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一下午过去了，黄鹤云放下笔的时候，已经下午七点了，他走出画室，直奔冰箱而去，“晚上想吃什么啊？”半天无人回应，他心里打鼓，回头。客厅的灯没开，阳光打在李拾月半边身子上，将她勾勒成一个玩偶，若是不仔细观察，都看不出她在呼吸。公主趴在她腿上，叫了半天，她也没听到。

    “月月？”黄鹤云拿着酸奶走过去，在她面前晃了晃，“晚上吃什么呀？”

    她转动眼珠，像是被丝线牵引的躯壳，没有灵魂。眼睛缓缓抬起，和面前人的视线撞上，她吓得打了个颤，回过神来，“你忙完了？这么快？”

    “呃……对啊挺快的，你想吃什么？”黄鹤云把酸奶递到她手里，刚触碰到她微凉的指间，突然缩回来，“有点凉，放一会儿再喝。”他把酸奶放到桌子上，“吃什么呀？”

    “两个小时前不是刚吃了面吗？”她看了一眼手机，神色一动，“没事，我刚刚可能困了。”她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他蹲下来，重复道：“我问你吃什么呀？”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瞳色很深，像是一潭湖水，让人掉进去，他笑起来的时候好温柔，听着他的声音，让人陷进去。她听到他“嗯”了一声，又看他笑出声来。

    黄鹤云清了清嗓，揉上她的脸，“我太帅了是不是？等下再看，先集中注意力，听我说句话。”

    “啊？”

    “你想吃什么呀？”

    “我都可以。”

    “晚上吃点清淡的吧，我煮粥给你喝？你是想喝黑米粥、红豆粥、白米粥还是皮蛋瘦肉粥？是想吃土豆丝呢还是辣椒炒鸡蛋呢？我看冰箱里还有牛肉……”不用说了，黄鹤云看出来了，她又走神了。

    她看着他，“我有点冷。”

    “我给你拿毯子，你再坐一会儿。”黄鹤云不好意思翻她的东西，就把自己的毯子拿出来披在她身上，然后问道，“黑米粥好不好？”

    “好。”

    “辣椒炒鸡蛋好不好？”

    “好。”

    “凉拌牛肉吃不吃？”

    “吃。”

    “好，那你去床上睡会儿，做好了叫你。”

    “我给你帮忙吧？”李拾月说道。

    黄鹤云不反对，“好呀，你要是不困的话就来帮忙吧，帮我打两个鸡蛋。”

    李拾月的动作很慢，敲鸡蛋的间隙吐了一口长长的气。

    黄鹤云转头看她，“是不是累了？去歇会儿吧，我来做就行了。”

    “没事。”李拾月摇头，慢吞吞地说道，“我也没干什么，可能就是因为每天什么都不干，所以才很容易觉得累吧。”她放下筷子，搓了下自己冰凉的手，“你等会儿，我去拿件外套。”

    大夏天的，怎么会冷呢？空调都开到26°了，按理说正好啊。虽然疑惑重重，但他还是出去把空调关了，见李拾月进来了，他道：“夜里就是有点凉，我把空调关了，你要是觉得热就打开。”

    “好。”李拾月很认真地搅拌着鸡蛋，筷子与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不间断，有节奏。

    黄鹤云听着听着，突然觉得不对劲，转过头去看她，敲了一下她的头，“我的天哪，搅再久也不会变成奶油的，差不多行了。”他被她木讷呆傻的神情逗笑了，“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没事，我可能刚刚坐太久了，没缓过来，等会儿就好了。”她说的是实话，她确实什么也没想，脑子里空空荡荡，像是顶着一副躯壳的灵魂，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她揉了揉突然发疼的脑袋，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可能确实有些累了，我去休息一会儿。”

    “好。”黄鹤云点头，“我来做就好了，你去和公主玩吧。”

    青椒刚下锅，他就听到客厅传来的电话铃声，可能是客户吧，他不紧不慢地关了火，放下锅铲，直奔手机，是杨柠檬。他抬眼看了一眼李拾月，只见她死死地盯着来电人，一声不吭。黄鹤云在她的注视下接听，按了免提。

    “怎么回事啊？月月怎么了？没事吧？一整天了，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我卡里还莫名其妙多了一笔钱，我靠，你俩不会闹掰了吧，我靠她不会想不开吧。”声音越来越小，黄鹤云后悔自己开了免提，不停地按低音量。

    黄鹤云看向李拾月，见她微微点了点头，便道：“月月在我旁边，我在做饭，你跟她说吧。”

    “好，好，好。”杨柠檬连着说了三个好，从急到缓，从重到轻。

    李拾月接过电话，道：“我没事，我就是怕你在北京不好过，给你打点钱过去。我没什么事，事情不都解决了吗？”

    “那你钱够用吗？”杨柠檬担心道，“我的钱够用，你不用担心我。”

    “我也够用。”李拾月平淡道，“我打算出去赚钱了，你不用担心我。”

    “啊？啊？啊？”

    不仅是杨柠檬大吃一惊，连在厨房做饭的黄鹤云都回过头去看她。

    杨柠檬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被骗钱了？我把钱还给你吧，你……你要不再歇两年。”

    李拾月轻轻摇头，说道：“我钱够花，就是不想再这么无所事事下去了，而且没有收入，我还蛮焦虑的，现在赚点总比老了出去捡垃圾强。”

    “呃……”杨柠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但能打起精神做点事情，应该也算有点好转吧，“那你打算出去找工作吗？你要做什么工作？做、做设计？”

    她愣住了，做设计？“噗嗤！”这突然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真的被杨柠檬的语气逗笑了，“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我大学的专业是视觉传达。”她笑得厉害，身体后仰，整个人都靠在靠垫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就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美术生，然后就笑了。她是个美术生，她竟然是个美术生，想起来她平时随手在桌子上画的三角形小鱼，突然就想笑了。她竟然是个美术生。

    杨柠檬挠挠头，她一定是因为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厉害的技能，所以才笑，对没错。杨柠檬只能这么想，她也只敢这么想。

    李拾月笑够了，说道：“那我肯定是写小说。我专业成绩一直平平，我记着大学那会儿分数最高的好像是英语，专业课成绩一直不上不下吧，毕业以后我也没上过一天班，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哪个公司敢要我。”

    黄鹤云听聊天内容渐渐走上了正轨，没有什么敏感话题，就又回去炒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