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三位死者生前都曾受到侵犯,门内都被塞入异物。”邢慕禾将桌上方盘盖着的白布小心揭开,“棉花内有一黑色小丸,含枯萎沁人香和一种唤作乌藤蔓萝的迷情花,枯萎的沁人香微毒,可忽略。此丸在体内会慢慢缩小,直至消失,之前的两位死者棉花内仅剩微小黑色痕迹,这仅有的黑丸是我在袁小姐身上所发现的。”

    康县令看看眼前黑丸,再望望画纸上勾画的几笔箭头,眉头深锁,长叹了口气,思量一番道:“若这黑丸毒不致死,那到底是何物取了她们三人性命。”

    朱仪清这时从证物房中取出一木盒,上写白纸黑字“女子被杀证物胭脂”几个字,打开后便是三盒一模一样的胭脂,贴有不同字条用以分别何人所有。

    “大人,这三盒便是‘柔情似水’,那店铺新出的款式,即由蜀葵所制成的胭脂。”朱仪清解释完,在纸上写下这关键二字。

    “蜀葵?”

    骆子寒将三盒胭脂一一打开,“蜀葵也可制成胭脂供女子涂抹使用,它们颜色各异但香味一致,本无毒。”

    “但......”

    邢慕禾圈了圈画纸上的“乌藤蔓萝”四字,又圈了圈另一侧的“蜀葵”二字,然后将两处文字连了起来,“若这两种东西同时使用,便会产生剧毒,让人在悄然无息中静静死去。”

    康县令此刻恍然大悟,激动地站立起身,“这便是三位女子的死因,有证有据,合情合理。”

    “可......凶手是谁?”

    骆子寒看了一眼邢慕禾,得到回应后便向前施了一礼道:“胭脂铺老板武豹,无论是否是幕后黑手,总是脱不了干系。况且他府中也种有沁人香,属下认为可传召公堂询问一二。”

    “衙门的师爷李怀也有问题。”邢慕禾也向前几步,“穆禾曾与骆捕快一同跟踪李师爷,发现他曾鬼鬼祟祟前往武府,且颇为熟路,二人似乎关系匪浅。”

    “李师爷?”康县令背过双手在大厅慢慢踱步,回想他之前与李怀的接触与相处,思量他被人威胁诱惑之事,片刻后终是想清楚,冷哼一声:“怕是我与他也早有渊源了......”

    “子寒,仪清,你二人速速将武豹与李怀带来,此案发生已久,也是时候还濮县百姓一个真相了。”

    朱仪清与骆子寒速度很快,片刻便将武豹捉拿,濮县百姓好久未见如此大的阵仗,好奇地四处询问,得知康县令要公审女子被杀案的疑犯,纷纷放下手中活计,拖家带口,呼朋引友,三三两两作伴,直奔县衙。

    骆子寒等人带武豹回来的时候,衙门已被百姓围堵得水泄不通,除去寻常百姓,三位死者的家人也露面听审,其中还有一位衣着显贵的富家公子,他转着手上扳指,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康县令正坐于堂上,眼神如炬,邢慕禾站立在侧,一身浅绿衣衫,头戴布冠,脸色平静。

    几日前发现李怀有问题之时,她便往陵川冯府送去书信一封,可不知怎得,她心慌不安,此事似乎并非想象中如此顺利。

    果然,骆子寒凑近禀告:“李怀住处空无一人,衣衫物件皆在,但未见值钱之物,房内摆设混乱,一片狼藉,还发现几处血迹。”

    血迹?难道他出事了?邢慕禾心下一凉,此事怕是棘手了。

    围观的百姓此时却叽叽喳喳,三言两语地对堂下武豹指指点点,所说之语不过是对他的相貌衣着鄙夷嫌弃。

    一满脸皱纹的老妇神色黯淡地瞥了一眼武豹,似是替他丢人,掩了掩双眼指着武豹对着身后道:“这就是时常赠药施粥的武善人?怎么这副德行,男不男女不女的真是晦气。”

    “谁说不是呢?”一身着布衣的中年男子,撑着下地的锄头,附和道:“这种怪物也想当善人,他也配!”说完还不忘朝武豹吐口唾沫。

    “肃静!”

    康县令将惊堂木用力一拍,本吵吵嚷嚷的人群也瞬间噤若寒蝉。

    武豹自跪下后便神色如常,对百姓的指点之声也视若无睹,听到惊堂木的声音后,他动了动失去生气的双眼证明自己还是个活人。

    “台下可是武豹?”

