多当地趣事。

    因为每次阅读学习能力的偏差，每一次重温小片段，总能有新的发现。

    儒圣学者说的温故知新，大抵就是如此了。

    天色转亮，拉开窗帘，路边时不时路过人影，晨跑锻炼的，遛狗消遣的，形形色色各式人经过，每个人都忙碌充实着自己的生活世界 。

    靳向卉翻译完这页的最后一句话，放好书签合上书页，看到和文字中描得相同的画面。

    【太阳升起，云层折射出光束，我们看到了同一个天空的丁达尔效应。】

    埋沉在大脑知识海里，记不清多久未曾光顾的物理课本上的小常识，在这本法语读物中再次提到。

    当光有了形状，便看到了丁达尔效应。

    就像当喜欢有了概念，他便不再是缥缈的标准，而是真实存在的某个人。

    靳向卉起身把书放回书架，推开玻璃窗，在丁达尔效应消失之前，用手边的小相机拍下镜头，可遇不可求的晨阳景色。

    “你不会还没起吧，昨天不是答应得很爽快吗？”

    欣赏美景的轻快心情，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看一眼手机时间，的确是不小心看书错过了时间，把准备早饭这一茬忘得一干二净。

    秦子佑在门外不依不挠，“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不算话了，和我住一起这么久，我身上那么多优点你不学，没事学这些做什么？”

    他倒是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对自己的定位分析很清楚。

    靳向卉没忍住笑下，端着水杯从房间里打开门。

    她理不直气也壮说道，“怎么，只需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从昨天晚上开始，靳向卉性格里的某些隐藏反嘲讽技能仿佛被按下启动按钮，即使是面对秦子佑也能回怼上一两句。

    秦子佑身体往左边倾靠，倚在门框上，脚边的贴贴已经从朦胧睡意中转醒，姿势乖巧，蹲坐在一侧，半仰着头看正在对峙的两人。

    “许，怎么不许，我可太许了”，秦子佑拍拍手，一身轻地转身。

    话语中宠溺沾染每一个字眼，感动的氛围在达到高峰之前，被秦子佑亲手击破打散，“反正今天我不用工作，你点吧，随便点。”

    此时此刻，靳向卉一点都不想和他再说一句话，浪费感情，浪费时间。

    靳向卉拎过椅子背上的外套，三两下穿好，从客厅里拿一瓶牛奶用微波炉加热。

    如果不是秦子佑出现在她的房间门口，靳向卉可能提着包，拿上钥匙直接离开，谁还会记得挤出时间去吃东西垫腹。

    她这人就这样，没有什么长久坚持下去的习惯，哪怕是有胃病的因素，也没有给他拗过这种坏性格。

    “只喝一瓶牛奶，你的那些面包呢？”

    阴魂不散的，不去睡回笼觉，也不去忙工作，又恢复昨晚那种人畜无害的大型犬模样，亦步亦趋跟在靳向卉身后。

    不止是重复她的脚步，还会时不时提上一嘴，故意指出各种他觉得不太合理的点。

    靳向卉耸了下肩头，把背包往上搭一下，懒得再搭理他，自顾自地把热牛奶倒进水杯里，连眼角都不奢侈过去多余的目光。

    “吃腻了，不想吃不行吗？”靳向卉把东西都收拾好，走之前去给贴贴把狗粮倒好，“要你管。”

    “不管，不管，我怎么会管你呢，况且依你现在这...脾气，我也管不住吧。”

    秦子佑跟着走出去，车钥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指尖，落在上面的阳光被变换角度四散折射。

    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半个月前阴沉不友好的情绪，回头再想起那天傍晚的事，仿佛是没发生过，谁也没有再提起。

    一路上，靳向卉在前面走，秦子佑在后面颇为有耐性，车速降到最慢，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步子开动。

    也就得亏他们走的这条路上车辆不多，没有占挡到其他车道的可能。

    靳向卉猛然停住脚步，抓住背包肩带，双手掐腰，正拦在车子正前方，“你很闲？那就开车当司机送我去学校。”

    “行啊，呐，安全带系上。”

