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傍晚已而墨黑色，早有人迫不及待地放烟花，在天空中噼里啪啦。
唐簌正在煮火锅，屋内咕噜咕噜。
“锅烧开了，快来吃。”
女主朝着卧室喊，手里的筷子正在挑菜，毛肚、鸭肠、鸭血、脑花、黄喉、腰花等等，融进红油。
没听见回应，她抬头瞧卧室，见一穿黑毛衣男子微笑着走出来，黑色毛衣上沾有积雪，抖不掉的冷碴子。
他的脸仍然煞白，与年味的喜庆红相斥。他把唐簌对面的椅子拉到她身边，再坐下。
唐簌笑则吟吟地看他，看他正一点一点凑上去，给了她一个吻。
空气般的吻，没有什么触感。
唐簌眼眶微红，于是笑得更加用力：“快吃吧，你陪我就好。”
男生坐在一边看她，很久，男生也有些哽咽：“糖糖，我要走了。”
“走哪去？”唐簌撂下筷子。
没有回应，屋内死寂，只剩火锅不知疲倦地翻滚。
“走哪去！”
依旧没有回应。
“别走——”
唐簌猛然睁眼，看着熟悉的装修，似梦非梦，大喘粗气，寻找手指般动了动手，仿佛胸口有千斤重。
慢慢，手移到脸上一蹭，没有厚重的妆容，身上穿的是睡衣。
许久，她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只是梦，格外真实的梦，她开始回想，她甚至梦到了脸。
更恐怖的是，长着密室逃脱里的男鬼的脸！
她有些悲愤地唾弃自己，竟然梦到和鬼谈恋爱，不就是长得帅吗，色鬼比鬼还恐怖。
“阿弥陀佛，我要戒色。”
不过，她从来没有在梦里见过如此清晰的4k高清脸。
——据说梦里看见高清脸，代表不是人，唐簌如此一想，竟然放心许多，都成了已知条件。
“叮叮叮。”
唐簌把床头柜的手机拿起，接通后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是江允欣打来的。
“糖糖！你总算醒了！医生说你只是过度惊吓才晕过去的，都睡了一天了。我现在得看店没法看你，伟大的糖糖要原谅我奥。”
唐簌笑着说：“我怎么会惊吓过度，应该是年纪大了有些疲劳，还低血糖。”
“知道啦，谁不知道你是26岁美少女。”江允欣也笑了一下，“你晕倒的时候我在处理订单，没看见监控，后来回放才发现。你猜怎么着？”
“玩家良心发现把我抬出去？”唐簌不确定道。
“错。玩家返回原地发现你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为你嗝屁了，鼠窜开来，在监控下求开门。”
唐簌眉心微动：“这也算npc任务圆满吧。”
“对了，你晕倒之前说什么呢，说有鬼，怎么回事。”
唐簌把手机拿得紧紧的，特意压低了声音，不知道是在防谁：“我给你说，悄悄的。”
“快说啦。”
“我看见了鬼。”
“……”
“真鬼，但长得巨帅，穿黑毛衣。”
江允欣微笑道：“糖糖，我可不是小屁孩，听狼外婆的故事都不害怕了，你没必要吓我。”
“真的鬼！不开玩笑，真的是鬼！”唐簌有些急。
“嗯呢，真的鬼，巨帅，一米八八有腹肌，肩宽双开门，还低音炮。”
“对对对，你这都知道，但是有没有腹肌我就不知道了。”
“宝贝，这边建议你再睡一觉呢，好好休息，我去忙喽。”
唐簌挂了电话，一脸复杂，她们平常对玄学半信不信，谁料她单说个实话，江允欣便成了坚定的唯物主义，可能还以为她梦女。
——累了，毁灭吧，这个世界。
——算了，也可能是我精神出问题了，再睡一觉。
“唐簌……”
“嗯？”
唐簌闭眼养神中，随口一应，刹那，倏然睁眼：“我靠！大哥你别来找我了啊啊啊！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她钻进被窝，使劲用手捂住耳朵，反复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如同信念之光。
而后没了声音，她猜阿飘估计飘走了，被正能量击溃。
却不过瘾似的，她放宽心，扯嗓子唱：“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红红火火过九州啊～咦尔呦～”
