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见不知道森鸥外怎么会突发善心救一个小孩回家。
在鹤见眼里，森医生这个人很难评。
是医生却缺乏仁心，又莫名其妙跑到最贫困条件最差的地方行医。
前者鹤见不觉得什么问题，也不是说当医生就必须是仁心促使，很多人也是馋工资好。
后者鹤见一开始就思考过，在他身边待了一阵子之后，鹤见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或许和鹤见的目的一致。
探听消息。
森医生的目的是什么暂时还不明确，鹤见感觉他可能是想要做一番什么事业的，不管他做黑诊所什么目的，总不可能是什么都不图吧。但很明显他是主动掺和进这些黑色势力的，他的目的也很可能与这些势力有关。这时医生这个角色就很巧妙，不完全受制于特定组织，又有充分的理由得知相关的消息而不会怀疑。
怪不得鹤见来到这边后短短时间横滨几个地下组织大体都了解差不多了，所以森医生本来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才来这个地方开黑诊所的吧。
鹤见来这个地方还真是机缘巧合歪打正着。
总之，森医生的行为是有显著或者隐晦的目的或者利益在背后驱使的。就算是提出包吃住条件让鹤见当助手也是一样。天下有没有白吃的午餐不好说，森鸥外总算是不会白给人午餐吃的。
但此外他也不算什么纯粹冷酷的利己主义者。鹤见还没摸清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总不会是救孩子？
森医生对上鹤见充满无语的眼神，似乎也明白她想吐槽什么。
他浑身都湿透了，见鹤见手里拿着毛巾，伸手想要接过。
鹤见直接转身，去给躺在床上浑身湿透的小孩擦去了。
森鸥外：……
他默默去拿另一条毛巾。
经过两个星期的相处后，鹤见是发现这家伙不能哄着。
越哄着他越得寸进尺，用起她来就更肆无忌惮。
某次被安排给胳膊受刀伤的患者缝针后，鹤见忍无可忍，那天诊所关门后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转身后给他来了一拳。
“不要随便让毫无经验的未成年直接上手做这种事啊你！好歹尊重一点患者的生命啊你可是挣着他们的钱呢！这样下去就要彻底变成黑心医生了啊！”
鹤见震怒！
森医生顿了顿，也没做什么，只是“原来我在小鹤见的眼里还没有完全黑心吗？”。
鹤见：“……”你说呢。
鹤见：“你不改改，也很快了。”
森医生若有所思。
事后倒是教了鹤见缝针相关知识试图让她再来一次。
在鹤见谴责的目光下，想了想转身对那个倒霉患者说这次是自己的徒弟练手，不收他手术费用。
患者一口答应。
鹤见：……
啊啊啊啊啊，好歹爱惜一下自己的生命啊患者！
哪怕是混极道组织也不要这么置生死于度外啊！
所以她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是叫你给未成年讲一些相关知识不收患者钱就理直气壮的拿人练手吗！
最后还是给人缝了。
这样的事多了以后，连爱丽丝也会一副理解的样子对鹤见说，“就说不要老是顺着林太郎的意啦！鹤见见你终于学会反抗他了！”
不要说得好像是什么地主压迫农民工一类的啊，还有鹤见见这个称呼是纠正了多少次你都不会改。
还有被她理解对森医生的嫌弃，总感觉爱丽丝鹤森医生之间相处的氛围非常微妙的鹤见感到了诡异的挫败。
“不知道怎么说，唯独在这件事上不想被你理解……”
想到这里的鹤见又感到了忧郁，她问森鸥外，
“所以这个状态是溺水了对吧？打算怎么处置？最近天转冷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带他去洗一下。”
鹤见回头看见他露出一副很感动的样子，在他说出什么“小鹤见果然还是关心我的啊”诸如此类的话之前，冷酷地先开口，
“省得我又要再拖一遍地，还要擦床。”
“鹤见~~~”
“快去！”
等森鸥外扛着小男孩进浴室了，鹤见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就在刚刚，碰到那个小男孩的一瞬间，她仿佛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身周活动、扭曲、最后抽离。
然后是清晰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
那个少年音说：
“神原鹤见。”
“神原鹤见，终于见到你了。真不容易啊。”
少年音好像很感慨。好像早就听说她这个人，却现在才有机会见到一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捻。
鹤见把森鸥外赶走后默默观察。
然而她只是一抬头。
那个声音又说：
“别找啦，你找不到我的。”
鹤见：！所有他明明就在周围！一个可以随时观察自己的地方！
“放心放心，只有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你是谁？”
鹤见问。
“我喜欢别人叫我迟。但是不管怎么说，世界意识好像才是比较合适你们人类理解的称呼吧。”
“所以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正确，但不完全正确。”
鹤见静静等待它的解释。
