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陈戾，她就很倒霉的与陈戾一起被拎进了办公室。

    陈戾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惹得？

    周温故翻了一个白眼：滚。

    陈戾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虽然他也想骂回去，但是因为在老师的注视下，他还没有做到那么放肆的去挑衅老师的底线，然后崩掉自己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好学生人设。他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抱着胸看着肆无忌惮的周温故，对方眉眼间满是躁戾，眼角下压，没什么好脾气。

    陈戾这么想。

    果不其然，蒋老师首先问：“周温故，你和陈戾谈恋爱了？”

    啊？

    周温故：“？”

    陈戾：“？”

    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时候对方的表情都很清楚的能看清一句话：我什么时候和你这种东西谈了？

    蒋老师勿把他们面面相觑的疑惑当成肯定性沉默的回答，以为两个人心里还在想怎么样和对方开口解释，便又说：“老师不是不让你们谈恋爱，但是学习要紧，现在正是大好韶华啊，不要因为早恋耽误自己的前程知道吗？”

    周温故和陈戾确实在想怎么样去解释，但是并不是蒋老师以为的那种情侣关系。——毕竟陈戾在今天之前，还不知道周温故是谁，以及她叫什么。

    周温故叹了口气，拧着眉尖慢条斯理的解释：“老师，我们不是情侣。”

    “老师知道，老师当然清楚。”周温故很清晰的看见蒋老师眉眼间都写满了“我知道你们是情侣你们不用解释了解释了我也不会相信”的一行字，她狠狠的压下眉尾，不耐烦的嗤了一声，“也就是因为陈戾同学和你恰好碰见了你们才一起走出来嘛。”

    周温故：“……”

    陈戾：“……”

    蒋老师，您真聪明，事实就是这样的。

    陈戾的班主任急忙出来打圆场：“哎呀，别这么着急下定论，有可能有什么误会呢。我们陈戾同学可是个好学生，不会干那种事情的。”

    周温故看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突然觉得好笑，她懒洋洋地如同没骨头一样倚在窗边，眼角眉梢都挂着不耐烦。陈戾略略沉思：“是这样的，蒋老师，张老师，我在回班的路上顺便看到了周同学在翘课闲逛，准备讲她带回办公室由您处理的。”他顿了顿：“我先是对她说教了一番管教，才试图将她带回的。”

    骗，你继续骗。周温故剜了他一眼，陈戾面不改色：“所以你们才会看见我与周同学一起出来的模样。”

    “是这样吗？”

    张老师与蒋老师面面相觑，两个人都看见对方眼底的犹疑与猜忌。周温故不用说了，毕竟她才刚来上学第一天，但是只看眉眼就能看出来并非善茬。而陈戾之前就有谣言传言他满口谎言，现在又砍掉了优秀学生代表的发表时间，简简单单的说了几句就敷衍过去了，两个老师一寻思要是信也没什么理由啊。

    毕竟陈戾这个人长得就没有什么可信度。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要不然说出来怪伤孩子心的。

    周温故偏了偏头，差点脱口而出不是——实在是因为陈戾这个人太具有欺骗性，一脸单纯的模样然后一本正经的说着大谎话，似乎总是骗过好多人。蒋老师略略点头，拉住张老师，低声说：“哪怕是不是真的，就绕过他吧。”

    两人眉眼官司一阵，周温故抱着胸散漫的站在那里，听见窃窃私语落在耳骨上不耐烦的蹙了一下眉，只觉得太吵闹，也不会找个安生地去自己私自解决。都怪他，周温故又看向陈戾。

    陈戾垂着眼睛，泛着灰尘的空气懒洋洋地抻开阳光，洒落在他单薄而耷拉着的眼皮之上，隐隐约约的透露出眼睛下面黑黝黝的眼珠子。这个办公室不知道是谁的，周温故总觉得空气不应该这么不清晰，似乎应该干净一点，再清新一点，好让她看清这个人真正的面容。

    骗子这个面具被他有意识的扩大，并且完完全全的覆盖在他的脸上。往后一旦有谁提起陈戾，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他那灼目耀眼的省第一，而是一个带有戏谑性的调侃的“骗子”。

    他是那么寂静，流动的空气在他身边都缓慢而散淡的流开了，轻轻的而不去惊扰他。周温故生出了一种错觉，这种时候的陈戾，就好像，很难过一样。

    一定是错觉。陈戾缓缓地抬起眼睫，对上她的目光。周温故猛然抽回目光，不再去往他的身上好奇的去看，去想。

    两位老师之间的私语与眉眼示意终于结束了，声音渐小，看见女生懒散的用细白的指骨撑着实木的桌子，见到他们讨论完了便直了直身，不再像没骨头一样，虽然没有刚才的惫懒与不耐烦，但还是带着一种怠慢而倦意的散淡。

