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日,天还蒙蒙亮,张嬷嬷就到了灵秀苑。

    “......小姐,这可是夫人跟老爷的安排,小姐快收拾东西,上路吧!”张嬷嬷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催促着姜婉凝。

    但出乎张嬷嬷意料之外的是,姜婉凝既没有发火,也没有摔东西,而是很冷静的一点一点和春桃开始收拾东西。

    灵秀苑的下人并不多,粗使丫鬟只有三个人,而贴身丫鬟更是只有春桃一个人,看丫鬟的数量,根本想象不到这是姜府的嫡亲大小姐。

    但姜婉凝对此毫不在意,她本就喜静,而且她也不愿为这点小事去麻烦母亲。

    但是现在,姜婉凝看着狭小的院子,数量稀少的仆人,以及趾高气昂的张嬷嬷,她真的陷入了怀疑,母亲真的爱她吗?母亲......真的是她的母亲吗?

    这个想法把她自己吓了一大跳,她突兀的感到一阵心慌,天哪!她怎么会这么想。

    母亲虽然对她冷淡,可有时也会在她受伤后安慰她,只是十次里偶有一次罢了。

    “小姐,小姐...”春桃看着陷入自己心绪的小姐,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小姐的表情好悲伤。

    姜婉凝回过神来,把自己的怀疑全都藏在心里,她对春桃微微一笑,“春桃,我没事”。

    春桃担心的点点头。

    行李收拾完毕,正在院子里清点,堂堂姜府郎中嫡女的行李,也才不过一个大箱子就没有了,寒酸的可怜。

    张嬷嬷看着这点寒酸的行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

    不受宠还敢跟她斗!

    春桃看着张嬷嬷不屑的样子,怒涨了脸皮,刚想上去理论,但她还没撸完袖子,就被姜婉凝叫住了。

    “春桃,屋子里还有一些首饰没收拾,你来帮我收拾吧”

    “好哦,小姐”春桃狠狠在张嬷嬷背后吐了一口唾沫,麻利的跑去收拾了。

    姜婉凝看着收拾完更显凄凉的院子,心里一阵茫然。

    母亲逼她认错,狠心让她去寺庙祈福,说是祈福,不过是想逼她服软,让她依旧对庶妹庶弟忍让。

    可她不愿,她不愿再让人欺负,连自己身边的婢女都护不住。

    姜婉凝并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既然事已至此,那她就和春桃好好在寺庙里生活吧,不是她的错她不会认的!

    姜婉凝看着衰败的院子,默默吐出一口浊气,坚定了起来。

    姜婉凝抱着自己的体己,身后跟着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的春桃,出了姜府。

    姜府外停着一辆半旧的马车,春桃看见这马车,险些没哭出来。

    马车上的蓝色帘子半旧不旧,粗糙的质地一看就是平民用的粗布,车轴和横轴被虫子咬的坑坑洼洼,衰败不堪,而引路的马竟然是一匹老马,尾部的鬃毛都已经白了大半 ,无精打采的在原地踱步。春桃简直怀疑这匹马能不能把她们带到白马寺。

    马夫是一个矮小精瘦的中年汉子,他一看到张嬷嬷,就点头哈腰,连连讨好,献媚的露出笑容“嬷嬷好,这位就是姜小姐吧!”

    张嬷嬷高高在上的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两声,“是,就是她,你把她送到白马寺就行了”。

    说着,她从腰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10枚铜板,一脸肉疼的塞给马夫。

    马夫拿着那可怜的10枚铜板,一脸为难,“嬷嬷,这还差两枚呢?”

    张嬷嬷凶神恶煞的盯着马夫,“这可是姜府,为姜府做事,就是赏你了,你还不知好歹”尖利刺耳的声音扰的姜婉凝不悦的皱起眉。

    “嬷嬷别气,是小人不知好歹了,小人这就启程”马夫讨好的对张嬷嬷说道。

    “这还差不多,为姜家办事,以后的好处少不了你的,眼光别那么短浅嘛”张嬷嬷满意的点点头。

    姜婉凝平静的踏进马车,春桃还在后面为小姐抱怨。

    马车内部虽然狭窄破旧,但幸运的是打扫的还算干净。

    姜婉凝用力抱着自己怀中的体己,这是她积攒多年的钱财,姜父姜母虽然对她冷淡,但是面子上还过得去,逢年过节也会赏赐些簪子,金银。

    她把簪子偷偷拆了,上面的金子和银子都贴身放好,剩余一些大件,则放在她手里的这个包裹里。

    此去白马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而且白马寺远离京城,想必生活多是清幽简朴,她倒是喜欢这种清幽自在的生活,但就是怕春桃这馋嘴小猫适应不了。

    看着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春桃,姜婉凝心底的愁云倒是消散了几分,眼底也露出几分轻松愉悦的笑意。

    马车越驾越远,姜婉凝还是忍不住掀开了帷幔,看着远去的姜府在她眼里凝聚成一个小黑点。

    或许离开姜府也是一个好选择,至少远离了那些让她伤心难过的人和事。

    大雍开国皇帝曾经做过和尚,是以大雍建国后对佛教格外推崇,上行下效,达官贵人也多对佛教格外青睐,寺庙香火格外旺盛,甚至有贵人将自己身弱的孩子在寺庙养到成年,沾染几分佛气。

