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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仁宗六年闵川突发大疫,忠兴侯林建安携全府上下前往京都岳家避疫,时年十岁,生母秦氏刚刚染病身亡的林听雪和一直伺候秦氏的侍女朱绣也被塞进了一辆马车中跌跌撞撞地到了京都一处宅子里。

    京都落脚的宅子是王氏出嫁时王家给的陪嫁,位置也正在王府旁边,王家父母本想女儿带着外孙回家小住时方便些,没想到第一次用就是举家来避难了。

    宅子修的很好处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只是到了分配各人住处的时候犯了难。

    王氏看着瘦小孱弱的林听雪眉头皱成了一团,满脸嫌恶地用巾帕捂着口鼻不悦地瞪着一旁的林建安说道:“秦氏刚染了时疫没的,按我说把小五放在闵州多派几个人照顾也就是了,你非要带来京都怎么安排她?”

    林建安从娶了王氏起便是处处忍让,如今到了京都岳父岳母的眼皮底下更是不敢让她半分不顺心。

    只是他毕竟也宠了秦氏一段日子,加之她刚刚去世,看着他们唯一的女儿难免有些慈父心肠便一咬牙把林听雪一并带来了京都,如今如何安置却确实犯了难。

    林听雪和朱绣前些日子同秦氏是接触紧密难保身上没带有疫病。

    十岁的林听雪看着面前的父亲和嫡母把她当做灾星祸害一样推来推去唯恐避之不及只是呆呆地站着神情漠然。

    林建安看了林听雪一眼最终还是一咬牙说道:“夫人,孩子毕竟还小不能不管,把她安排偏远点的院子去吧。”

    “偏远点那也是一个府里住着,我这不比闵川侯府宽敞一共就那么几个院子,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宁儿和槿儿可也还小呢!”

    旁边牵着林欣兰和林荣兰的张氏也是连声附和道:“侯爷,欣儿打小身子骨也不好现在还一直咳着呢。”

    林建安看着几个年幼的孩子也是左右为难最终叹了口气只能全都交给王氏来安排。

    听林建安松了口王氏才舒了眉头赶忙招呼刘妈妈:“五丫头的东西就别往下搬了,待会一并送到我护城河边那套宅子里。”

    刘妈妈回道:“都没敢动呢,您放心,待会我就送五小姐过去。”

    “护城河那套房子是我另一份嫁妆,建的也是极好,那在京郊也清净些对小五养身子也好,我待会多派几个人去照顾着你放心就是了。”

    王氏达到了目的把林听雪送地远远的,此时语气也软了下来,言笑晏晏地捡着好听的说。

    林建安也是面色稍霁,王氏这样当着这么多人面下他的面子他自然也是心中有气,好在王氏还是个明白人心里有分寸往往达到目的之后都会给个台阶,扮个贤惠,是以他才会容忍她这么久。

    看着面前两个人虚情假意地你来我往林听雪眨了眨眼心里想着她去哪里都无所谓,哪怕留在闵川她也是愿意的,至少那里还有娘亲陪着她。

    林家到京都时是早晨,不到晌午林听雪便被送到了护城河边的宅子里。

    王氏有一点没说谎的就是这宅子确实修的不错,虽说没有林家住的那一套富贵华丽但也是雅致整洁,一个两进两出的院子她自己住也是够了。

    “五小姐,奴婢就送您到这了,夫人念着您身体不好要静养怕人多吵闹就让朱绣伺候着您,每月初奴婢都会过来给您送这个月的吃用。”

    刘妈妈也是掩着口鼻指挥人搬卸林听雪的行李,见她还是一副呆模样不说话索性也不管她了卸完行李就赶忙上了马车走了。

    朱绣上前清点了一下留下的东西确保能够她们俩吃用一个月的才放下心来:“小姐,我先扶您进屋里吧,我再把东西搬进去。”

    “行,就这么吊着,没有本殿下允许谁也不许放他下来。”

    林听雪主仆俩刚准备进屋突然远远地传来一道十分嚣张轻蔑的声音,林听雪顺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是与她们相隔一条小路的一处宅子门口的一棵榕树下。

    树下站着五六个小厮打扮的男人正簇拥着一个十二三岁锦衣华服的少年,刚才那句话正是出自这个少年之口。

    林听雪抬头往上看去榕树上竟然吊着一个人,拇指粗的麻绳紧紧捆着他的双手整个人就这样吊在半空中。

    隔得有些远林听雪看不清被吊着那人的模样,只见他穿着一身满是血污的白衣,身形瘦弱,垂着头长发覆面。

    林听雪远远地瞧着树下几个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只是隔得太远听不太清。

    “三殿下,昨儿这个时候就吊上了,再这么下去别出人命了。”

