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木云杉当成她和顾霖之间的传话筒，就已经很难受了。只是想暗暗送她一把对他来说别有意义的藏刀，还被当成是批发买来的，洛桑简直有苦说不出。

    但他又担心说出实情以后，木云杉就不肯再收下这把藏刀了，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我在独克宗古城的时候看见这把刀做工还挺不错，随便买来玩的。”

    木云杉表示自己懂了，她大咧咧握紧藏刀，放在裤子口袋中，今天晚上第三次：“谢谢。”

    洛桑忽然感觉到，此时此刻，比起在雪山上时，他和她之间的关系生疏了不少。许是因为，她已经见识到了他的“真面目”，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不再多言，他向后退几步走出房间，轻轻将门带上：“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至轻的一声“砰”，酒红色木门被关上，冰冷的铜锁落下，锁住了房间，也锁住了洛桑的心。

    打开手机，他给通话记录中一串没有备注姓名的数字拨去电话：“准备一下，过两天帮我送两个女孩子回中国。没什么，是两个新认识的朋友，来这边旅游丢了护照，又着急回去。”

    ***

    第二天一大早，洛桑就安排鲁尼来酒店接人了。彼时，木云杉正很镇定地站在酒店房间的大露台上，面向葱郁起伏的群山，练着木氏祖传的拳法。

    练完拳，出了一身汗，她洗完澡，便穿着洛桑给她买的花衬衫和大喇叭短裤给鲁尼开门。

    站在门口的鲁尼有着棕熊似的粗壮体格，两手还拎满了各色各样的吃食。

    木云杉向旁边侧身给他让出位置，他便大摇大摆地进门了。把手里的东西都摆在茶几上，他很是客气的：“木小姐，少爷交代了，一定要让你先吃饱再上路。”

    正提着筷子往嘴里塞米粉的木云杉，听到这句话，一口气没上来，呛得四处找水喝。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文化程度不高，轻易不会开口说什么文绉绉的话，没想到，这边还另有“高人”。

    好不容易平息自己上下起伏格外激烈的胸膛，她看一眼双臂交叉摆在胸前，肌肉喷张得几乎暴出青筋，脸上还面无表情，看起来完全是个超级大恶煞的鲁尼，仔细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鲁尼，我觉得，如果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多跟着你家少爷学一学怎么说好中国话，你的业务能力肯定能得到很大的提升。”

    这句子太长了，鲁尼表示理解不了：“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木云杉笑笑：“夸你厉害的意思。”便继续埋头吃早饭。

    吃过早饭，马上就要赶回去，木云杉拿上藏刀，出房间门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一位厌倦了寄宿生活，拜托家里接出来睡一晚就立马回去上早自习的高中生，她觉得有些搞笑，问鲁尼：“像我这样的，你也是第一次遇到吧？”

    “是。”鲁尼直言不讳，“少爷很看重你，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改变命运？木云杉被他说得一楞，后又仔细一想——是啊，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被拐卖女性，能搭上像洛桑这样的集团头目，受他赏识，由他解救，依附他而活，不正是改变命运的好机会吗？

    可这，很显然不是木云杉想要的，并且和她想过的生活完全背道而驰。

    看出木云杉神情中的抗拒，鲁尼问：“怎么，你不想做少爷的女人吗？跟着他，有钱有权有势，你会在这里过得很开心的！”

    和价值观相悖的人多说一句话，都会让人觉得厌烦，可木云杉又不想让他现在就知道自己的真实心意，毕竟接下来免不了还有要用到他的时候，于是只好曲意逢迎：“只要你家少爷愿意，我就愿意。”

    鲁尼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我马上就可以喝到少爷的喜酒了！”

    一路无话，重又回到那幢大楼前，木云杉这才看清楚，原来除了一楼，大楼的其他几层，都是“电诈”办公处。从二楼开始，每一层的楼道间，都有两重铁栅栏围挡不说，还有穿雨靴的男人持枪看守。被骗的人一旦进来了这里，想凭个人力量突破重围，获得自由，真是难如登天。

    有鲁尼带路，这一回她进来，竟像逛自家公司一般随意。

    鲁尼没有送她回原先她呆的大通铺，而是将她送到一间单独的休息室内。

    休息室里有桌子，有沙发，还有单独的卫生间，看着条件挺不错。

    “就在这儿等着，哪里都不要去。晚上，少爷会亲自来接你。”他认真地交代，又撂下一大袋零食，“觉得饭菜难吃就吃这些。”

    刚刚还觉得自己是高中生呢，现在又觉得是小学生了，木云杉点点头：“我知道了，保证不乱跑。”

