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他被绑在一个高高的台子上,四肢上是无法挣脱的沉重锁链。

    周围环绕着幽深的墨紫色云雾,隐隐有雪白的电光闪烁,伴随着阵阵低沉的雷鸣声,近得仿佛就在他的身边。

    庄严而洪亮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响彻九霄,震耳欲聋。

    “你冷漠自私,枉顾人命,令多少人因你而死。事到如今,你可知错?”

    “我没有错。”他听见自己坚定地说道。

    话音未落,眼前一亮,白色的闪电在翻滚的云雾中出现,犹如一道道要将整个天空撕裂的巨大裂缝。轰然的雷声响起,仿佛天空的怒气,与此同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阵灼热的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将他燃烧殆尽。

    “不知悔改。”对方淡漠地下了一个结论,“既然如此,便领罪受罚吧。”

    强大的白光再一次铺天盖地地袭来,被锁住的他根本无处可逃,只能一次又一次忍受着强烈的痛苦。即便如此,他仍然紧紧地咬着牙,一声不吭。

    疼痛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连时间也渐渐感知不到,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睛几乎已经快到看不清东西,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白光。

    “等一下。”清脆又沉稳的年轻女声自远处传来。

    是熟悉得几乎要印在他的灵魂里的声音。

    那令人难以忍受的白光在此刻终于停了下来,他也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剩下的罚,我来替他受了吧。”

    他猛地抬头,想说些什么,却陡然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无比,已经说不出什么了。

    眼前只有一片绯红的裙角,长长的纯白流苏在风中轻轻摇曳,上面还有着一个个精巧的绳结点缀。

    她走到他的面前,他的眼睛却仍然被闪烁的白光影响着,无法看清她的全貌。

    温润的玉石被轻轻地挂在了他的胸前,清凉舒适的感觉宛如清澈的流水自他的胸口传遍四肢百骸,灼热的疼痛也渐渐缓解了许多。

    “不要……”他终于发出了低低的、嘶哑的声音,但这声音太轻了,连他自己都快要听不清。

    于是,他再一次张开嘴,想要说什么。

    “不要去……”这一次声音大了一些,但在隐隐的雷声中仍然并不清晰。

    而眼前的女子正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并没有因为他的呼唤而停下脚步。

    “不要!”他蓦地睁眼,却只对上了一双好奇而探究的双眸,清澈又明亮。

    “不要去哪里?”他那名义上的妻子疑惑地问道,她那张曾经惨白到病态的脸色终于带了上些血色,恢复了以往的明艳。

    沈遥晖怔怔地看着她,一时半会儿还有些缓不过来。

    这个梦已经有两年多都没有再出现过,那强烈的不甘和剧烈的疼痛也早已远离了他的生活。原以为这一生他都不会有机会再看到这个梦,可惜事与愿违。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医馆里,环境也是他所熟悉的样子,人来人往,毫无生机。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手上却好像紧紧地抓着什么东西。

    举起来一看,是一只白皙的手。

    他顺着那只手慢慢望过去,不出所料,手的主人还是他那名义上的妻子。

    徐空景看着他恍惚的样子,低低地笑了。

    沈遥晖也好像抓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猛地松开了她的手。

    她笑得更大声了,笑容肆意得就像他来找她时在漫天的火光中看到的那样,可她在家里时,从来都是笑不露齿的。

    他再一次肯定了,她的温柔贤惠都是装的,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不许笑了。”他故意板起脸,有些冷漠地道。

    发现他不太高兴,徐空景马上收起了笑容,正经地关心道:“你怎么样,没事了吧?”

    沈遥晖仍然有些纳闷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徐空景道,“文夕永说你身上的伤对你来说都是小伤,要不了多久就会愈合,我本来还有点不相信。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信了。”

    他低声笑了笑,道:“我自小就身体强壮,什么伤口在我身上都要不了多久就会痊愈,所以我很少让别人担心。”

    “刚刚是做噩梦了吗?”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墨紫色的云雾,刺眼的白光,震耳的雷声,还有绯红的裙角倏然在他脑海中出现。那剧痛太过真实,让他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沈遥晖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别担心,梦都是反的,你在噩梦里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温声说道,脸上笑意吟吟,又回到从前那个温柔贤惠的样子,把他心中的烦躁都被扫除了一半。

    “是吗……”他怔怔地问道。

    “当然。”徐空景理所当然地说道,“至少我从小到大做过那么多噩梦,从来都没有变成真的过。”

    “可是,”沈遥晖俊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漠,莫名有了些高贵又凛然的气质,仿佛即将发号施令的将领,“我觉得那是真的。”

    “为什么会这样想?”徐空景不解道,“把噩梦当真不是折磨自己吗?”