    而男生身躯挺拔修长，敛住的疑惑与无奈含在眼角眉梢，站的笔直耶孤傲，两人看着他，隐约生出一种世俗排斥他的错觉。

    外面的铃恰响，周温故才恍然。原来不知不觉经历了看起来没多久的几件小事，这节课已经下课了。蒋老师扯了扯嘴角：“行了，别浪费时间了，高中学习多紧张啊。记住你们的保证，别偷摸谈恋爱啊！”

    他提高了声线，周温故抿起唇，看见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神游天外的陈戾，对方此刻才略略回过神，敷衍的点了点头：“高中不会谈恋爱的，我保证。”

    骗子。周温故又这么想。

    陈戾转过身，先拉开门，然后礼貌的朝两位老师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老师再见。”

    他若有若无的瞥了周温故一样，不顾蒋老师的“哎，等等……”就迈出了门槛之外，只留下周温故一个人与两位老师面面相觑。她犹豫了一下，也选择了转过身去告别着压抑也窒息的环境。

    “老师再见。”

    两位老师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长吁短叹就与她无关了。

    *

    她刚迈出去一步，合上门，就听见铃声震耳欲聋的催促他们抓紧课间的十分钟赶回教室。有人用指节骨敲了敲空心的墙壁，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回响。周温故看过去，那个人懒散的靠在了石墙上，眼角眉梢都恹恹的低垂着，含着紧蹙的苦与轻佻的笑。

    那苦若有若无，周温故再一抿眼仔细一看，只见几抹疏淡敷衍与好奇多情的笑。一时间，周温故居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厌嫌她，还是也将她视为他原先那所中学部的女生，随便勾勾手指说点好话就骗过去了。

    “真惨。”他若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周温故顿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陈戾又虚虚掀起耷拉着的眼皮：“怎么样，你这种处于青春期叛逆期的女生应该经常体验到这种被老师点名恋爱所以私下谈话的感觉吧？”

    “青春叛逆期？”周温故感觉到莫名其妙：“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可能不是。”陈戾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你这种——我见多了。”

    骗子。周温故紧紧的皱了一下眉，怎么可能，她周温故是独一无二的。

    “我天生这种性格。”周温故冷冷的回：“请别把你口中的女生和我牵扯到一起，我向都是周温故，也只是周温故。我独一无二——别说什么你们相似，你这样真的像是找了替代品的渣男，懂吗？”

    “省、第、一。”

    她咬重这几个字的重音，然后挑衅一样盯着他眼睛里的黑暗色瞳孔，可惜没有一点的变化，无论是放大或者是缩小。周温故认真的搜寻了一遍，都没有。

    省第一只是很平淡的盯着她，对于她的试探无动于衷，然后轻笑：“周温故，你是不是应该有个弟弟叫做周知新？”

    “什么？”话题转变的太快，就像是陈戾这个人的态度转变的速度一样，周温故没有跟上：“我为什么会有一个弟弟？”

    “真可惜。”陈戾遗憾的说：“如果你有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哈，被万人嫌却又放在高台上仰慕而煎熬的模样了。你也知道外面的评价，对吗？”

    ——骗子？

    周温故心想：我没有弟弟妹妹不假，但是我的小名确确实实叫做知新。

    想她曾经，还是因为她这个名字而专门问过奶奶她有没有一个弟弟。

    奶奶说：“没有，但是你的小名叫做小知新。”

    “回去上课吧，周、温、故。”陈戾直起身，周温故这几个字翻滚在他的舌尖，然后咀嚼之后吐出来，似乎是沾了玩味与沉冷的笑意，又似乎全都是欺骗性的不耐和敷衍。他转过身，往走廊尽头走去，然后挥了挥手：“别一会迟到了。”

    周温故突然有一种冲动，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单薄而挺拔的背影，扬起点声音脱口而出的问：“——你有一个弟弟？他叫什么名字？”

    省第一顿住，然后侧了侧面，逆光之下她看不清他太多的表情，只是听见他含着微弱的笑意调侃：“怎么，要去追啊？”

    周温故摇了摇头，还没有说什么，陈戾又提起步伐，继续前进。就好像他从来不会停下，不会为一个人，更不会去放弃自己的目标无穷的等待。

    “他叫陈巧。”

    陈巧，陈戾。这个名字，还真是巧。周温故心想。

    也是真的偏心。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走廊里安静下来，周温故紧着手指然后静静地抬起眉眼。南方学校的走廊总是环形而很轻易的就让阳光照射进来，不浅不重的尘灰飞扬在空气中，被阳光抓了一个现行。她总是觉得自己身边还有一些夹竹桃的清香味道。

    现在一想到夹竹桃，她就能够想到那个难得挑起她好奇心的省第一。

    看来省第一过得也挺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