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烨？”
校医闻声微微怔了下，边耐心地给冉思楹包扎边道：“认识啊，那刚好可以让他送你回去。”
冉思楹内心思忖着，没来得及出声就见校医冲着外边扬起了声调，“同学先稍等一下，我这边忙完就过去。”
几分钟后，校医将托盘里的医用垃圾一一丢进了垃圾桶，顺手拉开了病床与看诊台之间的白色纱帘，边往外走边叮嘱：“回去以后别碰水，忌辛辣刺激。”
冉思楹点头应下，“好，谢谢老师。”
小宇离开后，她就给俞眠打了电话，倚在床上等待的时候完全没察觉到朝自己走来的人。
“没事吧？”
听到后，冉思楹收起了手机，迎上了訾烨的视线，粲然一笑，“不严重，就是擦破了皮。”
眼前猛地一亮，她将视线下移，“我记得你的手也蹭到了。”
经她提醒，訾烨抬起了手，还在她面前活动了一下，无伤大雅。
半晌，校医拎着一个透明塑料袋走了过来，将开好的处方药递给了訾烨，抬眼看了下墙上挂着的钟表后，笑说：“既然认识，那同学方不方便送她回去？门口有把轮椅，用完记得还回来就行。”
“不......”
冉思楹直起身刚准备拒绝，就被訾烨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好。”
跟着校医的指示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找到了一把崭新的轮椅，拎着走回来后慢慢地展开，摆放在了最靠近冉思楹病床的位置。
冉思楹咬了下嘴唇，双手撑在身后，包扎后的腿无法弯曲，便显得挪动的时候十分吃力，猝不及防间身子猛然腾空，一扭过头对上的竟是訾烨绷紧的下颌线。
被抱起的时间很短暂，将她稳稳地放在轮椅上后，訾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码付掉了钱，连带着还有冉思楹的那份。
回宿舍的路上，訾烨把冉思楹的包挂在了把手上，又顺便将自己的大衣盖在了她裸露在外的腿上。
冉思楹实在有些受宠若惊，心底的情绪难为情居多，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不少，“大衣你穿着吧，我也不冷。还有我叫了俞眠来接我，不用这么麻烦。”
“只是顺便。”
訾烨身形一顿，突然沉下了脸，舌尖不自觉地抵了抵后槽牙，声音压得很低。
从医务室到女生宿舍的路上，除却两旁的各种景观树，还会途径一大片室外篮球场，里面人影晃动，球如雨点般飞落到球框之中，又从球框边缘掉落出来。
“哥？”
循着声音的来源，两个人同时望了过去，訾熠穿着一件白色卫衣，袖口高高挽起，踱步到靠近路边的绿色菱形格网时还在大喘着气。
“你们这是......”
冉思楹手抖了一下，眯眼看了下身后的訾烨，又转向訾熠，“你不是感冒了吗？”
“啊？”
接收到訾烨的眼神，訾熠扫了一下冉思楹的腿，还有身下的轮椅，舌头犹如打了结，有些不太利索，“哦，对，是有些感冒，咳......咳......”
为了糊弄过去，还刻意做出嗓子疼痛难耐的样子。
冉思楹微微屏住了呼吸，从上到下扫了一眼訾熠的穿搭，不解问道：“感冒了怎么还来打篮球？”
“嗯——俗话说，感冒后多运动好得快！”
訾熠张口胡诌，深觉现在的自己因为訾烨简直是谎话张口就来。
在冉思楹垂头噤声的时候，訾熠愤然地睨了訾烨一眼，嘴巴无声地张合了许久。
看到訾熠如此，他很快就读懂了这人在口吐芬芳，将手上拎着的药从格网的最上方丢了进去，径直落到了訾熠的怀里，敛起嘴角的笑后才道：“记得吃，注意休息。”
隔着花坛，訾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的唐司，时不时地会掏出手机看两眼，目的性十分显而易见。
“你手机呢？”他手机蜷缩攥紧轮椅的把手，迈出的步子越来越慢。
冉思楹一头雾水，“在包里啊，怎么了？”
他瞥了一眼手旁挂着的包，摇了摇头开始转移话题，“你是不是不太想跟我一起演？”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冉思楹往后靠了下，仰起头看他，“我就是没想到你会演，有些惊讶。”
“没有就好，”訾烨低笑了一声，视线一抬落在她的腿上，“那好好养伤，我等着你来排练。”
绕过花坛后，唐司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迎上来的时候吓了冉思楹一跳，轻轻地掀开了盖在了她腿上的大衣，关切道：“有人给我说你摔伤了，就想着来看看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冉思楹顾不上多纠结是谁告诉唐司，而是侧过身从訾烨松开的把手上拿过了包，解开搭扣掏出手机，“不好意思，手机静音没看到。”
