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主要采用了哪些手段强迫你妻子辞职?”
“先是说要调岗。而调岗后的工作量巨大,工资还降低了50%。”
何夏:“也就是你们并不接受调岗?”
“是的。”
“按法律规定,公司认为员工不能胜任工作时应举证,并协商调岗。”
“我们肯定不会同意调岗。多做了那么多工作反而工资还降低了。说什么不能胜任工作,这明显就是变相逼着辞职!后来公司又说不调岗了,直接说即使我妻子继续工作也不会再给她发工资,也不会再给我妻子缴纳社保。没有工资,没有社保就相当于白做了,这肯定不行!”男人激动道。
何夏问面前的男人:“你妻子在公司工作多久了?”
“五年。”男人回答。
“合同还有多久到期?”
“她和公司是三年一签,合同期还有一年。”
何夏说:“首先,不是公司说你妻子不能胜任工作就是不能胜任的,公司方面必须举证,然后,公司和你们协商调岗,鉴于你们不同意调岗,公司也不给调了,那么在合同期间你妻子继续在公司工作,公司是不能不发工资和缴纳社保的。这种情况下,你们要注意收集证据,如果公司没发工资和社保,将证据提交到劳动仲裁庭,申请劳动仲裁。”
男人思索着似还有顾虑。
何夏又说:“另外,公司如果不让你妻子工作,主动辞退你妻子,应该向你妻子支付经济补偿金,每工作满一年支付一个月工资。所以,如果公司主动辞退你妻子,你妻子不仅可以得到失业金,还能得到一笔经济补偿金。失业金由就业局支付,公司逼迫辞职是不想支付那5个月的经济补偿金。那么你们现在的打算是想继续在公司工作还是拿到经济补偿金和领取失业金?”
“对了,还有经济补偿金。”男人恍然,心道。他想了想,说:“现在不好找工作,如果能继续在公司工作最好,但公司既然这么逼人,以后肯定会各种挑刺,逼得人呆不下去。就拿经济补偿金和失业金吧。但是要怎么才能拿到呢?你有办法是不是?”
“你妻子是和公司签的劳动合同还有一年到期,公司如果不主动出具解除劳动合同书,又不发工资、缴社保,同样的,可以申请劳动仲裁。”说完,何夏还提了一下收集拖欠工资的证据。
“谢谢,太谢谢了。那我们去申请仲裁试试。”
男人满意地起身离开。何夏转头看向米娜,问:“米律,不知我刚刚说的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没有。”米娜说。何夏弯唇笑了笑。
片刻后,一位女人来咨询。女人说她和丈夫结婚后生了女儿后丈夫开始读研究生、博士生。这期间,家庭和养育女儿的各种支出都由她婚前的积蓄支付。如今丈夫博士生毕业,要离婚。她很心痛,但她知道人一旦变了心再怎么样都无法晚会,强扭的瓜不甜,考虑了许久最终打算离婚。
“但就这么离了我实在是不甘心。研究生加博士一共5年,我感觉我这么多年的真情实意都喂了狗!痛心之余,我能不能合法挽回一点损失?”
“他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他读研和读博期间我们长期分居,他说没了感情,而且还觉得他现在是博士了,找到了一家年薪不菲的好公司,认为他的事业蒸蒸日上,我配不上他了。”
“这种情况下,夫妻共同财产平分。”
何夏尚未说完女人便激动道:“他刚找到工作,以前用的都是我的积蓄和工资。只有一套我和女儿住的房子是我们共同买的。读研和读博期间他几乎没过问过我们的生活。”
“婚前积蓄当然是你的,共同买的房子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也就是我无法找回一点损失?”
“可以和你丈夫协商财产分配。”
“行不通。”
“不着急,我还没说完。”何夏说,“还可以向法院起诉,申请家务劳动补偿。”
“可以这样吗?”女人睁大眼睛。
“可以的。”何夏微微一笑。
“大概可能得到多少补偿。”
“根据你们的经济条件以及你的付出,下来我要帮你算一下。”
“太谢谢了!”
“不用谢!”
何夏让女人留下电话号码,回头联系。女人满意地离开。
米娜看了一眼那女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何夏:“家务劳动补偿,这个怕是没有先例。”
“很快就有了。”何夏说,“B市有一个类似的案子正在审理,判决书很快下来。”
“既然还没有判决,你怎么知道会有家务劳动补偿?”
“这个案子是许律办的。”
米娜愣了一下,许哲明接的案子的话,胜算自然很大的。不过,在她印象中,许哲明不大接这种案子。“许律什么时候接的这个案子?”米娜奇怪道。
“前不久,已经庭审过了,不过还没判决。”何夏是在许哲明发给她的那些分析报告中看到的。同时,她对此案也很关注。
米娜又说:“即使许律接了这种案子也不用亲自办。”
“家务劳动补偿没有先例,但确实有一些女性在面临这种情况会吃亏,如果能依法有些补偿,在法律上也是一件值得努力的积极的事。”何夏说。
米娜想了想,点了下头。“但判决书还没下来,你不能这么肯定地给人说家务劳动补偿。”
“我明白。所以我说的是‘可以申请家务劳动补偿’。我相信许律会赢。”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人前来咨询,所有问题都由何夏回答,米娜坐在一边听。另一组的周雅芳偶尔朝何夏这边看过来,她奇怪地对吴杰道:“那边好像都是何夏在回答咨询者的问题。”
“是吗?”吴杰也朝何夏和米娜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何夏在和面前的咨询者说话。
催凯、陈媛、王显、沈远东他们也发现了。不过咨询者很多,他们只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整个活动持续到晚上七点半,大家收拾桌椅撤场。中午吃的是外卖盒饭,晚饭时大家找了一个餐厅吃饭。坐在对面的催凯笑着对何夏说:“今天似乎不错?我看到你一直在答疑。”
“还行。可能是我运气好,他们问的都是不太难的问题。”何夏的嗓子因为说话过多略有些沙哑。她看向米那,米娜似乎没有要对她的表现做出任何评价的打算,不知今天这考验在米娜那里过关没有。
沈远东忽然开口:“米律,你这徒弟今天似乎表现得不错?”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米娜。米娜笑着说:“的确还不错。法律知识挺扎实的,给出的建议也还专业,大多数建议也易于操作,没有停留在法律建议表面。很好。”
周雅芳惊讶地看着米娜,她这是夸上了?