    鲁尼放心了，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还不忘把门带上，再和外头值班看守的人八卦一下：“里头是少爷看上的女人，千万看好了！要是再发生像昨天晚上那样的事情，少爷肯定饶不了你们！”

    嚯！好有气势！没想到，跟着洛桑，她也真实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

    鲁尼离开后，木云杉呆着无聊，偷偷打开门，刚和外面值守的人对上眼，那人就低下头，一个劲地躲闪。再看另一个，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

    洛桑的威严可真足啊，可想而知，他平时是怎样严厉地对待这些人的了。

    觉得无趣，木云杉回了休息室。

    之前在大通铺，人多地方小伙食差，没法练功，现在有了空间，也有了时间，还是多多练功吧。

    ***

    一旦有了期待的人和事，时间流逝的速度就变慢了。

    天黑下来已经很久了，左等右等，还等不来洛桑，木云杉急得快要暴走。

    终于在她靠在沙发上快昏昏欲睡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漂亮女人呢？不是说最近来了好几个漂亮的女人吗？怎么一个都看不见？”

    是洛桑。

    下一秒，就有人打开休息室的门，示意她自己走出来。

    木云杉出门的时候，门外已经站了几个女人了。

    她们全都低垂着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有的腿上、胳膊上全都是大块淤青，有的脸上布满抓痕，无一例外，全都毫无生机，形同丧尸。

    木云杉看样学样，也低下头，畏畏缩缩地站到她们身边。

    洛桑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他居然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发型也是精心整理过的。

    老远的，木云杉就闻到他身上有浓重的酒味传来，是某种洋酒和红酒混合在一起的复杂味道。

    “这个脸长得还不错，就是瘦了点，回头好好喂喂，卖相好一点。”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捏起面前一个女人的下巴，仔细端详，后又轻蔑地评头论足，洛桑这副熟络的“人牙子”模样，让木云杉从前心中那股想把他摁在地上猛揍一顿的念头又起来了。

    所幸，他没有逐一观察评论，而是大手一挥：“这些我都要了，都带走。”

    跟在他身边的鲁尼，这就安排她们下楼。

    见这几个女人竟然这样轻易地就获得了离开这里的机会，有一个在旁边全程观看的男人立即舔着脸，来讨好洛桑了：“少爷，咱们最近在越南的生意做得怎么样啊？缺不缺打手？您看我，行不？”

    他向他展示他胳膊上的肌肉。

    洛桑轻蔑地笑：“要是生意好，我还用得着来这里找人？打手倒是不缺......”

    他故意上上下下地打量对方：“我看你这小身板，倒挺符合那些欧美男人的喜好，想离开这里？走，少爷带你一起发财去......”

    这人只是坏，不是蠢，连忙摇头，泥鳅一样滑远了：“不了少爷，谢谢您，其实我觉得我在这边的工作，还是挺好的。”

    看他溜远，洛桑笑了。都说他们是被骗到这里来的，可又有多少来到这里的人，是怀抱发财致富梦想，自愿加入的呢？

    ***

    鲁尼安排其他几个女人坐上一辆小皮卡，又为木云杉打开他身侧一辆小轿车的汽车门：“木小姐，你先坐下吧，少爷应该很快就下来了。”

    洛桑上车的时候，木云杉很不愿意他挨着自己。她吐槽他：“今天怎么穿得人模狗样的？我差点没认出你。”

    “和人家谈了生意来的。”洛桑一说话，满嘴的酒味就往外跑，他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酒，说话特别松，“你怎么了？等久了，生气了？”

    语气像是安抚正在闹别扭的女朋友。

    木云杉不愿意承认自己刚才确实生气了，但也是个直来直往的人：“没生气，就是单纯觉得你穿着这身衣服，刚才挑女人那个样子，特别像以前给日本太君找花姑娘的大汉奸。”

    洛桑被她说的话逗笑，语气也轻柔下来了：“你想多了，我演戏呢，不这样，怎么把你带出来？”

    木云杉不解：“你不是这里的少爷吗？我看那些打手都很敬畏你。你想带走个人，真要花这么大劲？其实我觉得你昨天晚上就可以带我离开。”

    洛桑摇头，想回一句“你不懂，我有苦衷”，又觉得老套，索性就闭嘴不说了。

    他拍拍前面驾驶座上鲁尼厚实的肩膀：“快走吧。”

    鲁尼点头，刚挂好挡，油门还没有踩下去，就有人快步跑过来，用力敲驾驶座的窗户：“谁啊？！去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