    武豹听言,整了整身上衣衫,恭敬施礼,“在下......”说完停了停,似是下定决心,也像是认命般,“在下武豹,参见康县令。”

    等磕了头起身,他的眼神上却染了几分复杂,邢慕禾疑惑于武豹脸色的变化,不解地直直盯着他。

    “既是武豹,这三位女子你可识得?”康县令摆了摆手,朱仪清与另外两位捕快便将死者的画像在他面前展开。

    “识得......”武豹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前些时日死去的三位女子。”

    康县令继续道:“这三位女子均在你的铺子买过一款名为‘柔情似水’的胭脂,寻常胭脂均由红蓝花制成,为何三位死者使用的是由蜀葵制成?”

    “推陈出新,衙门也管此等小事?”

    康县令无视武豹的态度,命骆子寒拿出本案的关键证物,继续道:“本官已经查明,三名女子皆是中毒而亡,此前曾被人奸污,门内被塞有乌藤蔓萝与枯萎的沁人香制成的黑色小丸,此物与蜀葵相克,可随时间流逝逐渐消失,你便是如此杀害三位女子,是与不是?”

    听得这话,百姓皆吃惊万分,死者家人听到自家女儿死前遭到如此折辱,不忍再听,有些家人甚至流出眼泪,感叹命运不公,袁家父亲则怒目而视堂下武豹,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以告女儿在天之灵。

    见武豹默不作声,朱仪清听命将武府的沁人香搬到衙门,康县令喊道:“骆捕快与穆仵作也已查明,你府中这株便是沁人香,你作何解释?”

    怎料武豹听了这话却似疯子般狂笑不止,百姓见状议论纷纷,衙门一片混乱。

    “肃静!”

    惊堂木再次拍下,衙门这才恢复安静。

    “这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何况无论是盛开还是枯萎的沁人香,都无毒,这算什么证据?”

    听着武豹的狡辩,康县令冷哼一声,“既如此,那便说说你的不在场证明。”

    “大盛六年六月初九,你在何处?”

    “大盛六年七月十七,你在何处?”

    “大盛六年八月初一,你又在何处?”

    这三个日子便是翻查记录,加之邢慕禾反复检验最终确定的三位死者被杀的日子,而武豹却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躲在人群中的富贵公子盯着邢慕禾的一举一动,右手下意识不断摸索着手上扳指,时不时望望身后,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片刻,武豹似下定决心般,本低着的脑袋缓缓抬起,一双眼眸却似灌满了泪水,他随意地向上擦去,转过上身瞪着围观百姓,听着他们侮辱的语言,又回过头来悲切地望着邢慕禾。

    不知为何,被武豹看了一眼的邢慕禾忽然心中涌起一阵悲伤,但那只是同情,她并不认为自己怀疑错了人,武豹定与此案脱不了关系。

    “康县令。”武豹平静地看向康县令,郑重道:“你是说被杀的女子都曾被人侮辱,凶手定是那侮辱之人了?”

    康县令似乎被他这一问题问倒,不知该如何回答。的确,下毒之人确实可能并非侮辱之人,可如今他身在衙门,堂下百姓双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等着他的回答。

    “本官并没有这个意思。”思索一番,康县令终是承认,“眼下你身上疑点重重,若你拿不出证据证明你无辜,此案你定脱不了嫌疑。”

    “这是什么世道?你们怀疑我,不拿出我乃凶手的有力证据,如今竟还需要我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无辜?”

    “真是可笑,真是荒唐。”

    邢慕禾听后心中一惊,武豹此言倒是有些道理。她不安地看向骆子寒,似乎也认为此举颇有不妥。本想出言辩解一二,但武豹的声音便又响起。

    “罢了......”武豹无奈地叹了口气,“世人凉薄,听风便是雨,自己取证也好,不怕他人做手脚。”

    “康县令。”他一字一句道:“我并未欺辱几位无辜女子,皆因我......”

    “我曾受宫刑,何来欺辱女子一说?”

    此话一出,无论是堂上康县令,还是围观听审的百姓,人人皆面露惊讶。经捕快查验,武豹此言不假,确是受了宫刑之罚,百姓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竟真是个......

    邢慕禾抿了抿嘴,武豹竟受了宫刑,这倒是他最有力的证据,他的确没有能力欺辱女子。可......

    “我从未杀害过人,也从未制过毒药,沁人香不过是我偶然得来,养得玩罢了。我只是一个喜做胭脂的普通百姓,靠此为生,又怎会下毒砸了自己招牌。”武豹郑重磕头施礼,“望大人明鉴!”

    此时百姓中也不断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对武豹受宫刑之事指点谩骂,有人则猜测衙门错怪好人,仿佛之前对武豹进行言语谩骂侮辱并非他们自己,更有甚者直接开口替武豹说话,宣称衙门应将其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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