    上层如此,平民百姓更为狂热,民间基本上每家每户都供奉一尊释迦牟尼的宝相。

    在这样的狂热之下,京城的寺庙如雨后春笋,仅仅几年,京城外郊就多了十几座寺庙。

    但这白马寺,却是姜婉凝从未听说过的。或许是什么不知名的小寺庙吧,姜婉凝暗暗猜想。

    距离京城越远,路途越不平整,坑坑洼洼的石子路让赶路的马夫心浮气躁,不由得暗骂几句。

    就是不知道这马夫骂的是路还是那抠门的张老婆子了。

    天渐渐沉了,人困马乏,那匹老马也疲累的直喘气,不肯在走。

    看着暗沉的天色,马夫渐渐着急起来,他从前室拿起鞭子,狠狠的抽向那匹老马,老马抬起前蹄,痛的嘶鸣起来,但还是不肯动。

    马夫干瘪的脸上汗和怒火交织在一起,一边狠抽,一边痛骂,“你个老家伙,只吃草料,不干活,再不走,明天我就把你卖给杀马的”

    任凭那马夫好话赖话说尽,那匹老马始终不动,只是在原地打了几个响鼻。

    见那马夫还要抽鞭子,姜婉凝叹了口气。

    她让春桃出去告诉马夫,人困马乏,先原地修整一番吧。

    马夫得了吩咐,找了个开阔的地方停下了马车。

    姜婉凝和春桃下了车,春桃手脚麻利的升起了火,把干粮煮了一锅。

    干粮味道不怎么样,可是在这荒郊野外,有口热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春桃乘了满满的两碗,锅里还剩下小半碗。姜婉凝看见马夫那吞口水的动作,心下了然,让春桃把剩下的给了马夫。

    天已经黑透了,空气中泛着潮意。马夫紧张的蹲下身,捻起一撮泥土搓了搓,神情愈发着急了。

    他有些紧张,两肩缩着,低头拘谨的朝姜婉凝走过去,“小姐,好像要下雨了”。

    姜婉凝已经闻到了空气中稠密的水汽,点点头,沉声开口道,“加快赶路吧”

    马夫已经加快了速度,但是姜婉凝刚上车没一会儿,就听见噼里啪啦的清脆声,过了一息,又变成哗啦哗啦声。

    雨下的太急,也太大了,马夫在这样的大雨下,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路,“小姐,雨太大了,根本分不清路,咱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披天雨幕中一道寒光闪过,一剑割喉,没了生息。

    雨下得太大,震的马车隆隆作响,姜婉凝只听见“小姐”二字就被这雨声给打断,她不禁大声回问,“你说什么?”

    但没有人再回答,姜婉凝心下觉得不对,她刚要拉开帷幔看看什么情况,就见一抹寒光凛冽的从帷幔一角闪过。

    姜婉凝心下大骇,她连忙冲出车厢,雨幕遮挡了视线,她用力拿起鞭子就抽,老马吃痛,嘶鸣一声,挣扎着往前跑。

    她刚要放好鞭子,就摸到旁边有什么软软的东西。

    姜婉凝没有出声,她收回颤抖的手,钻进车厢。

    “小姐,外面怎么样了?”春桃一脸担忧。

    姜婉凝深吸一口气,强压住自己的颤抖,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春桃,你听我说,外面可能有山...坏人,等会我把马绳给割断,你不要犹豫,我叫你跳你就跳,听到了吗?”

    怕吓到春桃,姜婉凝还是把山贼给改了口,春桃一脸害怕,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姜婉凝深吸一口气,沉着冷静的拿起自己贴身放置的匕首,迅速冲出去割断了马绳。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姜婉凝身上已经完全湿透了,散落的头发粘在脸上,她冷的直哆嗦,但心里焦灼的像藏了团火。

    老马没有了束缚,格外的慌乱,冲撞乱跑,“咚”的一声,车厢撞到了石壁上,姜婉凝闷哼一声,她的手臂被压到了。

    但她还是强忍住疼痛,翻身从车厢一跃而下。

    滔天大雨中,一道雷鸣闪电从空中蛇形蜿蜒而过。

    那一瞬间,姜婉凝看见了一张凶狠的络腮胡脸。

    “快,这有个死娘们,还有一个,找”阴沉粗蛮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在姜婉凝耳畔。

    姜婉凝瞳孔紧缩,看见那双大手直直向她伸过来。

    她全身湿透,不知道是水还是汗从她皎白的脸侧划过,刚刚翻下来时,她的脚腕也扭住了。

    姜婉凝狠狠盯住那双大手,喘息越来越急促,一切在她的视线里都变得缓慢,连那双手上的毛发都看的一清二楚。

    咚咚的心跳声擂鼓作响作响,那双手已经逼近她的衣角,姜婉凝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离死亡不远了。

    不知道姜府众人在知道她死后,会有多少人为她伤心流泪?可能只有春桃一个人吧。

    姜婉凝空洞的瞳孔不自觉的流泪,她闭上眼睛,等待自己的死亡。

    但下一秒,一股温热带着腥味的液体溅了她一脸,她身体一抖,猛的睁开眼睛,络腮胡壮如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倒塌,一个身着月白锦衣的矜贵青年缓慢踱步过来,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手中的宝剑。

    鲜红的血液自姜婉凝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淅淅滑落到脸颊,她缓慢的眨了眨眼睛,迟钝的大脑像团浆糊,转不过来弯,在一片茫然中,她全部的心神都被眼前俊美的男人所攫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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