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烻再次点头。
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心里多少有了点希望，祈朝朝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开始讨好姜烻。
“那就好，其实把‘阿熙’掰折纯属意外，我没有要毁你婚的打算，你放心，等回去了，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答应给你……”
不等她话说完，阿烻就慌忙打断求证：“真的我要什么你都答应我？”
祈朝朝连连点头：“当然，要是这一个‘阿熙’不够的话，我给你再烧几个，再送你几栋大别墅，到时候是三宫还是六院，都随你！”
说着，她又善心大发地想做些什么，瞧见阿烻身上方才被弄得皱皱巴巴的衣服，她便主动帮他整理起来。
一上手，才发现这家伙臂膀紧实有力，她不禁再次看向地上的残肢断腿，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了被大卸八块的酷刑。
“阿熙是你的爱人吗？”本着知己知彼早点回家的原则，祈朝朝小心翼翼问道。
阿烻终于从沉思中回神：“阿熙……不是我的爱人，但她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不是阿熙，不过我跟她长得很像吗？”
阿烻扭头看她，温热的眼神一遍又一遍摩沙过祈朝朝的脸，良久才缓慢开口：“你不是长得……”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顿住，眼神掠过祈朝朝径直向她身后街市方向看去。
……
约莫半时辰后，阿烻身后跟着一串童女，对面围了一圈男鬼。
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没想到这个变态这么听劝，还真打算明抢？祈朝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他卸两个童男子的胳膊是挺轻松，但卸一圈男鬼的，就不一定了。
祈朝朝忙挤到了阿烻身边，准备随时支援。
虽说帮阿烻抢童女这事属实缺德，但谁让她小命现在捏在他手里了呢。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学的拳脚，第一次是用在阿烻这个勾魂鬼身上，第二次是竟然是要帮着这个勾魂鬼用在一群鬼身上。
就在祈朝朝摩拳擦掌，准备先发制鬼时，对面一小鬼忽然开口：“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只见他们齐刷刷走到一家茶馆门口停下，鱼贯而入。
“定了？怎么就定了？定什么了？”祈朝朝疑惑连连，忙跟了上去。
茶馆里，姜烻端坐在一张八仙桌前，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正细听那些鬼的要求，然后逐个登记。
“西街四十六号，童女一个，要美丽高雅的，就像……”说话的正是方才在外面代表发言那个，他说了一半便卡住了，正扣着脑袋在冥思苦想。
西街四十六号应该是他的住址。
只见他稚气未脱的样子，目光在稍显拥挤的一众鬼里面来回逡巡，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凑巧挤到跟前的祈朝朝身上。
“就像什么？”阿烻用笔在纸上写完，抬头又问。
祈朝朝抬头，正撞上四十六号打量的目光，于是被群鬼环伺的处境也被她暂时抛之脑后，完全沉浸在了少女的娇羞里。
“就像她这样的……”四十六号指着祈朝朝。
姜烻转头，一脸狐疑地看了看祈朝朝，然后又看向那男孩，眼神渐渐变冷：“你确定？”
被认可是好事，只可惜啊人鬼殊途，祈朝朝努力按捺嘴角笑意，很快便又端出三好青年的架势，义正言辞：“咳……小朋友，你这标准高得是不是太为难我们阿烻了？”
“……就她这样的，坚决不要！”四十六号补齐了后半句，正一脸得逞地坏笑着。
竟然被一个小鬼戏弄了，祈朝朝瞬间颜面扫地。
没等她反驳，四十六号又接着说：“就没有别的模板可用了吗？品味真差……怪不得大家都要退货。”
闻言，祈朝朝看向那些阿烻身后那些童女，明明是香火店里常见的纸扎品，一双圆溜溜的葡萄眼，两坨红灯笼似的腮红还有这鼻子，嘴巴……
突然，祈朝朝脸上的表情渐渐由疑惑转为惊悚。
怪不得她之前总觉得‘阿熙’眼熟呢？原来这些童女……是照着她的模样扎的？
祈朝朝不敢置信地凑近，瞧了又瞧，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
中元节时这些祭祀用品需求量大，她都是提前去老板哪儿定好的，谁知道作为客户的她竟然被老板给卖了。
这下黄泉头一遭就成了笑柄，祈朝朝不再自讨没趣，转身出了门。
不过庆幸的是这是在黄泉，周围都是鬼而不是人，要不然这人间她也不用回去了？
茶馆里，姜烻的私鬼定制事业继续如火如荼地开展着。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鬼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直到队伍末尾。祈朝朝又看到了那个四十六号。
“说实话，这家店是你开的吧？你该不会是想在黄泉发展信徒吧？”
