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觅没有说话,她的笑容明显淡了下去,“黎青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黎青依旧笑着,声音平缓,在许是这一个事实,“是与不是,你去问秦年便知道了。”
是了,这件事是真是假,根本无须判断,直接去问当事人,难道不是最好的方式吗?
云觅闻言,当即目光看向了秦年。
秦年的目光涣散,额角是不停冒出的细汗。
他嘴角微动,似乎是想笑的,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青青……”
他在哀求,哀求黎青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秦年一句话都没说,黎青却明白了这场选择。
如果说,在看见自己转身走后,他选择她是因为道德的禁锢,和脱离掌控的不安,那现在,就是两种情感打架后,彻底输的彻底。
黎青觉得,这里的空气一定是出问题了。
不然,她的眼睛,怎么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模糊之至。
黎青没说话,云觅也安静下来,她看着黎青,似乎是等待裁判的宣布。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那一刹那,自己的心脏仍是缓缓痛起来。
就像是,有许多可怖的东西,不停地啃咬着她的心脏,让她不能喘息。
如果时间有答案,请告诉她,这场长达两年的长跑,是不是就此成为笑话。
“怎么样,我就说没错吧?”云觅脸上的笑容张扬肆意,带着无知肆意伤害旁人。
她终于放下了碘伏,擦好了药品,“我知道,秦年的确是长得不错,是有那么一些优势,你喜欢就喜欢,我也喜欢。”
她像是个大姐姐,温和劝导着自己不懂事的小妹妹,“喜欢就说出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有起哄,也没有说什么厌恶不喜的话语,可黎青就是觉得,好像有一只手,缓缓地攥上了她的心脏。
让她有些不能呼吸。
秦年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也没人注意到她。
甚至没有正面交锋,就被他简简单单的两字,彻底击溃勇气。
她好像要散去了,世界浑浑噩噩,带着那些笑都变得荒诞虚妄起来。
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面前之人。
秦年的心里也不好受,他像是被人放在案牍上,焦躁不安,大脑一片空白。
就连最基本的话语都忘了。
秦母早就见势不妙离开了,她心里慌乱得不行,下意识地想要去问秦父的意见。
秦父还在书房中大发脾气,不停地用书砸着墙壁。
直到整本书变得破旧不堪,心中的怒火仍旧是没有消退。
听到秦母的说法,他眼中的喜悦荡漾,“当真?你是说,秦年因为云家那个孩子和人吵起来了?”
秦母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是啊,年年不是说,要和人订婚吗,这样子……”
她的话语未尽,不满的话语显而易见。
若是平时,秦父也许会安慰她。
但到了现在,秦父恨不得自己上前给人摇旗呐喊,压根顾不上秦母,“好好好,我就知道,那孩子是个听劝的。”
秦母彻底没了声音。
她目光怔怔,口中发出气音,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秦父却无所谓这些,他拉起秦母,脸上是假意的柔和,“好了,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去吧。”
秦母脸色苍白,没再说话。
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黎青想说些轻松的话语,却发现,自己开始浑身发颤。
像是有东西,一点点地敲打着她为数不多的神智。
云觅似乎是觉得,解决了这件事情,显然松了口气。
她笑眯眯的,去拉着秦年的手,“走吧,我这次找你来,是想谈谈云家和秦家合作的事情。”
两家公司定位相似,但一个是几百年流传下来,专门做高定,在业界极其有名的大头。
而秦家,则是一个新兴公司,不论从人数还是规模,都比不上云家。
对于云家来说,秦家是一个随意可以施舍的东西。
秦年似乎被这句话刺得清醒了些,他看向黎青,喉结滚动,刚想说话,云觅的话语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对了,你是秦家的客人,平日里我来秦家,就是住的这里,柜子里有些换洗的衣物,尺码都是我的,你可能穿不上,我爸妈今天出差,晚上我就和你住在一起。”
完全是女主人的口吻,仿佛自己对黎青退步了。
直到最后一句,才带了些许询问的话语,“你没有意见吧?”
依旧高高在上。
秦年扶着云觅的肩膀,认真开口:“我不能要,像这种裙带关系,秦家会被人诟病的。”
云觅表情稀奇,像是在看着什么怪物一样。
良久,轻笑一声,“商战怎么会说这些东西,只要能赢,怎么做都好。”
秦年表情像是凤凰男被女方砸钱侮辱后的铁青,云觅丝毫不觉,转过头来,“对了,黎青小姐,你也可以过来一听,也许你会感兴趣。”
“不必了。”黎青退后几步,看见秦年和他出去后,缓缓地阖上双眼。
秦年看着紧闭的房门,在云觅的催促下,转过了头。
黎青的确是没有闹,因为她离开了。
秦年被人拉走,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
已经吃过饭了,肚子还有些饱腹,干着聊天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我听我爸说,他想找一批人来刺绣,不需要多少设计,只要能够动针的,都可以来。”
云觅笑眯眯的,一把勾上了他的肩膀,“我可是什么都想着你了,怎么样,我好吧?”