唱着唱着，被窝里缺氧，捂得满头大汗，她便钻出来，继续陶醉道：“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给自己来了个不太完美的怒音。
却看见床边，靠着窗户，也在看她的，鬼。
“变态啊你，偷听我唱歌！”唐簌有些窘迫，放飞自我被看到，无异于当众拉屎。
那男生听罢闭上眼睛，嘴角却噙住笑：“对不起，但我不是恶鬼，我不会伤害你。”
“男人的话信不得，更何况你还是个鬼。”
唐簌边说边去找桃木剑，心里叹道江允欣太不懂事了，竟然把好宝贝乱放。
“我不是有意要跟着你，我只是，不得不跟着你……我们似乎被绑定了，我不能离开你超过五米。”
他说得十分为难，似乎有些畏怯她。
唐簌咋舌：“谁绑定的，太缺德了吧。”
“对不起……麻烦你了，我可以以后只走在你身后，你假装看不见我就好。”
“……”
唐簌无法想象怎样能无视背后跟着一只鬼。
就算没有鬼，她都偶尔觉得背后有些危险，毕竟还有一种危险生物，叫作尾随男。
紧着，男生边低着头向门口处飘。
怎么有些可怜呢……不不不，色字头上一把刀，心疼男人要遭殃。
唐簌揪着被角缩在另一边。
桃木剑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她打算出门找找，估计那男鬼走了……没走的话估计也没关系，唐簌莫名生出信任感，仿佛他们从前认识一样。
她打开门东张西望，发现男鬼从门口飘到沙发，足足五米，他正闭着眼睛，端坐在沙发上，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你真的离不开我？”
唐簌小心试探，且点点挪到厨房，想找些大蒜辟邪。
“嗯，离不开你。”男鬼的声音十分空灵，听起来显得她家多大似的。
“我一生坦荡，遵纪守法，爱国敬业，难以启齿的大概是，前天饭店吃完饭多扯了几张纸。”
唐簌连忙摆摆手，想撇清与鬼纠缠的关系。
“嗯，我不是恶鬼，不是报仇的。”
唐簌承认，帅且温柔能让她缴械投降，变得没出息。
仔细看看，帅哥羞涩，的确不同于电视剧里的阿飘，头发拖地尖叫着“还我命来”的阿飘。
她便慢吞吞道：“阿飘，你睁眼吧，那我们好好聊聊。”
男鬼听话睁眼，却在看她一眼后匆匆垂眸。
唐簌抓着门把手，倚着墙看向沙发上的男鬼，美得动人心魄，极具妖惑。
她问他：“所以我被点了阴阳眼对吧？只有我看得见你。”
“嗯。”男鬼点头。
“可我只看的见你一个阿飘，当然，我不希望多看见几个，毕竟只有一个心脏。”
“抱歉，我不知道。”男鬼语气里多几分愧疚。
“你却离不开我，难道你前世喜欢我？”
“抱歉，我不知道。”
唐簌尴尬地笑笑：“哈哈哈，开玩笑，别介意。”
“没事。”
“要不然我们去找个道士看看吧？”唐簌提议，“但哪里可以找到正经道士呢，我又没门路。”
“抱歉，我不知道。”
“别说抱歉，鬼都这么讲礼貌了吗。”
“对不起。”男鬼点头道。
唐簌眉毛微挑，她坐到沙发另一侧，“你什么时候成了阿飘，你叫什么，我们是不是从前认识？”她又摇摇头：“不对，你长这么帅，我现实中绝对忘不掉。”
男鬼青涩一笑：“我只记得我叫沐然，你叫唐簌。大概三年了，我一直都在这栋楼下的花园里，准确来说，被不知名力量锁在楼下。上个礼拜，我一醒来，就在装修好的B03里面，然后才发生了这些事。”
“所以，你一直都在我附近？”唐簌感觉脚底发软，无力地靠着沙发后仰。
“那我上厕所什么的你不是看光了？”她声音发抖。
男鬼这才抬头看她，连忙摇摇头：“我不是色鬼，昨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你。”
“好……好吧。”唐簌心想最好如此。继续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名字？”
“难道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我了？”
可她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沐然抿唇：“或许吧，我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