四十六号满脸挑衅，说完，冲她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扬长而去。
祈朝朝顿时忍无可忍，喊打喊杀地追了上去。
“好了，鬼话能信吗？”不知何时，阿烻出来了，他及时拦住了祈朝朝。
还一脸愉悦地举着个册子递到了祈朝朝面前：“呶，已经替你收集好大概的数据了，回去你就可以跟卖货的老板收版权费了。”
祈朝朝愤愤地目送着四十六号消失不见，然后接过册子，一页页翻过，上面条条分明地记着那些鬼五花八门的要求。
她紧抿双唇，闭了闭眼，看向阿烻：“真的都是退货的吗？”
被人当成模板扎成纸人，竟然首先在意的竟然还是是不是受欢迎，姜烻被祈朝朝的脑回路逗笑了，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祈朝朝没理会他的问题，自顾自再次看向那些童女，半是怀疑地喃喃道：“也没那么差吧？”
“当然不差了！”姜烻强行把祈朝朝的脸转了回来，然后微微倾身凑近：“这些可都是我用另外的童女外加万两金元宝强行换回来的，要不然我为什么找你不找别人呢？”
果然，他承认了，于是祈朝朝抬手就补上了那一拳。
阿烻闷哼一声，吃痛地弯下了腰。
就在此时。
城楼外忽然传来惊叫嚎啕声，瞬息之间，一大群鬼争先抢后地从城门外涌了进来，黑压压，如鸦群过境。
他们忙退回茶馆，呆呆地望着。
祈朝朝紧拧眉头，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七月半，地府鬼门大开，这是众鬼回人间的日子，可这些鬼怎么看都更像是逃难回来的。
难道是……？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扑闪着眼睛，好奇地看向阿烻：“对了，现在是到了你们这里的门禁时间了吗？他们怎么个个都跟逃命一样？”
阿烻扁了扁嘴，认真回答：“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了解这个节日。”
“什么？这么说，那你是个新鬼？”
“……”
阿烻眉头一挑，略显讶异，从祈朝朝的话里面，他多少听出了点鄙夷的味道。怎么这年头，连鬼都要卷资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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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黄泉的另一头——地阴阁，和之前的小茶馆一样门前排起了长队。来者正是刚从城楼哪儿涌过来的，他们一个个神情焦灼，似乎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三个阴差从里面出来，拾级而下，为首的那个身形高大，面目沉肃，正是西南冥界主事，地阴阁阁主——阎若。
身后跟着的便是这里的黑白无常，夜笙和天放。
“阁主，我们原本在人间逛得好好的，可突然身边同伴就不见了，要不是我们跑得及时，恐怕现在已经……”
一中年模样的女鬼描述着在人间所见，面上惊惶不已，剩下的鬼也纷纷点头附和。
阎若扫了他们一眼，未置一词，给夜笙递了个眼色后，身形一闪，便和天放一同消失不见了。
凌晨的嘉盛酒店上空，浓烟还未完全散去，楼里温度攀升，一个又一个伤者被转移出来。
原来昨夜拍卖会晚宴结束后，酒店突发火灾，火势迅猛，几乎完全吞没了中间的客户密集区。
社交平台上这一消息更是炸翻了天。
原因除了这次火灾伤亡多之外，还因为昨夜这里刚举行完一场举世瞩目的拍卖会，酒店夜里下榻的客户基本都是社会名流。
可是这么久了，还连一个有意识的都没看到。
而且尚有二十多个人没找到。
楼里面，消防人员还在做最后的排查。
没人知道的是，此刻的顶楼，二十几个人一字排开，正平静地躺在地上，生死未知，他们正是消防在找的人。
同时，灰蒙蒙的天空中，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乌鸦，他们从一开始的三三两两到后面的成群结队。
在天空中盘旋数圈后，密密麻麻落了一地。
晦暗中和它们一同出现的还有两道模糊的人影。
此二人正是阎若和天放。
他们站在大楼边缘，面窝表情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良久，阎若转身拂开鸦群缓步走到那排人身边。
无悲无喜，只是以一种探寻的眼神，迅速掠过，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在经过最后三个年轻男女时，他猝然停下，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起了涟漪。
紧接着他蹲下身子，把手送到他们鼻下。
这三人中，其中两个正是祈朝朝和游弋。
当那虚弱却还算平稳的气息如羽毛般扫过手指时，他才稍稍舒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了天放一眼。
天放心领神会地一点头，转眼又消失不见。
此时，顶楼入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排查的消防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