“来吧，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让你看看了。”
鹤见眼前出现白色噪点，又眨眼间出现在一个纯白的空间。外界她的身体失去意识，缓缓倒下。
面前飘着一个白发少年，细看之下，这个空间也并非空无一物，下面隐约浮现透明海洋的轮廓。
“这样会更好谈一点吧？”
少年金色的眼瞳直直看着鹤见，絮絮叨叨，他好像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了，于是也很习惯这样的自问自答，
“坐吧，别太紧张，一时半会讲不完呢。”
鹤见依言慢慢坐在突然出现的椅子上。
“这里是你的精神空间，没了那堆烦人的东西缠着我总算可以和你聊天啦。怎么样，还不错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快进入正题。关于你先前的回答我不是很理解。”
鹤见谨慎地说。
少年撇嘴。虽然他做了这个动作，但鹤见注意到或许是因为瞳孔颜色的原因，少年依旧看起来没什么情绪。
“嘛，我的本意是带你过来的，但最后造成这个结果其实和我的本意有一些差别，总之发生了一些意外。”
“直奔主题吧，神原鹤见，八千兆平行世界中唯一存在的变数，独一无二的个体，无数可能性凝结的现在，这么看本人比隔着壁垒观测到的还要充满希望的存在。”
“这个世界要完蛋啦。”
鹤见：……一时竟不知是吐槽那堆听起来就很中二的头衔呢，还是明明很唠叨又这么轻飘飘说出世界要毁灭这件事好了。
“……怎么说？”
“其实也很好理解。世界意识并不是全能的神明，并不能现身人前，对于世界的影响也有限，即使是世界也无法轻易扭转世界上的规则制度。举个例子吧，人类可以控制自己的肢体，自己的呼吸，却基本没人能控制自己心脏的跳动与否，也没有人能控制自己血液会把多少营养成分以怎样的速度运输到哪一个器官内。人类完全不需要为这些忧心，身体的规则自然的让人体可以运转。反之如果人的心脏起搏与其他大小细节都需要人类控制的话，那么陷入沉睡或者昏迷状态的人类就会因为失去意识的运转维持而陷入崩塌。”
“这其实是相当聪明的准则。纵使人类没有控制每个细胞运转的能力，却恰恰不会因为意识缺失而导致机能崩塌。这和世界运转的准则相当。如果世界意识可以任意改变世界凭依运转的准则，那么世界总有一天会因为矛盾而而崩塌毁灭。因为即使是世界意识，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或者毫无倾向，如同真正的【准则】一般精确。”
鹤见看着面无表情说着“世界意识的感情倾向”这个话题的少年，感到一阵荒诞。它这样的世界意识也会是有偏颇的吗？
“只要【准则】足够坚固，即使是世界的神秘消退也好弱小也罢，这些都不会轻易动摇一个世界的存在。”
“然而这个世界，在诞生之初，留下了后门。”
白发少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看着鹤见。
鹤见愣了片刻，心领神会，做捧哏，
“什么后门？”
“一个只要想，就可以修改世界规则的后门。”
“这个存在是本世界诞生之初的一个漏洞。总之时间久了似乎有一些自己的意识，藏起来连我也找不到。大概是以异能道具的形式存在的，或者说，是一本【书】。”
“【书】”
鹤见若有所思。
“是指记载着世界规则、历史进程，可以进行修改删减的书吗？”
少年看起来有些意外，他赞许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那是一本【空白的书】。”
鹤见恍然大悟，“因为是空白所以有无限的可能性吗？难道是无论在上面些什么都会成真？”
“是的。不过实际上，这本【书】的也是受到规则限制的。无论在上面写什么都需要有合理完整的逻辑链，并且依托现实，才能成真。”
“原来是这样，不过也已经很强大了。”
通俗点说不就是要使用者会编故事吗。要知道，计划的概率并没有百分百达到目的的。理论上来说，在抵达重点之前，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但【书】的存在，是只要合理，就可以抹去任何其他失败的【可能】，修改现实，很难相信是世界上可以存在的道具。
鹤见向迟说了自己的推测。
“不愧是你，领悟力很高嘛。”
鹤见：……这家伙老是来尬的。
“除了这一条限制之外，【书】是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的道具。现在它不知所踪，但许多异能组织已经对它有所耳闻，并且也想得到它。好消息是它目前还没有被使用，坏消息是一旦它被使用开始，这个世界就会无可救药的走向崩坏。【书】是有自我意识的道具，它从诞生起也渴望着取缔这个世界的规则，乃至于意识，成为真正操控一切的主人。然而这两者是无可兼容的能力，不论如何，不能让它被有心人得到。”
“我近来一直隐隐有预感，【书】的现世，就在近十年间。嘛，有一个棘手的家伙下场了。”
“所以你希望我帮你找到【书】？”鹤见不解，“恕我直言，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需要你跨越世界来寻找我的帮助。”
你自己的世界是没有人了吗喂！
“啊，关于这个。”少年换了一个姿势，“你以为是什么人都能和我这样对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