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自从应下为衙门查清黑色毒丸的差事,宋楚玉便没日没夜地在房中仔细检验,眼下也逐渐变得乌黑一片。她端坐于书桌一侧,左手边静静放着一本医书,医书看起来十分厚重,每页都布满密密麻麻的文字图画,没有一丝折痕,边边角角连块污渍都寻不到,唯一奇怪的是,封面竟没有医书的名字,更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宋楚玉轻轻地翻开每页,生怕损坏分毫,然后对照着医书上记载的图文,来回地检验这黑色小毒丸。

    三日后,宋楚玉紧闭的房门终是缓缓开启。

    她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疲惫,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身形也有些恍惚仿佛随时就要倒下。发髻虽有些乱,可仍旧端庄自持,手边的医书此时已被一块丝质布包裹好静置于书柜锦盒之中。

    “楚玉!”

    这几日宋楚玉关在房内不知情况,朱仪清心中焦急,竟未加称谓脱口而出。好在众人皆心念宋楚玉,就连她本人也并未在意。

    邢慕禾上前几步接过宋楚玉手中纸页随手递给一旁的骆子寒,立刻扶住她的胳膊缓缓移步院中座椅,朱仪清则适时从厨房端来一早为她沏好的茶。

    茶是宋楚玉平生最喜的茉莉花茶,水是每日朱仪清从郊外取回的山泉水,不知宋楚玉何时才出房门,因此日日备着,此刻茶香扑鼻,入口刚好。

    宋楚玉饮了几杯,终是缓了过来。

    邢慕禾看着她逐渐回神的双眼,心中酸涩,早知查验毒丸如此损耗心神,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宋楚玉去检验。可是事到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她自责又心疼地拿来一小碗米粥放到宋楚玉手边,几日不饮不食不睡,这身体怎么能熬得住呢。

    “姐姐,用些饭食先去休息吧。”她将小勺递给宋楚玉,眼下她男子身份也不便勺勺相喂。

    此时宋楚玉终于解决几日来的心腹大患,她呼出一口浊气,一小勺紧跟着一小勺,片刻米粥便见了底。

    一旁的骆子寒则眉眼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方才他接过邢慕禾递来的纸页迫不及待地便上下粗看了一番,这结果实在让人惊讶,因此正在思索如何应对。

    宋楚玉也回过了神,有了些精神便开口向众人解释自己的发现。原来这黑色毒丸便是由枯死的沁人香所制成,因此毒丸发黑,也带了些枯花的异香。此外毒丸中还带有一味唤作乌藤蔓萝的花。

    “这乌藤蔓萝花种及其稀少,也极难培育。我也是幼时才偶然见过一回。”宋楚玉停了停,似乎想到了什么难忘回忆,嘴角弯了弯,片刻后恢复神情后继续解释,“乌藤蔓萝本是一种能让男女欢悦的花,只在燃香上掺上这么一星半点儿,便能够增加鱼水之欢。”

    朱仪清听到这儿,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而骆子寒也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邢慕禾,怎料邢慕禾却一脸严肃,十分认真地听着,并未有何不同,骆子寒尴尬地抬头望了望天,也回神继续听讲。

    “此药本就昂贵,仅有达官贵人才会买得起,加之制成香薰丹药费时费力,功效也能大为提高,所以除却制香者自己,能出钱购得之人非富即贵,在黑市上也是供不应求,价值千金。”

    骆子寒摩挲着下巴,感到有些不对劲,开口道:“照你这么说,这黑色毒丸便是沁人香和乌藤蔓萝两种花制成,它们俩的毒能致人死亡吗?”

    听了这话,朱仪清震惊地望着骆子寒,“骆大哥你糊涂了?之前万叔曾提过,这枯死的沁人香几日便使得旁边几株花都枯萎了,这不就是说明沁人香有毒吗?既然它有毒便也能将人毒死啊。”

    宋楚玉听后摇了摇头,慢慢解释道:“沁人香虽有毒,但并不致死。除非人整日整夜卧在满院枯萎的沁人香之中,十天半个月说不定才会断气。”

    “那沁人香和乌藤蔓萝可有相克之物?”

    不知怎得,邢慕禾忽然有种直觉,或许这相克之物便是案子的关键。

    几人相互对望一眼,但若想知道答案,只能再次来到了万叔家的小院。

    万叔此时本靠着竹椅,坐在院中优哉游哉地摇着一把蒲葵扇,时不时饮几口清茶,欣赏着这满院花色。见到几人又来的身影,不禁皱眉十分嫌弃。看到他们身后并无宋楚玉的踪影,更是失了搭理的心情。

    “走走走,我没功夫陪你们玩。”

    他连忙闭上双眼,企图让几人吃了闭门羹便自觉离去。可忽然却闻到阵阵糕点的甜香,腹中不禁咕咕叫了几声,嘴角也下意识地抽动起来。

    “万叔,你的品味还真不错,这稻门斋的糕点果然配得上天下一绝,白黄二色相间,酥松绵软,味道浓郁,却一点都不似别处甜得发腻,手指轻触,表皮糖霜就飘洒下来,咬一口也是齿颊留香,难道你不想尝尝吗?”

