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我姓晏,晏几道的晏,叫晚儿,晚上的晚。”晏晚儿用自我介绍岔开了关于“缘分”这种略带暧昧的话题。
周翊然举步,一同向前走,“晏晚儿,很可爱的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男人用温柔的嗓音念出来时,晏晚儿出现了今晚第二次的心跳加速,还有耳根发烫。
“我姓周,周翊然。”周翊然的自我介绍十分耿直,耿直中还带着一点不相符的笨拙。
晏晚儿笑道,“我知道。”
周翊然挑了一下眉梢。
晏晚儿解释道,“你的微信名就是你本名吧。”
周翊然的语气有点松,“哦,是的。”
“周先生住几楼?”进入电梯的轿厢,晏晚儿先是按下自己住的楼层,问道。
“26,谢谢。”
晏晚儿惊讶地转过脸来,“这么巧?”
她侧开身体,让周翊然看到她刚刚按下的数字,“我也是26楼,2602。”
“2603。”相对于她的震惊,周翊然不过是微微一笑。
“我们是邻居。”
虽然在这里住了三年,但她并没有结识到朋友。刚搬过来的那一年,和21楼的一个女生认识,走得挺近,可惜没多久那个女生便搬走了。
周翊然嘴角上扬,伸出右手,“以后还请多多指教,晏小姐。”
晏晚儿盯着男人的大手犹豫了三秒,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在他手心的包裹下,她的手变得异常的小。
“应该是我还请周先生多多指教。”晏晚儿挽唇一笑。
“叮。”
电梯抵达26层,轿门打开,晏晚儿抽回手,往2602走去。
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形在感应灯的照耀下,让本就不大宽敞的电梯间显得局促起来。
“晚安。”
晏晚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晚安。”
说完,她打开房门,兔子一样快速溜了进去。
心跳一直在加速,手心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还有温柔的触感,她不敢多停留。
周翊然捻着指头,视线转移间,突然看到门口鞋架上的一双鞋,倏地放大了瞳孔。
一双男式皮鞋。
感应灯骤然暗了下来,整个楼道都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周翊然才恍然惊醒。
他微微动了一下,感应灯重新亮起。
皮鞋很干净,但能看得出来不是全新的。
摸完皮鞋,起身的时候,周翊然感到一阵眩晕。深呼吸两下,他才进了2603。
陈嘉宇虽然人不靠谱,但办事却很牢靠。让他帮忙找颐景园的房子,他不但找了,还请人把房间打扫得一干二净。
逡巡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想起那双摆放在门口的皮鞋,周翊然的心情却是意外的平静如水。
很多事情,他不是没有设想过。
手机恰巧响起,是他妈颜雨女士打来的。
“妈。”周翊然放轻了声音。
电话里卡了一下,周翊然以为是信号不好,良久才响起颜女士的说话声,“你别说话,你一说话我怕我会忍不住想你。”
周翊然:“……”
“那就不打电话了吧,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他照顾不好自己吗?”
听到亲生老爸的话,周翊然也有种突然想家的冲动。
但下一秒,他就听到颜雨女士中气十足地怼回去,“多大的人,那也是我的儿子!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离开我这么远,我想他不能想吗?”
老周怂得很及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思念过甚,伤了自己的身体。”
周翊然揉着额角,想出声提醒两位,电话这头还有一个大活人,不用这样连夜隔空投喂狗粮。
颜女士:“那倒不至于,一个傻儿子而已,没到那份儿上。”
老周:“那就好。”
周翊然:“……”
“儿子啊。”颜女士终于想起他来了。
周翊然回道,“嗯,妈,您说。”
“那女生你找到了吗?怎么样,你们有戏吗?”
颜女士说话一向都这么生猛,周翊然想了想措辞,拿捏了一下分寸,“她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
那双皮鞋从颜色、从样式上看,分明就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的。
颜女士似乎不大能接受这种委婉的说法,“应该,怎么还有应该呢?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到底能不能行啊,一个女人你都搞不定?”
“阿雨,最好不要这样跟儿子讲话。”老周小声说道。
“妈,”周翊然发现把事实讲出来原来是这么吃力,“我可能回来找她回来晚了。”
颜女士不再吭声,估计是在消化这个也令她难受的事实。周翊然有些过意不去,想开口安慰她,却听到颜女士说道,“晚了就晚了吧,说明你们没这个缘分。”
周翊然呼吸一紧,想说,倒也没必要说得这么直接。
“你也别太难过,礼貌性地伤心个两三天,这事咱就过去了。”
“……”周翊然说不出话来,“嗯,好的妈。”
颜女士突然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智商高有什么用?还上少年班,一路上到博士,到头来连个女人都弄丢了。”
“妈,其实你可以适当地安慰我一下。”周翊然在线卑微恳求颜女士手下留情。
“哦,”颜女士反应过来自己言直口快了,弥补儿子,“那你要不要回来啊,你一下离我这么远,我还真不太适应。”
“这边工作都已经安排好了,过两天就要去明溪大学讲课。”
颜女士讪讪道,“这样啊,那你有时间就回来看我啊。”
“嗯,我会的,妈,你也要保重身体。”
“保啥重啊保重,不知道你妈我正在减肥吗?”