云家早在之前,就把一些不甚重要的业务给了秦家。
只是在云觅出国后,两家的业务渐渐没了往来,云家就很少想起秦家。
秦父这些年也有念过,说云家只记得眼前的人,不记得之前交好的人,肯定走不长远。
这些当然只是秦父的无痛□□,就算是没了秦家,充其量也就像是剪去了指甲,没了累赘罢了。
“云觅,我不需要你们秦家施舍……”
云觅道:“这怎么算是施舍?对了,我爸最近在家里,说他可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你要不要听听?”
秦年微微眯眼,为她倒了些酒,以免她说得太过口干舌燥。
他手上的动作是在为云觅,心里却一直想着黎青。
云觅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当他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你可别信,当时我听我爸说的时候,我都惊呆了。”云觅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甩了甩秦年的手臂,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秦年闭着眼,这才缓缓看过来。
目光触及她额头上的血红时,目光一凝,再之后,语气也软了不少。
“你说就是了。”
没关系的,黎青向来体恤,只要自己好好道歉,她一定会理解的。
之前是这样,现在也不会意外。
这么一想,秦年的表情放松了不少。
他带着云觅来到了地下室的泳池,那里没有空调,却很清凉,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云觅手上拿着酒杯,抬眼看见这样的设置时,微微一愣,随后轻笑出声。
“我记得,我刚去国外的时候,这个地方,还没有建好,怎么,你要邀请我下去游泳吗?”
她的眼睛里带着调侃,明知秦年没这样的心思,还故意这样说。
秦年的眼底溢出笑意,将她带到了一旁的白色桌子那,“好了,你还不知道我,这样更好说话一些而已。”
云觅却带着他往暧昧的地方想,“哦,某人是被发现了,这才改口的吧?”
实话说,这样的云觅其实有些割裂。
她一直在模仿出国前的自己,想要让秦年回忆起之前的喜欢。
但几年下来,习惯改变什么的,是最正常的事情。
她在国外,受到那些人的影响,性情变得愈发开朗,也不像之前一样,对于情爱一事闭口不谈。
那件她来赴宴的裙子,秦年还记得。
是云觅十八岁生日宴上,他送给她的礼物。
他以为,云觅也许会高兴。
上面的刺绣都是他让人专门设计的,上面绣的,是十月落下的银杏叶。
云觅说过,她很喜欢银杏树飘落的感觉。
但云家的那些花,基本是四季常绿的,很少会种植这种落叶飘落的树木。
云觅提过一嘴,但被云父以秋日里打扫太麻烦拒绝了。
那件白色的礼服,是数之不尽的银杏叶。
银杏寓意着长寿、坚韧,诚然,这些花语,对不是他想告诉她的。
银杏叶是扇形,若是在它的中心,掐上点痕迹,那就成了心形。
银杏叶代表的是永恒的爱意,他把自己的喜欢缝在衣服中,希望有时,她也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最后一片的银杏叶,是他亲手缝制,也是他亲手收的线。
他只会管理家里的生意,根本不会缝纫之类的东西,就只能一点点地去学。
那些阿姨看见的时候,还会故意调侃他,说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孩子这般的幸运。
秦年被逗得面红耳赤,只好捂住自己耳朵,不去听那些话语。
那些人见了,知道他害羞,笑得更大声了。
秦年也希望,能够在那样看见云觅的笑脸。
他为之努力的。
那些日子,他的脑海,清醒时、睡梦时都是云觅的笑脸,好像下一秒,她就会勾着他的手走了。
变故也发生在她十八岁的时候,那天,她带了个人。
她说,那是她的新男友。
秦年那一刻,这才发现,自己的喜欢,对于旁人来说,好像并不重要。
他送上礼物,又说上几句干巴巴的话语。
云觅没有看出来,她完全沉浸在喜悦中,还拉着秦年说要让他祝福自己。
秦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场的,只记得他回去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无论如何也不出来。
后来,听说那个纹身师被云父拆散了。
云觅当时和她的父亲大吵一架,他看着那个纹身师,迷糊间,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云觅起初还很惋惜,一次偶然,知晓他背地里劈腿的时候,那点微薄的愧疚,就成了浓郁的厌恶。
秦年本以为,这一次,总算是有机会了。
云觅偏不按常理出牌,她喊了自己的小姐妹们,大力吐槽一番,最后总结就是——自己绝对不会再找男人。
秦年想,没关系,自己会等。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她去国外一个月,火速和人家说唱悬赏看对眼了。
秦年气得好一年都没有理她,云觅也不在意。
时间就慢慢到了现在,就像是一场梦。
“其实,没必要故意学习以前的自己。”他抿了一口红酒,轻声道。
云觅的表情先是惊诧,而后就成了哈哈大笑,“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想做谁就做谁,不需要模仿任何人。”
秦年让人带了些切好的水果,放在云觅的面前,“对了,你说的那个是什么?”
云觅也不是完全没接触过的孩子,回国后,云家的子公司就在她的手上。
“这个啊,就是卖自己的西贝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