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佑没有没有太大反应，把手间的面包最后一口吃完，慢悠悠转过视线，语气轻描淡写，好像他口中的话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小事。
“嗯，我抱你回房间的。”
靳向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秦子佑他好像是笑了，动作很轻，淡淡的笑，轻到不容易被察觉。
稍纵即逝，探寻无果。
秦子佑往椅子后背懒洋洋一靠，所有的神色都暴露在靳向卉目光中，坦坦荡荡任由她打量。
空气中的氛围因子稍稍掺入些尴尬，秦子佑投篮般投掷牛奶盒，“抱着硌手，一身体重只剩下骨头了？”
靳向卉长得可人，体重属于偏瘦的那种，但分布什么都很均匀，也没有秦子佑说得只剩下骨头。
明显是调侃的问句，偏偏靳向卉听出几分其他的意味在里面。
“其实你可以给我盖个毯子就行”，不用抱回去的......
“我也不想的，谁让你睡觉不老实，毯子盖的还没你踢掉的快。”
说到一半的话，被秦子佑堵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睡着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她的确不是太确定自己的睡姿如何。
靳向卉撑在吊椅里的手指微微弯曲，指尖微微用力再松开，一瞬的疼麻经过，“那...谢谢了。”
“下次，我会注意的，或者你叫醒我也行。”
秦子佑说话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拿捏不准他的心思，靳向卉尽可能保持着刚刚的说话疏远，不至于被他讨厌。
这应该是她能想出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扰人清梦吗？我可没这坏毛病”，秦子佑微一抬头，紧接着起身回房间拿了外套穿上。
他起来得不早，闲聊几句便到了该去工作的时间，冗余间隙很短。
平时工作而已，他很少会在个人身上花时间，衣服搭配是简单的休息套装，几双简介大方的运动鞋套在脚上。
秦子佑手指间挂着车钥匙，熟悉的木调香气从身后飘过，缓缓包裹鼻翼两侧。
和他这个人一样，轻易不会张扬高调，收敛也不会被忽略。
“我准备去学校了，你要去一起吗？”
靳向卉披着外套，扶在冰箱门旁边，正准备从里面摸出根雪糕，去法国前在超市顺手买的，当时身体条件限制原因，没来得及吃上。
冷空气刚袭来，气温还没有升回，靳向卉偏偏就爱在这种冷天里吃凉的，冰激淋，雪糕，冷饮这一类都是她的最爱。
伸进冰箱的那只手刚触碰到雪糕包装袋，凉凉的，上面还有一层冰霜，薄薄一层包裹在包装袋上。
目光正和秦子佑探过来的目光相撞，一股怯意油然而生，手下的动作下意识往回缩。
“去，你顺道从我到门口呗。”
靳向卉顺着话往下接，动作利索地合上冰箱门，确保不会留下缝隙，影响到制冷功效。
她来回走动找背包的身影，不停在秦子佑视野里晃动，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没有规律可循。
衣服搭在肩上，两只袖子随着动作摆动，下摆空荡荡的，不贴身，更显胖大。
昨天晚上臂弯里温热的地方，逐渐变得灼热。
她的重量，对于秦子佑来说，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难度。
明明不算矮小的身高，体重却有着营养不良的错觉。
十七八岁的夏天，她的脸颊双侧还藏着肉肉，在他们最靠近的距离里，曾越界偷偷碰到那抹滑嫩肌肤。
垂目看一眼那只在过去岁月里偷摸试探的左手，胸口憋着一股酸楚劲。
没有彼此的时间里，她似乎过得不怎么样，刺猬般的小性子被打磨平，莽撞的倔脾气也被打消，如果不是偶尔见过她无意中的动作和语气还留有过去的样子，秦子佑几乎不觉得这还是同一个人。
卧室门从里面被打开，女生身侧挂着背包，松松垮垮搭在肩上，耳朵两侧垂着碎发，四处凌乱没有规律。
看她这副打扮，秦子佑再熟悉不过了，每周周末不出门的时间，靳向卉都会随意拢下头发，皮筋指不定从书桌上哪个角落捏到的。
连日常妆都称不上的装扮，反倒更加突出她本就优秀的长相。
秦子佑微微怔神，想到什么勾住车钥匙，攥在手心里，轻启唇瓣，“你不是个药罐子，阿姨不在身边，敢放肆了？”
靳向卉羸弱的胃，遗传了她爸爸，很早便得了胃，在高二有段时间严重到请假去挂水，以至于后来再回学校后的整个高中，她每天背的都有一小瓶药。
因为药丸和药瓶互相碰撞的声音，秦子佑他们那几个人没少打趣她，从那之后，她药罐子的事情时常被拿来调侃，偶尔秦子佑会出口制止。