周翊然:“……”
“我在这里一切安好,不用为我担心。”
颜女士叹口气,“好啥好啊,还没开始就已结束,你啊你,这情路咋就这么坎坷呢,白长这么帅的一张脸!”
周翊然笑了笑,又讲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
在舞蹈机构上班,上课时间和学校里是相反的,平时都没课,假期反倒是最忙的。
国庆七天,晏晚儿连轴转跳了七天,天天连上十几节课,把她都快上吐了。
假期结束,学生回学校上课,她躺家里养身体。
说是养,其实就是睡觉,一觉睡到天昏地暗的那种。
以至于她的门快被毛小安擂穿了,她还躺在床上做梦。
“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会很害怕的。”
晏晚儿穿着卡通睡衣,抱着一只抱枕,头发跟蓬草一样,给毛小安开了门后还想往回躺。
她含糊问道,“害怕什么?”
“害怕你是不是在梦里睡死过去,我一早过来还得顺手帮你收个尸。”
晏晚儿勾起唇角,“没死,活得好好的呢。”
“你要干嘛?!”毛小安音都喊破了。
“睡觉啊大佬,不对,祖宗,我要睡觉!”枕头被抢走了,晏晚儿就把抱枕垫在脑袋下,还要睡。
“睡麻痹睡,起来嗨!”毛小安掀开她的被子,“走,哥今天带你去一个有文化的地方。”
“有文化的地方?”晏晚儿睡懵了,一脸茫然地看着毛小安,随后说道,“那我可能配不上去,我还是睡觉吧。”
“明溪大学,去吗?”
“去吗”两个字一出现,晏晚儿脑海中主动补全了后面的歌词——“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果然是连上了七天课后遗症,天天听那群小破孩唱这歌,她都听出神经衰弱了。
“去明溪大学干嘛?”
毛小安笑得很优雅,一字一顿说道,“找、男、人。”
晏晚儿:“……”
明溪大学是一所211大学,也是全省唯二的一所。目前拥有两个校区,老校区在市中心,新校区建在大学城内,和颐景园相去十几公里的路程。
毛小安美其名曰要去大学里撩帅哥,其实他是带着任务去的。
“为什么你不说是给人剪头发去的?”坐在车里,晏晚儿控诉道,明明她还能再睡十八个小时。
毛小安其实是一名正宗的Tony老师,技术水平怎么样,晏晚儿一直不敢给他试,但他每个月的工资都在她之上。
“行了,给你一次能大量捕捞到精神帅小伙的机会,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做人要懂得知恩感恩。”
晏晚儿:“……我谢谢你。”
“这倒不用,怎么说我们还是有一点血缘关系的,我也不能睁着眼睛看着你砸在手里。就算不为你,我也得为我大舅。”
毛小安扯开了话题就停不下来,“你说我大舅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他容易么他?”
“停,可以了,Tony老师,真的不用再讲了。”
**
毛小安说来大学里义剪,她以为他就是一个野生Tony的水准,没想到来排队的大学生还挺多。
一共来了五个理发师,每个人都忙得剪刀、电推剪乱飞。
她观看半晌后觉得无聊,和毛小安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四处乱逛。
“别忘了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毛小安一边给一个男生推头发,一边说道。
晏晚儿十分无语,“嗯,没忘,来找男人的。”
坐在塑料椅上的男生:“……”
在明溪混了这么多年,晏晚儿还是第一次进入明溪大学。
211和大专虽然有本质区别,但某一种氛围却是相似的。比如一样朝气蓬勃的脸,到处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息。一样对未来有着坚定且热烈的憧憬。
混迹其间,仿佛时空穿越,她还是当年那个学生时代的她。
晏晚儿随意进入一栋教学楼,时不时能听到从小蜜蜂里传出来的讲课声。
转过三楼的楼梯,听到一阵欢快的笑声,她突然驻足在原地,停滞不前。
透过窗户,她看到宽大的黑板前站着的男人十分眼熟。
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黑色的领带,戴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偶尔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字,那字体龙飞凤舞,却有着刚劲的力量。
这个教室呈梯形状,面积很大,目测过去学生过百人。
男人没有用小蜜蜂,温润的嗓音却能传遍整间教室,也传到了正站在窗外偷听他讲课的她的心里。
晏晚儿不懂,为什么他会这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