何夏谦虚笑道:“多谢米律夸奖。不足的地方我还得多向您学习。”
“看来你这个师父教得不错。”沈远东又笑。
米娜更是笑容满面,算是默认了。
坐在沈远东旁边的陈媛侧头小声对沈远东道:“你挺看好小夏?”
“有一点点。”沈远东轻轻笑。
何夏有些感概,事实上米娜基本没教过她什么,只因她是她“师父”,她如果做得好,在别人眼里便是米娜教得好。说到“教”,还不如许哲明教的多。何夏垂眸,长长的睫毛轻轻扇了扇,她第一次这样认为许哲明教了她许多,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不过,米娜给她的机会到底是比以前多了,她仍是感激米娜的。而且刚刚米娜既然当众夸大,这是第一次,也说明这次的考验算是过关了,她很是开心。
菜上来了,大家开始动筷。
*
从洗手间出来时遇见了沈远东。他正站在洗手间外面的走廊尽头抽烟。何夏招呼了一声便要走,却被沈远东叫住:“嘿,过来一下。”
何夏走过去,好奇地问:“沈律,有什么事吗?”
沈远东取下叼在嘴里的烟,用细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入立于一旁的烟灰缸上。他笑了一下,反问她:“上次你那份旁听报告写得什么样?”
何夏吃了一惊,没想到沈远东会问这个问题。写旁听报告的事,她连米娜都没告诉,却不想沈远东知道。又一想,沈远东和许哲明常常一起负责案子,他会知道也不足为怪,且说明他和许哲明的关系不错。
沈远东想起上次和许哲明讨论完案子后,许哲明看着何夏的旁听报告说了四个字——不可思议。当时他问许哲明:“是不可思议的好还是不可思议的差?”而许哲明却不说。他越不说他就越好奇。这个时候碰到她正好问问。
何夏笑道:“还不错。”
“他是怎么说的?”沈远东这个“他”自然就是许哲明了。
何夏想起当时的情况。开始时许哲明说她的报告“不需要多余的抒情”。何夏弯了下唇,无声笑道:“我问他是写得好还是不好时,他就‘嗯’了一声。”
“这个人真是……”沈远东哈哈笑。不过他知道了,许哲明说的“不可思议”是不可思议的好。故作高深,夸人一句会死人么?不过,在他印象里许哲明的确很少夸人,连他兢兢业业为案子奔波还做出过不少令人称绝的案例来也没听许哲明夸过。
何夏见沈远东笑得欢乐,只有无奈苦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陈媛朝这边走过来。
何夏回头向陈媛招呼了一声。沈远东笑呵呵地说没什么。见陈媛和沈远东似乎有话说何夏对二人说了句“那我先走了”便转身离开。
*
吃了饭,崔凯开车,何夏主动提出帮忙把桌椅送回律所。其余的人各自散去。等何夏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她躺在浴缸眯着眼睛。迷迷糊糊中看见许哲明撑着黑色的雨伞向她走来,一转眼她走到他面前,笑盈盈地说:“你今天要去开庭,我给你系领带。”
“谢谢。”他淡道。
“举手之劳。”她动作轻柔地给他打领结。“我系得好不好?”系完之后,她抬头望着他笑。
“好。”称赞时的语气毫无波澜。
何夏嘴角高高扬起:“有没有觉得系领带我是专业的?”
“希望你做律师也是专业的。”他的嘴角露出几不可察的笑容,转身提着黑色公文包离开。
何夏忽然一个低头,猛然睁开眼睛。许哲明消失在雾气缭绕中。何夏愣了一愣,白皙的手臂划过水面,想起来刚才只不过是在做梦,不禁失声笑。
“怎么做了个这种梦?”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几日没见到他,她竟然做了个这样的梦……她的心跳还有些快……梦里的许哲明对她仍是一贯冷淡的样子,不过他却能让她给他系领带,最后还笑了一下,那几不可察的笑容着实也有些好看,哪里又是他平时的样子?
热气缭绕中,何夏的脸色愈发红润,脸上隐隐还有些发烫。她闭了闭眼睛,又笑了出声,忍不住回味刚刚的梦,回味了许久才从浴缸里起来,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浴巾裹在身上。
*
何夏坐在位置上埋头写法律文书。米娜忽然走到何夏身边说:“收拾一下,跟我来。”
“好!”何夏立即放下手中的文书,起身跟在米娜身后。“米律,我们去哪儿?”
“接待室。”米娜说。
“是什么案子?”
米娜侧头看了她一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透过玻璃门,何夏看到接待室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西装革履,头发梳得特别精神。那男人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来,英俊的眉毛惹人注目。米娜不给她透露是什么案子,何夏好奇地打量了男人两眼才收回目光,跟着米娜进了接待室。
米娜在那男人对面的红沙发上坐下,何夏在米娜身边坐下。
“楚先生,可以开始说了。”米娜对那男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