“严重吗？痛不痛？”
唐司拿开大衣搭在了轮椅的靠背上，仿佛当訾烨不存在似的抄过冉思楹的膝弯打横抱了起来，还动作轻柔地掂了掂。
腾空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冉思楹心头跟着一颤，伸手推搡了一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
“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吗？这是我应该做的，”唐司眉尾轻挑，露出的表情竟有一些受伤，声音清冽带着命令般的语气，“别乱动。”
怀里的人终于不再挣扎，唐司垂眸一笑。
感受到揽在身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冉思楹一双手攀在唐司的肩膀上，一扭头便看见了站在台阶下的訾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地开始攥紧。
“你还是放我下来吧，那把轮椅还要还回去。”
“待会儿下来我去还，放门口不会丢，”唐司睇望了她一眼，旋即对上了她的视线。
隔着半截走廊，冉思楹看见訾烨缓缓闭了闭眼，等再睁眼时就从轮椅上拿过大衣穿了起来。她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一回头就看见俞眠从楼上跑了下来。
犹如看到了救星，她咬唇道：“俞眠下来了，你就送我到这儿吧。这是女生宿舍，被宿管看到了不好交代。”
唐司垂下眼睑，思忖几秒后才慢悠悠地将她放了下来，薄唇低声，“那你小心点，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冉思楹往前动了半步，费力挪到了俞眠的面前，一双手搀扶在俞眠的身上，回头看了眼唐司，嘴唇嗫嚅还没出声就看见了门口还未离开的訾烨。
不知是不是因为穿上大衣身上回暖，脸色比先前好看了许多，却在触碰到她的眼神后推动着轮椅匆忙离开了。
送走了唐司，冉思楹终于在俞眠的帮助下回了宿舍，艰难地爬上床以后便伏身拉开了棉被，却不小心擦碰到了腿上的伤，“啊！痛痛痛......”
俞眠刚把冉思楹的大衣放进衣柜，听见哀嚎声便踏上台阶打算往上爬，忙问：“你这是怎么弄的？不是去排练吗？怎么，你演伤员啊？”
艰难地从棉被下抽出腿，冉思楹懒懒地往靠垫上一靠，“就不小心摔倒了，幸好訾烨扶了我一下，不然肯定比现在还要惨。”
“对了，我刚才看见抱你的人是唐司，你跟他......”俞眠抬眼看她，用右手支在下巴上。
暖白灯光下，冉思楹微阖着双目，眉心轻蹙，脸上有些许倦意，“我答应他了。”
“啊？”俞眠背脊僵硬，手指略微蜷起，“不多考虑一下吗？”
冉思楹的心底蓦地跳了一下，“没事，试试看呗。”
四下突然鸦雀无声，俞眠保持着攀附在床边的动作，想起刚才在楼下看到訾烨笔直地站在外边，看向冉思楹的眸子深邃晦暗，最后别开视线的时候，浑身透着被置身冰冷湖底的无力感。
她回过神，目光再次落到冉思楹的身上，欲言又止。
原路返回的时候，訾烨在室外篮球场的门口遇到了訾熠，神色淡漠，攥在把手上的指节泛白，径直略过朝着医务室走去。
——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吗？
这句话被他无声重复了一遍，早上在教室，他以为冉思楹的那句“我们私底下再说”是借口，是缓兵之计，可谁知竟真的答应了。
訾熠拧开瓶盖灌了口水，跟同伴道完别以后就冲着訾烨的方向跑去。他在旁边唤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眼神空洞，接着嗤笑了一声。
跟刚才的状态不同，原因显而易见。
“你这是跟冉思楹吵架了？”他问。
訾烨摇头。
“那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訾熠飞快地皱了下眉，为了缓解气氛调笑道，“你干嘛这幅样子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周围有种沉默的可怕，旁边的人脚步刹在原地。
訾熠急忙用手捂住了嘴，看訾烨如此那想必是被他说中了。
他有些不忍，咬咬牙愤然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还没习惯？”
訾烨挑眉，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心头有种被柠檬浸泡过的酸涩味，一字一句语调放缓了不少。
“你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