    邢慕禾话还未说完,万叔的肚子便响起了声音,几人不动声色偷偷相互一笑,看来此计还真有用,便故意将手中糕点的盒子拆开摆放在他一旁的桌上。

    盒子打开,香味更直勾勾钻进万叔胃里,本紧闭的双眼如受了严刑酷打般难以忍受,仅是瞬间他便睁开双眼将手伸向闪闪发亮的点心。

    等到糕点下肚,万叔一脸沉醉,甚是满意,直到盒中空空,他才顿然发觉不对劲,奇怪地打量几人,眉头一皱:“你们怎知我爱吃这个?”

    “自然是宋姐姐告知的。”邢慕禾凑近小声道:“她得知我们想来找你,特意拜托送些糕点来给你享用。”

    听了这话,万叔眼神变得有些慌乱,声音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一脸不可思议:“你是说,是她特意让你们给我带的?”

    邢慕禾赞同地点了点头,万叔痴迷稻门斋的糕点的确是宋楚玉告知,既然“特意”道出这一秘辛,想必也是希望万叔可以看在她的面子上再助一臂之力。

    果然,万叔饮了杯茶欣然开口:“说吧,何事?”

    邢慕禾将宋楚玉的发现一五一十地悉数告知,万叔听后起身在院中摇着蒲扇慢慢踱步着。邢慕禾则一脸担忧地看向骆子寒,若连万叔也无能为力,此事怕是有些棘手了。

    “乌藤蔓萝......乌藤蔓萝......”

    万叔突然站住,停下口中嘟囔,将蒲扇随意往桌上一扔,大步地奔向右边客房。这间客房比起上次邢慕禾来时倒是多了一两个架子,却也整齐非常。万叔按照记忆中的印象走向角落边新设的书架,弯下腰从第四层一本一本翻着,一盏茶后终于从中抽出一本破旧的书册。

    封面已有不少虫蛀痕迹,还散发着一股霉味儿。他两腿一交叉坐在地上,将书册放置在腿上,轻轻地翻着残缺的书页,片刻后嘴角一翘,呼了口气,然后起身将这一页举起展示给众人。

    “乌藤蔓萝,与蜀葵相克,同用会产生慢性毒素,使用者最多三日可活。”

    骆子寒伸手接过书册,仔细查看上面所写,然后眉头一皱,疑惑道:“同用?是必须同时服用吗?”

    “不。”万叔摇摇头,撇嘴道:“你真是个门外汉,居然不知外用内服皆可中毒的道理。”

    “那这蜀葵又是何物?”

    邢慕禾指了指院中栽种的几株蜀葵,根据自己仅知道的药理,缓缓道来,“蜀葵,可食用。若用为药材,清热解毒,可止血。”

    “但因花色鲜艳丰富,也可用做......制作胭脂。”

    听到这话,骆邢朱三人皆脸色一变,邢慕禾回想起之前三位死者的胭脂,突然心中恍然大悟,各种线索全都串联在了一起,原来真相竟是如此,几人匆匆告别万叔立刻返回了衙门。

    康县令一早便来了衙门,此时身着官服端坐于下,静待几人解读案情。骆子寒从书房取出三尺长的宣纸贴在大厅墙面,将案件梗概和涉及人员及物件一一写下,然后递给骆朱二人两支毛笔,用以补充。

    “本案的三名死者除却均是貌美的妙龄女子,身家背景无一相同。第一位死者庄容,十九岁,农户出城时在城郊发现,第二位死者吴若若,十九岁,几名书生躲雨时在破庙发现,第三位死者袁佳茗,十七岁,老者垂钓时在河边发现。她们的衣食住行,交友背景我们都已经一一查过,并无疑点。而她们也只有两个共同点,其一,都曾买过胭脂铺一款名为柔情似水的胭脂。”骆子寒陈述完,用笔在“柔情似水”四字上画了个圈,视作关键。

    邢慕禾拿着笔,起身在画纸上补充道:“而人称武善人的武豹便是这家胭脂铺的老板,至于他是否是背后真正的掌权人,这点有待商榷。”说完在纸上“武豹”二字后画上一问号。

    康县令听着讲述,不住地点头,“那另一共同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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