    一旁的小厮小心翼翼地说道,虽说现在圣上有心要清理潭州,但这毕竟也是潭州都督的独子要是真死在京都也是不好交代。

    “怕什么?有什么事本殿下担着。”少年冷哼一声毫不在意。

    “殿下您别忘了,出门前德妃娘娘可是交代了不许闹出事来的。”见这位小祖宗铁了心要折腾他只好搬出了德妃娘娘来。

    果然一听见自己母亲德妃三皇子咽了咽口水明显有些畏惧,他盯着树上的人恨恨地瞪了一会最终烦躁地说道:“得了,那就不用管他了,什么时候有人看见了把他放下来就是了。”

    就这么把人放下来他心里还是十分不爽的,但又怕惹了母亲生气只能这样退一步再让他吃些苦头。

    “得嘞,那殿下时候不早了咱回宫吧,德妃娘娘还等着您用午膳呢。”一见这位爷松口了身边的侍从连忙哄着他赶紧回宫,心里盘算着这地方少有人来等有人看见可有的等了,干脆再吊上个把时辰让殿下出出气他就悄悄过来把人放了。

    说罢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林听雪等了一会见没人守着才壮着胆子带着朱绣上前查看。

    “小姐,这人还活着吗?”朱绣上前打量了一番见这人一动不动有些害怕地问道。

    “先把人放下来吧。”林听雪也有些害怕但终究还是面露不忍,走近了才发现这人年纪也不大看着实在可怜。

    朱绣应了一声便去搬了一个小柜垫脚小心地把绳索解开了,林听雪在下面搭了把手把人放了下来。

    这人似乎是被折磨了许久身上全是道道血痕像是被鞭子抽打的,此时人还昏迷着。林听雪轻轻地拂开他的头发才发现他模样长得极好,只是面色苍白双颊凹陷嘴唇也已经干裂应该许久没喝水了。

    林听雪环顾四周也没人经过只能把人先扶进了她们的宅子,刚喂了些水人便缓缓地有了些意识。

    林听雪心下感叹这应该是一个心志坚韧之人,被折磨成这样还能醒过来。

    燕淮只记得自己被三皇子带人折磨了一番后被吊在了树上一夜,一夜滴水未进加之身上伤口疼痛他渐渐地便没了意识,再一睁眼就是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面前是一个瘦弱却灵秀的少女好奇又关心地看着他。

    “你醒了?伤口还疼吗?”

    这是他们的初见,她救了他。

    许是今夜燕淮有些亲昵缠人的醉态让林听雪仿佛回到了在京郊小院的那段岁月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回忆起了往事。

    林听雪伸手理了理燕淮额前的碎发,神色温柔,兰草端着醒酒汤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

    她忍不住的偷偷笑了一声心里十分高兴,看样子小姐嫁过来也是开心的,这就比什么都强了。

    “小姐,醒酒汤熬好了。”

    林听雪被兰草一喊才回过神来接过兰草手中的醒酒汤喂给燕淮,还好他现在没有之前的闹腾了倒是乖乖的都喝了。

    兰草见林听雪照料地得心应手便低头一笑十分有眼力见地默默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喝完了大半碗醒酒汤燕淮逐渐地神志有些清醒神色也不似刚才的亲昵变得和这几日一样有些淡漠。

    林听雪在心里慢慢叹了口气起身把汤碗放到了桌子上,一回头便发现燕淮正靠在床头直直地盯着她。

    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冷意让林听雪不由得心头一跳,她从来没有见过燕淮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就算是前两天也不过是淡淡的当没她这个人全然不似现在这样眼神冰冷气势骇人甚至还带有一些恨意。

    她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敢靠近他。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一会燕淮紧紧盯着她的双眼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如果我没有和林建安说要娶你,你就会老老实实地嫁给恭王那个老匹夫是吗?”

    见林听雪愣在原地哑口无言燕淮又步步紧逼一字一顿地追问道:“即使你知道我要娶林家的女儿你也从没想过找我帮你,对不对?”

    林听雪一时间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醉着,心头思绪如麻又掺杂着几分心虚,诚然,即使她知道了燕淮要和忠兴侯府联姻她也不会主动去求燕淮帮她,在燕淮提亲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嫁去京都的准备。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再和他有任何的牵扯。

    燕淮见她这副心虚慌乱的表情有些意料之中地往后靠了靠闭了眼低低地说道:“我等了你很久,可是你似乎已经把我忘记了。”

    林听雪本能地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她要说什么?说自己没有忘记他?这样苍白无力的语言在事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当年的事,我不在乎。”燕淮睁开眼有些执拗地盯着她:“你不想和我回潭州,我心里明白你害怕,毕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结果会如何,这一路注定腥风血雨,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顶多是有一点难过。”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再见一面,你是怎么做到现在这么若无其事的出现在我面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灿灿,你好狠的心。”

    林听雪听到熟悉的小字心头一颤,心底弥漫上一阵苦涩和羞耻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他就这样撕开了她的外衣,让她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

    这样麻木冷漠,凉薄无情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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