    靳向卉只是随口一说，想要让秦子佑知难而退，不在她后面跟着自己，没想到他竟然答应这么快，反倒让她坐在副驾驶位，单手一直搭在按扣上，随时准备打开车门。

    “啪”一声轻响，车门上锁的声音紧跟着秦子佑的话声。

    秦子佑把着方向盘，目光肆无忌惮，频频落在副驾驶方向上，眼神里好像还残留着昨晚的诱惑眸色在其中。

    “你工作忙完了？”

    车内太过安静，靳向卉主动找到话题。

    前面半个月有时候睡前经过客厅，能听到秦子佑房间里还在说话的动静，跨时区的远程会议如同家常便饭充斥他的日常。

    秦子佑如实回答，“对，bug的点找到了，大家都没日没夜忙活太久了，最近要放假几天，好好倒到时差，调整状态继续自己的项目。”

    在紧急攻克难题之前，他们手上本来就有各自的项目，宽裕的时间因为这半个月，留给他们的时间变得紧凑。

    “那还挺好，问题解决了就行”，靳向卉也跟着松口气。

    他们这一行的，遇到一个bug难题就会牵扯很多问题，解决起来就让人头疼，能找到问题在哪都是好的，有的bug可能会在上面耗费很多人力，实验，各种仿真，这些都不是关键，更重要的是还未必能找到解决办法。

    半个月时间，秦子佑他们团队效率还挺高。

    靳向卉抬头侧过去瞄一眼，好巧不巧被秦子佑注意到，下一秒视线来不及收回，就已经被他当场捕捉到。

    南加大学门口，秦子佑坐在车里，顺着车窗的方向，看着小路上慢慢消失在转角的背影，抿着嘴角，抬手撑在脸前。

    他和靳向卉的关系好像微妙了许多。

    秦子佑表情神秘，慢慢关上车窗，把着方向盘调转车头，往另一条路上开去。

    和邱拾玟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秦子佑看看导航上显示的到达目的地还需要三十分钟，趁着等交通灯的间隙，随手给邱拾玟发条消息。

    【秦子佑】：大帅哥，麻烦你多等我十几分钟了。

    邱拾玟没有直接回复什么消息，直接就甩来一通语音电话。

    “我说大哥，你平时不是最计较时间观念的吗，今天怎么，吃错药了，还是忘记吃药了？”

    一想到过去一年里被秦子佑强势的时间观念支配，邱拾玟整个人都开始头大。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邱拾玟一贯吊儿郎当，能拖一秒是一秒的懒散性子，硬生生被秦子佑生掰硬拽，逐渐回到正轨上来。

    秦子佑单手降低下手机免提的音量，勾了勾嘴角，“今天想偷会儿懒，嗯...这感觉好像也还不错，不过就是要劳驾邱大帅哥喝杯咖啡慢慢等我了。”

    他也会做这种小孩子般幼稚的事情，就那么跟在靳向卉后面耗费时间，一点也不像二十多岁的自己。

    邱拾玟很肯定他的耳朵没有问题，而且秦子佑在说话时，绝对在笑。

    他自己在这边孤苦伶仃等人，秦子佑却在那边过得貌似活色生香。

    “秦子佑，你没心，你竟然放我鸽子”，戏瘾说来就来，张口就是一部道德大戏，邱拾玟抱着手机，就差没有配合着装出哭的声响来。

    “打住，我可没有放鸽子，迟到几分钟要是算放鸽子的话，那我被你放出去的鸽子应该能开个鸽子园了吧。”

    秦子佑不吃他这一套，在他戏瘾完全爆发之前，及时打住暂停。

    被人诟病痛处，邱拾玟老老实实闭嘴，明智跳过这个话题，在手机另一端絮絮叨叨说着今天的安排计划。

    没有时间观念是真，对待事情的处理干脆条理方面也是真的毋庸置疑。

    秦子佑默默点头，时不时开口发表意见，表达自己的主张看法。

    “也可以，那你临时先改道，我叫个车现在也开始赶过去”，手机里邱拾玟周围的环境有些变化，像从咖啡厅离开，钻到吵嚷闹市，“那个老师傅家的质量真的很赞，信我准没错。”

    导航位置随之变动，既定路线实时刷新，这种郊区的地点位置，估计也就只有邱拾玟这种人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