    “因为……”他微微低下头,右手伸进了自己的衣领,徐空景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没有去看。

    “因为这个。”他定定地看着手心上躺着的温润的白玉。

    它凹凸不平,并没有被打造成什么精致的形状,上面也没有什么精巧的纹路,就只是一块看起来材质不错,但其它方面平平无奇的石头。

    徐空景闻声转头。

    这块石头的一端被一根细细的红线穿过,挂在沈遥晖的脖子上。

    她只好凑近了一些去看,又小心地碰了碰。

    触手生温,似乎倒真是个好东西,而且她隐隐觉得这东西有点熟悉。

    “它怎么了?”她问,余光却不小心瞥到了沈遥晖泛红的耳垂,才意识到自己确实离得太近了,连忙后退。

    “自从我上天瓷山以后,每一天都会做同一个梦。”他的眼神空茫,像是透过她,看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梦里的我好像做错了事,可是又不愿意承认,就被雷劈了很久。那种痛感,好像真的有雷劈在我身上似的。”

    “这块石头自我出生就在身边。”说着,他又拿起了胸前那枚玉石,“在梦里是一个姑娘给我的,她为了救我似乎也已经……”

    “这是你自封灵力,离开天瓷山的原因吗?”徐空景问道。

    沈遥晖垂眸不语许久,才点了点头。

    “封掉灵力之后,你就不会再做这个梦了。”她陈述道。

    他没有反驳。

    “这个梦日复一日地审判着我的罪行,用刑罚来提醒我,我是一个罪人。”他低低地说道,好像一个得不到救赎的人。

    “你不是罪人。”徐空景肯定地说道,“不管它再怎么真实,它终究只是一个梦。你是人人敬佩的沈遥晖,至少在你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他怔怔地看着她,却还是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犹如落下的羽翼。

    脆弱得不像那个曾经一剑把文秋年击飞的人。

    “师父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可是……”

    “可是它太真实了?”徐空景接过他的话,“那也不一定就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它可能是一个梦,也可能是一段记忆,又或许是有心之人在你身上种下的什么术法。哪怕它真的是你前世发生过的事情,那也并不能证明你真的有罪,梦中的你不是没有承认吗?”

    他还是怔怔地望着她,神情仍然淡漠又茫然,但眼中有了别的光芒。

    “既然你的灵力已经恢复,一定又会每日做一样的梦,日复一日的审判的确容易扰乱人的心智和判断。”她又肯定道,“不如我们想办法搞清楚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了。”

    “你有办法?”沈遥晖问。

    “你不是说,这块石头是一个姑娘给你的吗?”徐空景道,“那我们找到她,不就能搞清楚这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沈遥晖看着她,嘴角有了一丝笑意,犹如冰雪初融,春风拂面。

    “你打算怎么找到她?”

    “师兄,”文夕永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你终于醒了。”

    他把药碗放在了一边的桌上,袅袅白雾自碗中升起。

    “这个药放凉一点再喝吧,你们刚刚说要去找谁?”他饶有兴致地问道。

    沈遥晖没有说话。

    “去找林绍的弟弟林远。”徐空景说道,“他的弟弟似乎已经失踪快三日,再找不到恐怕凶多吉少。”

    她说的也是实话。

    沈遥晖神情肃然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就别等把药放凉了,师兄现下把药喝了,我们即刻启程吧。”文夕永温和地说道,举手投足仍然和他作为文秋年时一样优雅,“恰好你们说的那个林绍也在这医馆中,我们可以一道出发。”

    徐空景举目四望,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呆滞的林绍,不禁有些担忧。

    文夕永看着她,保证道:“不必担心,这次我们三个人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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