学生时期的好感，不懂得如何表达，只有得到对方的注意时，才好像如愿窃喜，目的达成。
药罐子的说法便是出自这种心态，耍滑和喜欢都被混淆，迷了所有人的眼。
靳向卉的声音悠悠传出，打断秦子佑的追怀感伤，“馋久了，偶尔吃一次，没事的。”
果然，哪怕是有刻意遮盖隐藏，到底也是没有躲过秦子佑。
靳向卉微微挤眉眨眼，试图蒙混过关，不让他继续揪着不丢。
古怪撒娇的小表情，惹得秦子佑轻声作笑，转身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他在笑。
“嗯，应该没事吧。”
听到他附和夹笑的声音，靳向卉耳根子突然一热，那种做坏事被人抓到的急促感，一股脑急涌上头。
血液加速循环，他的笑声顺着动静脉循环流入她体内。
于她而言，他像是剂少而能入骨的蛊药，从始至终都是。
坐在副驾驶位上，靳向卉视线飞瞟，最后缓缓而至，尽数聚集在方向盘上那双手上。
秦子佑的手指生得好看，慢而节奏有序叩击，动作很轻，发不出声响，但每一下都像是在心口上敲叩。
“怎么样，我的手是不是很好看？”
车内沉默被一扰而散，秦子佑的目光侵略一般顷射而来，眼底深邃幽静，缓慢荡漾眼波湖面上，倒映且只映出一人身影。
他的瞳孔映着她。
靳向卉双手捏上手机，食指不停抠着手机壳背后浮雕，躲闪他目光，藏匿好没来得及控制的倾慕敛眸。
“嗯，好看”，靳向卉没有撒谎，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秦子佑笑了，没有压着声地在笑，“那晚上接你再继续看，你现在要再不下车，我们两个可都要迟到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视线转过，校门口的建筑闯入。
美色误人，老祖宗留下的警训果然是对的。
靳向卉在心里琢磨着这句话，推门下车，没有对秦子佑的话做出回答或是迎合。
车门彻底被关上之前，女生语调轻快飘扬，软糯音色穿过缝隙而入。
“才不会，是你一个人迟到，我今天可以不这么早到，别带上我。”
秦子佑按了下车笛鸣响，看女生转身侧头，视线交叉瞬间，开着车从她眼前经过。
风悠扬吹过，不贴身的外套随之飘荡，她的身影更加单薄，秦子佑看着她的背影拢眉。
有机会要加些餐，给她增肥。
这是秦子佑转弯拐道之前，脑海里最后的想法。
目光转到镜子中映着的粉色礼盒，秦子佑恍然意识到一直被抛在潜意识之后的准备。
那是离开锦海之前，他特意嘱咐秦子宁准备的东西，偏偏被机场那一小段温情扰乱原本的安排，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
晚上吧，等接她的时候再送出去。
下车之前，秦子佑绕到后座开门，把礼盒摆在副驾驶位正前方，最明显，容易被看到的位置。
为着这么个东西，秦子宁在家里没少骂他，不过后面都会带上一句赶紧把人带回家的玩闹调侃。
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心性，在他的事情上比秦子佑本人还上心。
礼盒内的东西，听秦子宁随口提过一嘴，相比她准备的伴手礼只有过之，而无不如。
他这个哥哥当得还挺有意思，在秦子宁那混得甚至不如没见过几面的，还带着不确定的“嫂子”。
新项目开始初期，团队都还存在各自的空闲时间，靳向卉和团队其他人都接触好工作，早早离开学校。
手机里秦子佑的消息如同算好时间，准时弹出在手机屏幕上。
【秦子佑】：结束了吗，我在上次见面的那条路上等着你。
靳向卉低头查看消息内容，嘴角止不住上扬，连旁边人都不能忽视她的情绪感染，没忍住问话。
身边人问，是男朋友吗，没见过她这么高兴的样子。
之前的靳向卉和任何人都始终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不会逾越，也不会过分亲昵，情绪淡淡的没有起伏波动，和身边的人格格不入，好像是被剥去□□的仙人坠入凡世。
短暂犹豫了下，靳向卉抿着唇，微微收敛嘴角，想出最能形容现在关系的答案。
她说，还不是呢。
身旁的人连带导师在内，都了然于色，没有继续深入打听，一脸意味深长。
的确是还不是，是她单方面贪恋，贪婪沉醉在秦子佑偶尔给出的甜糖蜜饯回味中。
而且秦子佑的态度，她不敢轻易探知，始终在试探的边缘独自沉溺。
秦子佑是那愿者上钩的姜太公钓鱼，而靳向卉则是甘愿上钩，被那鱼线缓勾慢拽的鱼儿，跟着他的动作，时而跃出水面，时而沉入水里。
她被他牵着走，且情愿于此。
靳向卉握着手机，在路口和其他人分开，转身拐到上次遇见的小道。
这条路，她很少走，因为绕的有些远。
不过现在那里有在等她的人，她连带着走路都带着轻快，嘴里把路的名字拆开来掰开去，来回反复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